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男德第一頁 第31節(jié)
那一晚,白瑰沒進入紅瑰的夢。 他進了黑瑰的夢。 夢里的“白瑰”被陳昭眉輕而易舉地誘惑。他毅然拋棄了優(yōu)渥的生活,選擇和陳昭眉私奔,跑到一個邪惡生物肆虐成災(zāi)的三不管地帶——只有在那里,他們才不容易被季夫人找到。 到了那里,白瑰開始穿耐臟的黑衣服。他學(xué)習(xí)做家務(wù),后來發(fā)現(xiàn)靠陳昭眉一個人打工,陳昭眉太辛苦了,他還開始上班。 一天,黑瑰下班后,遭到惡魔山羊的襲擊,便把山羊劈了,將其顱骨做成花瓶,供陳昭眉插玫瑰用。 那樣的日子,倒是有滋有味。 白瑰能感受到夢里黑瑰的愉悅和輕松——這讓白瑰的心情也不錯。 然而,在夢境盡頭,突然傳來了一聲來自陳昭眉的呼救——白瑰,救我! 這聲呼救仿佛是從極遙遠的縫隙傳來的,虛弱得仿佛能隨時消散在風(fēng)里。然而,落在白瑰耳里,卻猶如驚雷炸開。 他循聲飛去,到了所有夢境交匯的盡頭——一片白云虛空中,紅瑰的身影艷麗得灼眼。薔薇的藤蔓纏上了陳昭眉。 白瑰心下大驚,連忙出手——這是他第一次在夢境里正式和紅瑰交鋒。 當這道雪白的身影出現(xiàn)時,紅瑰的臉上先是一驚,而后是一笑:“原來是你!那天是你!” 白瑰看著被藤蔓纏身的陳昭眉,眼神沉郁,但臉上仍盡力保持平和:“你不能把他帶走。” “放你爺爺?shù)钠?!我做事,用得著你這個廢物來教?”紅瑰厲聲道。 看著開口就噴垃圾話的紅瑰,白瑰有一種“這果然就不可能是我”的感嘆。 然而,白瑰還來不及優(yōu)雅地回應(yīng),紅瑰的薔薇刺就如閃電般襲來了。 紅瑰的攻擊鋪天蓋地、狠辣異常,實在讓白瑰暗暗心驚。 盡管白瑰天賦與紅瑰旗鼓相當,但是身為閨閣公子的他實戰(zhàn)經(jīng)驗卻相當缺乏??刹幌窦t瑰已是殺人無數(shù)的魔頭。 紅瑰在百年前已與世界為敵,殺得圣殿片甲不留,連人皇一族都幾乎被他屠盡了。 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魔鬼! 而白瑰再怎么聰明果決,也確實只是養(yǎng)在深閨十八年的年輕人罷了,到底是輸人一籌。只見白瑰一個不防,就被薔薇刺抽中后背! 白瑰背部頓時裂出鮮紅的傷口,劇痛頓時像閃電一樣流遍他的身體。 曼殊之毒瞬息侵入血rou,白瑰不覺汗流浹背。 看著白瑰受傷,紅瑰冷笑著抬起手來:“早說了,你只是一個廢物。” 說吧,他朝白瑰的心臟又是一刺! 若心脈被損,白瑰必死! 生死關(guān)頭,白瑰心念如電一樣轉(zhuǎn)得飛快,但目光卻如凝固一樣粘著在陳昭眉身上。 此刻的陳昭眉雙目閉著,神態(tài)安靜平和,仿佛只是普通地睡著了而已。盡管他被劇毒無比的藤蔓所纏繞著,但這些毒藤纏繞在他的身上的時候,卻柔軟得像羊毛一樣,見血封喉的毒刺也溫柔地收起。紅瑰剛才發(fā)出的每一擊鋪天蓋地的攻擊,都巧妙地避開了藤蔓包纏的此處。這讓陳昭眉看起來更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嬰兒,正在柔軟的搖籃里沉睡,外頭的暴風(fēng)雨不能浸染他的衣角的分毫。 這一刻,白瑰了解到,他雖然是應(yīng)了陳昭眉的一句“白瑰救我”而來的,但陳昭眉或許不需要他的拯救。 紅瑰并不會傷害陳昭眉。 白瑰趕到這兒來,也不是為了拯救陳昭眉,而是為了搶回陳昭眉。 他的心里,充滿對陳昭眉的占有欲。 一直不肯承認的占有欲。 在學(xué)院的朝夕相處里,白瑰總是端著一副莊重的模樣,在與陳昭眉的交流中總有一種自然流露的傲氣,好像他真的就是陳昭眉的主人一樣。 但事實不是這樣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白瑰不會不敢接受陳昭眉的“色誘”。 如果真的是這樣,白瑰也不會撕掉陳昭眉帶著的飛船票。 …… 因為靈感夢,他感受到每一個“白瑰”的痛不欲生,他認識到每一個“阿眉”的居心不良,他看到了許多“白瑰”咽下了甜蜜的毒藥,甘甜從舌尖滾過后,落入肚腸,便化作毒刃,刺破他的軟肋,割得他肝腸寸斷。 他害怕。 或者是害怕失去,或者是害怕背叛,又或者是害怕更多殘酷的可能—— 這所有的可能性都系在眼前這個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陳昭眉身上。 陳昭眉總是漫不經(jīng)心,總是隨心所欲,他總是那么天真無知,不知道自己隨隨便便的一個回頭、一個頓首就能顛倒白瑰的天地乾坤。 白瑰膽怯。 