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米花糖

    經(jīng)過一番熱切地討論, 眾人最終達成了一致，畫由蘇重山來畫，詩由陳巖來作, 而字由顧明軒寫上去，皆大歡喜。眾人還要鬧著讓他們當(dāng)場就來，還是陳巖深深作了個揖：“諸位師兄, 給我一個晚上想想？”

    眾人哈哈一笑，也知佳句不易得, 紛紛擺手表示同意。陳苗苗這才上前笑道：“諸位，前兒個書畫比試后，諸位得的那七夕點心，后日起可憑借之前的號牌來領(lǐng)取了。不過每日數(shù)量有限，大約能領(lǐng)五十位。若是沒有領(lǐng)到的, 七夕前一日一定能領(lǐng)到?！?/br>
    “這敢情好，不知是什么點心?！薄捌呦τ钟袩艨? 又有新點心吃，要是再有酒, 就更美哉了?！庇腥苏f到此處，忙問道：“若是后日拿了，那點心能放到七夕嗎？”

    陳苗苗微笑點頭：“可以的?！?/br>
    “那七夕還開嗎？”

    陳苗苗笑道：“晌午開，未正就打烊了?！?/br>
    諸位雖然遺憾, 但想想晚間自己也要去看花燈, 多半也不會來吃晚飯，也就釋然了。眾人又問那點心什么樣子的，陳苗苗三緘其口, 笑著道：“待后日諸位嘗了便知?！?/br>
    有那日沒有來成的學(xué)子問可有售賣, 陳苗苗也笑道：“七夕前一日下午來, 或是七夕早上來，會有售出的?！?/br>
    學(xué)子們吵嚷了許久才離開，陳苗苗只覺得腦袋都快被鬧炸了。經(jīng)過包間時，她看見里頭顧明軒和陳巖正湊在一處，指著一本書在討論什么，欣慰地一笑，放輕了腳步離開。

    又是一身汗。陳苗苗回屋就先沐浴了一番。她擦著頭發(fā)從屏風(fēng)后走出，就聽見外頭院中有人說話。她仔細聽了下，聽出是陳巖搬來一把躺椅正在院中乘涼，石榴問要不要給他端點兒點心。陳苗苗走出了房門：“石榴去拿些點心果子，不要茶。容與再搬把躺椅來，我也坐會兒?！?/br>
    陳巖忙起身把自己的椅子讓給陳苗苗，自己又去前頭搬了一把。姐弟兩剛坐下，石榴已經(jīng)端來了盤子，在兩人中間放了一張小凳，將盤子放在上頭。

    瞧見最上頭那紫葡萄，陳苗苗笑著拈了一顆：“方才他們說的詩，可得了？”

    陳巖正躺在椅子上看星空，搖搖頭：“只得了兩句，還不怎么好，所以才來這里找找靈感?！彼D(zhuǎn)頭看向陳苗苗：“姐，今日晌午到底怎么回事？我聽人說了一些，但還是不全。”

    陳苗苗便將晌午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陳巖聽見黃老先生今日請了華老大夫，皺起了眉，待聽到后頭華老大夫施針后自己jiejie給飯吃的事情，他恍然大悟：“所以，那人是因為餓著了暈倒，結(jié)果被那人抬來訛人了？”

    陳苗苗點了下頭：“應(yīng)當(dāng)是這樣沒錯。”

    陳巖的眉擰得更深了：“可是這就很奇怪了。一個人看到路上有人暈倒，就能想到去栽贓陷害訛人？而且他還不只沖一家去，還是直接停在路中，同時針對我們兩家。這樣的做法不會太冒險嗎？萬一遇到兩邊推諉，他也討不到什么好啊。而且，這請來大夫一驗便可知的事情，他究竟為了什么呢？”

    陳苗苗仰躺在躺椅上，頭發(fā)從躺椅上頭披散下來，仿佛錦緞一般。她看著璀璨的星河，似是自言自語道：“是啊，他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難不成？是為了飯?zhí)玫氖虑?？”陳巖思來想去，只覺得有這一個可能，“如果他是為了錢，我們這小食肆能給他多少錢，他直接去訛醉仙樓什么的豈不更好?！?/br>
    陳苗苗轉(zhuǎn)頭看向他：“話不是這么說，醉仙樓什么背景，我們什么背景？醉仙樓里面多少人，他還沒把人放下，估計就被哄走了?！?/br>
    被她這樣一說，陳巖也覺得頗有道理：“這樣說起來，還真是沒有半點兒頭緒了？那下回又遇到要怎么辦？”

    陳苗苗又拈了一顆葡萄：“又不是第一回 遇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逼咸颜嫣鸢。y怪今日這么受歡迎。陳苗苗正在品嘗，忽然覺得身邊的人有點兒太過安靜了。她轉(zhuǎn)頭瞄了一眼，瞧見一雙兔子一樣的紅眼睛，忙坐了起來：“這是怎么了？”

