陳昭眉決定放下那些奇怪的技巧，像一個正常男人那樣追求他……雖然，男扮女裝求婚好像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下定決心之后，陳昭眉才依依不舍地離開了白瑰的閨房。

    【惡魔山羊的頭骨被一把菜刀利落地砍開，在蝸居的小房子里充當(dāng)簡易花瓶。

    隔三差五，陳昭眉便會拿回來幾朵白玫瑰，討白瑰開心。

    不過，白瑰好像也不太白了……不是指他的膚色，而是他的衣服。

    從前在白家當(dāng)公子的時候，白瑰總是穿一身潔白。但真正來到“民間”，他才發(fā)現(xiàn)雪白的衣服在日常生活中非常不方便。他漸漸開始穿耐臟的深色，大約是疲于搭配，他大多數(shù)時間會選擇穿百搭的黑色。

    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第一次穿黑色的時候，陳昭眉眼里掠過的驚艷。

    陳昭眉說：“你穿黑色比白色好看啊。”

    就是為了這一句。

    如果陳昭眉說白瑰穿白的才好看，那么白瑰就算每天洗衣服洗到把搓衣板搓?duì)€，也會天天穿白色。

    黑色的白瑰。

    黑瑰大多數(shù)時間會穿黑色的襯衫去上班。

    他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去上班。

    季夫人也沒想過。

    有一天他千金萬金養(yǎng)大的嫡子會被一個刁奴騙走去過洗衣煮飯上班的苦日子。

    再次站到兒子面前，季夫人氣得要發(fā)昏：

    “你是不是瘋了？”

    黑瑰看起來一點(diǎn)也不瘋，他平靜地看著季夫人——那樣的目光，不像是在看含辛茹苦把自己養(yǎng)大的父親，倒像是在打量一個擾人清夢的陌生闖入者。

    那樣的眼神，冰冷得讓季夫人一個哆嗦。過了一會兒，他才找回主父的自信，拍案罵道：“你還不知錯嗎？”

    黑瑰沒有回答這句話，只是問他：“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季夫人冷哼一聲，說：“你倒是聰明，很懂得藏匿行蹤，跑到這個三不管地帶來。等閑確實(shí)找不到……”

    “有人幫你找的我?！焙诠逖院喴赓W，目光一轉(zhuǎn)，“是誰？”

    “是我?！?/br>
    出現(xiàn)在黑瑰面前的是一個高挑的身影，披著象征高貴的紫色長袍，絨面袍子上綴滿了流星一樣閃爍的水晶——他是圣女重梳。

    在這位貴人面前，前一秒還怒容滿面的季夫人立即收起咄咄逼人的嘴臉，變得低眉順眼：“圣女大人……”

    陋室吊著那盞電燈泡晃蕩出黯啞的光，照在重梳圣女的臉上，忽明忽暗。他炸了眨眼睛，目光落在惡魔山羊頭骨上。

    要知道，惡魔山羊的力量聚集在角上，因此，一個山羊頭骨價值連城，能被制造成強(qiáng)大的法器。而現(xiàn)在，卻被菜刀劈了拿來插十塊錢的花。

    重梳嬌俏的臉上閃過一絲恨鐵不成鋼：“你這么高的天賦，卻浪費(fèi)時光玩過家家……”

    黑瑰截口道：“我不覺得浪費(fèi)?！?/br>
    重梳冷笑：“盡管陳昭眉是一個騙子嗎？”

    黑瑰怔了一下。

    重梳從紫色長袍中伸出手，手指晃動，在空氣中劃出全息影像——是陳昭眉在組織的任務(wù)清單和記錄。

    上面明確寫著：陳昭眉是奉命來毀公子瑰的清白的。

    此外，還有陳昭眉跟組織匯報(bào)情況的畫面。

    雖然這些東西都可以造假，但是，假東西是蒙騙不了黑瑰的眼睛的。黑瑰的巫術(shù)并不在重梳之下——這些東西，只能是真的。

    陳昭眉接下了毀公子瑰清白的任務(wù)，并認(rèn)真執(zhí)行，時刻匯報(bào)，兢兢業(yè)業(yè)得讓人齒冷。

    看到這一切，最驚愕的竟然是季夫人。

    季夫人先是大吃一驚，而后是憤怒：“大膽！大膽！過分！過分！他……”

    憤怒把季夫人的臉容都扭曲了，如果陳昭眉就在跟前的話，他一定會把陳昭眉撕成碎片。

    相較起來，當(dāng)事人黑瑰則顯得平靜許多，表現(xiàn)出某種麻痹似的木然。那種木然，就像是突然被抱在懷里的蛇咬了一口，疼啊，但是又反應(yīng)不過來，來不及做任何表情，心臟就停止跳動了。