他掌著陳昭眉,不讓他離開。 他拘著陳昭眉,不讓他肆意。 他勾著陳昭眉,不讓他厭倦。 他遠著陳昭眉,不讓他得手。 全都是因為恐懼。 由愛故生怖。 白瑰的眼皮垂下。 過去夢境中無數(shù)個“白瑰”與“陳昭眉”相處的瞬間在腦海中如戳破了洞的管子一樣噴涌而出,他的心卻像一個被抽空了水的木桶,回歸了一種鎮(zhèn)定的“空”。 在這一瞬間,他終于明白自己最恐懼的、最珍視的皆是什么。 他放空了自己,得到一片澄明的心境。 純凈的多摩羅旃檀的生機在體內(nèi)自由地流動,仿佛涓涓細流,又如同洶涌大洋。 而薔薇刺轉(zhuǎn)眼已到他眼前,他恍若不覺,只淡聲說:“住手?!?/br> ——真言。 薔薇刺仿佛突然被凍住一樣,停在白瑰心臟前的一厘之地。 紅瑰的臉上露出驚詫之色:“你不可能……你的真言不可能對我有用!” 白瑰緩緩睜開眼:“世間沒有武器能傷我劫身,可我還是受傷了。” 紅瑰冷道:“這有什么奇怪?我的曼殊神力就是專門克你的多摩羅旃檀體的?!?/br> 白瑰也笑了一下:“曼殊薔薇能克旃檀,難道旃檀就不能克制曼殊之力?” 紅瑰像是意會過來,吃了一驚:相生相克,本來是極為淺顯的道理。但在紅瑰的世界里,根本沒有一個像樣的旃檀族人能克得住他。倒是他的薔薇刺能把這些自命不凡的家伙一個個抽得皮開rou綻。 是以,紅瑰也把白瑰當成那些族人一樣抽了,也沒想到白瑰可以反過來克制自己。 百年魔神,就這樣被一個十八歲的小娃娃給轄制住了。 這讓紅瑰臉上怎么掛得?。?/br> 紅瑰體內(nèi)氣力暴漲,強行掙脫白瑰真言的束縛,冷笑道:“那這次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嘴快還是我的鞭子快!” 所幸白瑰還只是一個稚嫩的年輕人,他的真言在紅瑰身上的作用不能太久。 掙破真言之網(wǎng),紅瑰再度抬手,薔薇刺卷動著疾風(fēng),在空氣中劃出電光般閃耀的弧度。 這一次,他的動作快如閃電,決不讓白瑰有說話的空隙。 冷汗潸然的白瑰,仍拼盡最后一口氣,要說出他的真言,但紅瑰全力一擊的威壓排山倒海,鋪天蓋地,席卷而來。天縱奇才、無往不利的白瑰頭一次嘗試到真言反噬之痛,仿佛一把刀子在他的胸腔鉆洞。 “嘭”—— 有一樣?xùn)|西,卻來得比紅瑰的鞭子更快。 那就是子彈。 一顆閃耀著靈光的子彈穿過了紅瑰的胸腔。 鮮紅的血液在紅瑰胸前炸開,艷麗非常。 紅瑰那不能被傷害的劫身被洞穿,心臟之處炸出一片淋漓血花。 隔著猩紅血霧,白瑰瞇起眼睛,看到了開槍的人到底是誰 ——是黑瑰。 紅瑰、白瑰算是兩個極端,卻又很相似:一頭長發(fā)如瀑布,一身長袍如流云,從頭到腳都寫著老式貴族的精致質(zhì)感。 黑瑰則不然,他剪一頭利落短發(fā),更顯臉部輪廓分明,穿一套黑色襯衫,解開兩個紐扣,露出引人遐想的鎖骨,西裝褲筆挺地裹著修長的雙腿,勾勒出一種更現(xiàn)代的男士風(fēng)格。 黑瑰和紅瑰、白瑰走的路子并不一樣。他在三不管地帶涉險太多,枕戈待旦,發(fā)現(xiàn)真言確實有不方便之處。所以,他自制了一種特殊武器——將真言之力嵌入特制的子彈之中,放在彈夾里,需要的時候開槍。就算大羅神仙來了,吃了他的花生米都得解除戰(zhàn)斗狀態(tài)一分鐘。 紅瑰冷不防吃了一記暗槍,靈體消散,消失在白云虛空間。 與此同時,纏繞著陳昭眉的薔薇藤蔓也應(yīng)聲而解。 陳昭眉的靈體飄然下墜,卻被白瑰眼明手捷地摟住。 落入帶著旃檀妙香的懷抱,陳昭眉似有所感地抬頭,卻聽到白瑰輕輕在他耳邊說:“睡吧。” ——真言。 在真言的力量下,陳昭眉毫無反抗地合上眼。 “醒來后,忘記這里的一切。” ——也是真言。 無論是紅瑰還是白瑰,都保持著極致的斯文溫文。黑瑰卻不然,他把手槍往腰帶上一別望著白瑰說:“快走吧。我的子彈只有五發(fā),而且對他的效果不會超過一分鐘?!?/br> 言下之意,就算黑瑰和白瑰加起來,也沒信心可以打贏紅瑰。 因為無論白瑰還是黑瑰,都看出一個事實—— 紅瑰,已然成神。 白瑰咳了咳,吃力移動受傷的靈體,隨黑瑰一起往時空縫隙漂流,又說:“你怎么會來……” 黑瑰指了指耳朵:“聽見了?!?/br> 陳昭眉那聲虛弱的呼救,不僅被白瑰聽見了,也被黑瑰聽見了。 白瑰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出手?!?/br> 黑瑰輕輕一嘆,目光從陳昭眉的睡顏掠過,臉上的玩世不恭煙消云散,被更為沉重的陰影所覆蓋。但他很快轉(zhuǎn)開目光:“你打算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