    陳巖努力憋住眼底的酸澀：“jiejie，都是我不好。家里分家的時候我也不在，你開店受委屈的時候我不在，今天有人來鬧事我也不在。父母下葬的時候，我明明給他們說過我要好好照顧你的，結(jié)果卻是你在照顧我?！闭f到最后，他的聲音都有些哽咽了，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他慌忙轉(zhuǎn)頭，用衣袖在臉上快速抹了一把。

    “傻孩子。”一張手帕覆在了他的臉上，“就算是皇上，也管不了別人怎么想怎么說怎么做，為什么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呢。人生來在這世上，就會遇到開心和不開心的事。我們沒法選擇只要開心的事情，但是在遇到不開心的時候，盡我們最大的努力，讓它盡快過去，不要影響我們的心情，這就是我們能夠努力的方向，你說對不對?！?/br>
    陳巖接過手帕，看見陳苗苗的臉時，眼中又流出了兩行眼淚。他離開家也有好幾年了，父母又常年在外奔波，他對父母的印象其實都有些模糊了?？吹絡(luò)iejie，他就想起小時候自己生病時將自己攬在懷里的母親，她們都有一雙溫柔美麗的眉眼。他鼻子又一酸，又覺得自己那么大了，忙拿手帕擋住臉，悶悶地應(yīng)了一聲：“嗯?！?/br>
    還是一個小孩子啊，卻要被迫長大。若說之前陳苗苗對他還有些歉意，畢竟自己占了他jiejie的位置。但是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自己也會覺得，有一個這樣的弟弟，似乎也挺不錯的。陳苗苗揉了他的腦袋一把：“行了，詩還沒作好呢，明日一早你去書院，看你怎么應(yīng)對他們的取笑？”

    陳巖忙將手帕取下，紅著的眼睛中滿是堅毅：“哼，我才不會被他們?nèi)⌒δ兀葧壕桶言娮魍?。等到休沐我們就再去挑兩個會拳腳功夫的，我看誰還敢來鬧事，我們也把他丟出去。以后我絕不會讓你再受欺負了?！?/br>
    ……倒也不必，主要是現(xiàn)在人手足夠，也暫時沒錢養(yǎng)啊。陳苗苗打了個哈哈：“現(xiàn)在請人，主要是住不下。等到把飯?zhí)瞄_起，到時候我們就去多挑幾個，都讓你挑，行不?！?/br>
    陳巖堅定地點點頭：“jiejie，我來給你干發(fā)?！?/br>
    米花糖開賣的那一日，一大早陳苗苗就收到了兩個消息。第一個是陳巖專門讓陳語回來告訴陳苗苗的，那日鬧事的三個人招了，他們本是街上的小混混，前兩日有人給了他們一兩銀子，讓他們鬧這一出嗎，最好能鬧到報官，事成之后再給一兩。他們不認識那個人，也找不到那人的去處。審來審去，見三個人的確沒說謊，結(jié)合他們平日里做的些偷雞摸狗的事情，各自打了八十大板，差不多就剩了半條命。

    這結(jié)果和陳苗苗的猜測差不多，果然是有人故意沖他們來的。陳巖的猜測不無道理，許是有人也盯上了飯?zhí)?，但是沒有什么把握，所以出此下策，想要提前搞臭他們兩個食肆的名聲?，F(xiàn)在離比試還有幾天，這幾日，她必須得加倍注意。

    不過，首先她得想法把這個人弄走。陳苗苗看著跪在柜臺邊上不起的人，忍不住扶額：“那日救你的人是華老大夫，你去感謝他就行了。我真的沒做什么?！?/br>
    跪著的人正是那日暈倒的男子。聞言他抬起頭：“華老大夫給我說，只要給我一口水一口飯，其實他不施針我也能醒來。所以，救我一命的人正是掌柜。我這輩子愿意為掌柜做牛做馬，生是掌柜的人，死是掌柜的鬼！”

    “不必不必真的不必！”陳苗苗好說歹說，那人就是不起來。最后陳苗苗只得畫了個餅：“這樣吧，你這幾日先回去，做點兒別的活。隔幾日我得進行個比試，若是成功了，我們要招人，到時候就讓你來可否？”

    陳苗苗磨破了嘴皮子，最后終于說動了他離開。不過一個時辰后，林伯聽見門口有動靜，出來一看，那人拔腿就跑，門口堆著一大摞劈好的木柴。陳苗苗聞言，忍不住扶額：華老大夫，您老做好事，干嘛把好處留給我啊。