    “這些都是在你私奔之后，我追查到的?！敝厥岚央p手收回紫色長袍之中，杏仁一樣的大眼睛直視黑瑰，“這值得嗎？”

    黑瑰沒有回答，而是緩聲說：“我要見他?！?/br>
    重梳那張總是笑盈盈的少女臉一瞬間收住了暖意，嘴唇發(fā)出的聲音像他衣服上的珠寶一樣堅(jiān)硬而冰冷：“你見不到他了?！薄?/br>
    白瑰睜開眼。

    這場靈感夢讓他有點(diǎn)兒疲憊，他嘆了口氣，從床上下來，打算去倒一杯水。

    就在這時候，山羊頭骨插著的黑玫瑰化作一陣黑煙。這股黑色的煙霧又慢慢幻化成一個人的模樣——是黑瑰。

    那個已經(jīng)學(xué)會煮飯洗衣還能上班996賺錢的黑瑰。他嫻熟地沖了一杯寧神的熱果茶，遞到白瑰手邊。

    白瑰接過并說了一聲謝謝。

    看著這位從山羊頭骨飄出來的黑瑰，白瑰用篤定的語氣說：“你聽到今天阿眉跟我求婚了?！?/br>
    黑瑰點(diǎn)頭：“聽見了，他說要三書六禮、八抬大轎娶你?！?/br>
    白瑰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啜了一口溫?zé)岬墓琛?/br>
    “我以為你會答應(yīng)他。”黑瑰靠在墻邊，抄著手，說。

    “是你的話，當(dāng)然會高興地答應(yīng)?！卑坠逭f，“但我不是你?！?/br>
    黑瑰嘴角微微勾一勾，那是白瑰臉上不可能出現(xiàn)的表情——看淡一切、玩世不恭的微笑。他說：“你心里已經(jīng)在放鞭炮了，恨不得馬上上花轎呢，以為我不知道嗎？”

    白瑰沒有否認(rèn)，只是低頭看著果茶上自己的倒影：“和那種隨隨便便跟男人私奔的家伙不一樣，我是很矜持的?！?/br>
    黑瑰：……說誰呢，綠瑰（綠茶的綠）

    第39章 列男故事

    陳昭眉也不是光顧著撩白瑰就不干任務(wù)的，他還是記得自己要取圣女的眼淚的——其實(shí)關(guān)于這個任務(wù)，陳昭眉也是有點(diǎn)懵懵懂懂。

    在上次賞花宴中，陳昭眉已拿到了圣女重梳的聯(lián)系方式，之后便時常給重梳發(fā)信息，約他見面。

    重梳也十分好客，將陳昭眉招呼到圣宮一起飲茶。

    圣女乳母對此還是有些疑慮的：“您到底是一個男人，私下和女人接觸太多也不好?！?/br>
    重梳卻笑道：“沒事的，乳娘，這位‘眉公主’也是一個男人?！?/br>
    乳母聞言大為震驚：“居然還有這種事情？難道諸侯王室還能發(fā)生這么不謹(jǐn)慎的事情嗎？”

    重梳能夠男扮女裝這么多年，都是因?yàn)槔鲜ヅ囊灰夤滦校驗(yàn)槭m地位超然，可以隔絕塵世。這樣的條件在其他王室里是很難達(dá)到的。

    重梳只說：“這個眉公主不是一出生就養(yǎng)在公侯家的，他是進(jìn)來才被冊封公主的?；蛟S中間有什么我們不知道的故事吧?！?/br>
    乳母皺著眉說：“這樣的事情也太離經(jīng)叛道了?！?/br>
    重梳笑笑：“說到‘離經(jīng)叛道’，我們可說不得別人?！?/br>
    提到這個，乳母更是憂心忡忡：“唉，老奴真的很擔(dān)心您……如今看來，您怕不是以后無緣一段正常的婚戀？”

    重梳卻道：“母親將圣殿托付給我，是希望我肩負(fù)圣人的責(zé)任，不拘束于小情小愛、家室婚育?！?/br>
    乳母搖頭嘆息道：“可是，您到底是一個男人??！一個男人如果沒有愛情，就算事業(yè)上多么成功，也是不能真正幸福的。沒有女人和孩子的男人，不是完整的男人。”

    重梳嘴角抽了抽，露出一抹半尷不尬的笑：“嗯，你去看看，眉公主來了沒有?！?/br>
    乳母雖然為重梳的事情守口如瓶，但她依然是比較傳統(tǒng)的女人。在她而內(nèi)心深處，男人還是應(yīng)該相妻教女。但她依然侍奉重梳、為重梳保守秘密，則是出于她對圣女母子的忠誠。這份忠誠比她的生命還重要，自然也能超越女男之別了。