    除開這個小插曲，這一日領(lǐng)米花糖倒是十分順利。每個人一個小紙包，紙包里是四小塊米花糖。有人忍不住，拿著就咬了一口。咔擦一聲，米花碎屑不斷地往下掉，那人連忙用手接住。嘴里滿滿都是爆開的米花香，糖的甜蜜完全融入了其中，又酥又脆還不噎人，簡直太好吃了。

    聽到那人如此說，眾人紛紛收起了紙包，等著七夕那日和家人友人一并分享，同時還不忘日常問道：“老板，今日真的不能再買多點兒米花糖嗎？”

    陳苗苗正給領(lǐng)點心的人的號牌上蓋了小印，聞言笑道：“米花糖都先盡著兌現(xiàn)那日約定。若是有需要，還是七夕前一日來吧?！彪S即她又道：“實在不好意思，晚上推出一道新菜給大家伙兒嘗嘗如何？”

    聽到有新菜，諸學(xué)子立刻就來了興致。晚間一來，只見那日的燒烤爐又被搬了上來，上面放著一串串螺旋狀的食物。陳苗苗笑著道：“烤面筋，三文錢一串，可要嘗嘗？”

    有人迫不及待買了一串。刷了調(diào)料的面筋表面被烤得金黃，香味一陣陣鉆入鼻中，引得人舌底生津。一口下去，口感扎實而柔韌，浸入孔隙的湯汁溢出來，越嚼越香，可太好吃了。

    第68章 烤面筋

    烤面筋不出所料獲得了交口稱贊。這回是真的所有人都開心, 因為價格便宜又扎實，一個人一頓也就吃上一兩串，人人都能分到, 簡直皆大歡喜。

    對面的胡老板本想再次復(fù)刻一撥，但是使人買來，發(fā)現(xiàn)實在是嘗不出這是個什么東西, rou不像rou菜不像菜的。一串下去趕緊都有個三成飽了，而這東西也就三文錢, 如此不劃算的生意立刻被拋到了腦后。他抓緊讓人研究出了一道rou菜，并且覺得對面凌云食肆大廚的腦袋是壞掉了，怎么就想出了這個昏招，這肯定會影響其他菜的銷量。

    但是他顯然對于人性是不理解的。自打諸學(xué)子發(fā)現(xiàn)這東西有點兒占肚子之后，他們就沒有一來就買, 而是在吃完飯回去的時候，買上一兩串。吃正餐的胃和吃零嘴的胃怎么可能是一個胃, 走回去的活動量，正好能挪出一點兒位置給這個烤面筋。

    后日就是七夕了。這日晚間, 陳苗苗走在書院里，一路上都是烤面筋的醬料香味。一路上不斷有人跟她打招呼，問她進來是不是找陳巖。陳苗苗笑著舉起手，手中是一個食盒：“給黃老先生他們送米花糖?！?/br>
    黃老先生前幾日夜間想到一首樂府詩, 沒有披衣裳便起來磨墨寫了出來, 偏巧那日晚間降了溫。等他寫完就打了個結(jié)實的噴嚏，第二次起身就頭暈鼻塞全身都沉，紫墨玄書這才去請了華老大夫來, 還間接地幫了陳苗苗他們一個忙。于公, 他既是那日的比試評審, 于私，幫的這個忙以及和容與的關(guān)系，她都該親自來送點心。

    黃老先生養(yǎng)了幾天，總算大好了，卻還被陳巖吩咐了他們這兩天拘著，正惦記著七夕的時候吃頓好的。瞧見陳苗苗來，他胡子都開心得翹了起來：“你個小囡囡，總算是想起我這個老頭子了，帶了什么好的來?！?/br>
    陳苗苗謹(jǐn)遵陳巖的吩咐，只帶了米花糖，并兩道清淡小菜，并沒有葷腥。黃老先生的失望情緒顯而易見，陳苗苗笑道：“您老再養(yǎng)兩日，待比試那天，定能吃到好東西?！?/br>
    “那還要幾日啊?！秉S老先生嘀咕道，還是飛快吃了起來，邊吃邊說，“還是你的小菜做得好吃，別的總是沒有這個味道?！?/br>
    陳苗苗又拿出了米花糖：“這是那日說好的點心，吃完藥來甜甜嘴。只是甜，不可多吃，一日就吃一塊，否則吃不下飯了。”

    黃老先生伸頭看了一眼，見只有六塊，有些不樂意。陳苗苗又笑道：“待飯?zhí)瞄_了，外頭的凌云食肆?xí)ｉT開一個外賣點心的窗口，到時候，您想吃什么，只管跟容與說一聲，應(yīng)有盡有?！闭f著，她站起身。

    黃老先生這才開心起來：“對了，那比試就設(shè)在后頭的cao練場上，已經(jīng)在搭灶臺了。聽聞也有好幾個報名的，還有出名的酒樓來參加，怕不怕？”