    乳母前去迎接來訪的陳昭眉，想到他是一個女扮男裝的人，不自覺又多打量了他幾眼：但見眼前這個雌雄莫辨的美貌少年，今天穿的是中原族的傳統(tǒng)服飾，一襲淡白色齊胸襦裙清新淡雅，紗裙輕如羽毛，翠綠腰帶束著細(xì)腰，兩側(cè)吊著玉墜鈴鐺，精致華貴。

    乳母定了定神，心想：多好的孩子啊，怎么不投個女胎呢？

    這么一個念頭轉(zhuǎn)過，乳母又想起重梳，不覺暗暗嘆息命運(yùn)無常。

    陳昭眉隨乳母領(lǐng)到茶室。

    茶室是單獨(dú)隔離出來一個空間，其中一大片墻都是玻璃，以展示美麗的花園。茶室里的桌椅全都是純木制的，并不是簇新的，有著多年的使用痕跡，卻反增添一種厚重質(zhì)感。

    重梳拿著一個釉色豐盈的品茗杯在手心，笑著說：“眉公主，你來啦?！?/br>
    陳昭眉坐下。因?yàn)楫?dāng)過一陣子白瑰的男仆，陳昭眉還是懂一些這邊貴族品茶的禮儀的，倒也沒有在重梳面前露怯。

    重梳與陳昭眉閑談幾句，就見陳昭眉拿出一個籃子。陳昭眉只說：“我也沒什么禮物能送得出手的，前陣子拿到一些來自地球的特色食物，你要不要嘗嘗？”

    有道是“人離鄉(xiāng)賤，物離鄉(xiāng)貴”，地球的食物來到巫星，都是頗為稀罕的進(jìn)口貨。也不一定需要是原料多么貴的食物，只要是地球產(chǎn)出的，就能賣高價。同理的，巫星特產(chǎn)放在地球上也能成為稀罕物。

    重梳便說：“也好，說起來，我還沒嘗過地球食物。”

    事實(shí)上，地球和巫星地理?xiàng)l件相近，基本上地球有的食物，巫星都有。但因?yàn)榈厍蚩萍及l(fā)達(dá)許多，所以比巫星多的都是一些近代基因改造或雜交產(chǎn)物。

    只見陳昭眉從籃子里拿出一個色澤鮮艷的——洋蔥。

    重梳愣了愣，說：“這個看起來好像是洋蔥啊。”

    陳昭眉點(diǎn)頭，說：“不是好像，它就是一顆洋蔥。”

    重梳欲言又止。

    陳昭眉笑了笑，忽悠道：“但你看這個洋蔥的顏色是不是有一點(diǎn)兒不一樣？”——不一樣是當(dāng)然的，因?yàn)殛愓衙加玫厍虺Ｓ玫目墒秤妙伭先具^色。

    重梳點(diǎn)頭：“確實(shí)，顏色不太一樣，這個洋蔥顏色挺紅的，有點(diǎn)兒像蘋果?！?/br>
    “圣女果然好眼力！”陳昭眉夸贊道，“這個就是‘蘋果洋蔥’，是地球食物專家最近研究出來的新品種水果，具有洋蔥的殺菌、抗癌作用，同時又有蘋果的甘甜爽脆口感！市面上還沒有呢，是相熟的星際水果販子給我弄來的稀罕貨?！?/br>
    重梳看著那個所謂的“蘋果洋蔥”，滿臉寫著疑惑和好奇。

    重梳便說：“原來是這樣，真的是新奇啊?！?/br>
    看著這個少女一臉單純的樣子，陳昭眉毫無愧疚之色地把洋蔥遞了過去：“圣女，快嘗一口吧！”

    如此盛情，重梳也不好拒絕，接過洋蔥，有些猶豫地看了陳昭眉一眼：“就直接咬嗎？”

    陳昭眉一臉坦然地點(diǎn)頭：“是??！就跟吃蘋果一樣！”

    重梳半信半疑，但架不住陳昭眉一味的勸，便咬了一口。這一咬下去，一股辛辣就直沖腦門。重梳臉色不覺一僵。

    見狀，陳昭眉趕緊把手揣進(jìn)袖子里，那兒放著一塊特制絲帕——可儲存液體的特殊材料制成的。陳昭眉只要拿這個帕子給圣女擦眼淚，帕子里的纖維就會儲存圣女的眼淚。他帶著帕子回實(shí)驗(yàn)室就能把儲存的淚液提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