    陳苗苗笑道：“還沒比呢，我這會兒緊張，豈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再說了，我這不是提著東西來給山長送禮了嗎？”

    黃老先生一怔，笑著虛點她道：“從沒見過送禮的就給幾塊糕點的，你呀，就不怕他們說你走后門？”

    “我這是學(xué)子家長來問問學(xué)子的學(xué)習(xí)情況，怕什么？”

    黃老先生哈哈大笑：“你個小丫頭，偏是捉狹。等著見山長的人可多，快去吧?！?/br>
    陳苗苗只是痛快痛快嘴，并沒有打算只給山長送兩包米花糖去。前日她特意去了謝家請教了謝維。陳苗苗按照謝維的指點，奉上拜帖和禮，禮是收了，人果然是沒見到。謝維去幫她打聽了一番，得知山長這幾日都謝絕了參賽者的來訪，至少明面上是這樣。陳苗苗也沒有其他的渠道，橫豎禮全了，其他的就聽天由命了。

    如今她只在路過山長院門口時站了片刻，見人來人往的也就沒湊這個熱鬧了。她剛轉(zhuǎn)身，就瞧見一個山羊胡子的夫子領(lǐng)著像是小廝模樣的人大踏步地走來，守門的童子見了他忙行禮：“楊夫子，快里頭請?！?/br>
    這人好厲害的樣子，一來就被請進去了。陳苗苗特意看了兩眼，這才繼續(xù)往前。

    她并沒有直接回去，而是轉(zhuǎn)頭往另一個院子走去。她前兩日就在與孫廣的交談中，得知了江楚所居之院。聽聞他就這幾日回來，她才想著給他送點兒米花糖來。哪怕不為之前的事，就是孫廣這回出手幫自己，她絕不相信沒有他的授意。

    她本打算將東西留下便走，但是正巧遇見兩刻鐘前先回來的孫廣。瞧見陳苗苗，孫廣熱情地邀她進去坐坐。陳苗苗連番推辭，但是卻敵不過孫廣的那一句：“第一回 裱糊的畫差不多好了，掌柜要不要看看。”

    不同于黃老先生住處里又是荷花又是水池的風(fēng)流巧思，江楚的院子里只有些常規(guī)的青松竹子，路是青石板路，路旁邊也沒有什么花壇，只是一層青草。陳苗苗進來的第一眼，腦海里就閃過三個字：樣板房。

    這個念頭剛浮現(xiàn)，她的嘴角就勾了一下：這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不過，在她進入會客的花廳時，她這種感覺更強烈了。正中只掛著一副勸學(xué)的對聯(lián)，畫也沒有，條案上只是一個青花的花瓶，還有一盆蘭草，其他裝飾俱無。這里倒不似他的居所，看上去更像是他的臨時住處。不知道他的書房會是什么樣？

    孫廣倒真不是托詞，是真的拿來了第一天開始裱的幾幅畫。陳苗苗一看，果然是在收尾階段。這樣一裱糊，確實看著像那么回事了。七夕后就能掛出來了。陳苗苗道了謝，順口問了一句：“孫公子這般手藝，定是為江大人裱了許多畫。”

    孫廣忙擺手：“我倒是想，那也不敢，怕一個不小心就弄壞了。不是我吹，京城里雖是有什么琴棋書畫才子，但依我瞧，那書和畫，都比不上頭兒。前幾年求畫的人多，不過頭兒不喜出頭基本沒應(yīng)，這兩年才少了?！?/br>
    陳苗苗只見過江楚的話，卻沒見過他的字。若是能和畫的水平相當(dāng)，孫廣這話的確是沒夸大。江楚年紀(jì)輕輕的就身在官場，不光是身手不錯，還有這等書畫水平，實在讓人費解：他到底是個文官還是武官？

    畫看過了，陳苗苗也就起身告辭了，將最后兩包米花糖留了下來。面對孫廣拍胸脯保證他一定親手交到江楚手上，還殷勤地問陳苗苗要不要留下什么書信字條。陳苗苗婉言謝絕，出來后才輕輕松了一口氣：留什么字條，她這就是順路來送點兒謝禮，倒顯得好似他和自己有什么特別的關(guān)系似的。

    從碎石小徑出來，繞過一個彎，經(jīng)過山長院子旁邊，就到大路上了。陳苗苗沿著路慢慢往外走，夜風(fēng)徐徐，在過彎的時候，她耳后的guntang便被吹散了。她剛加快了步伐，就瞧見前頭的側(cè)門處，兩個人走了出來。

    陳苗苗并沒有瞧清他們模樣，只見那兩人出來后第一眼就是看向周圍，陳苗苗忽然福至心靈，忙躲在了旁邊的大樹后。許是天色正暗，周圍的樹叢假山太多，那兩人并沒有瞧見她。只聽一個人的聲音傳來：“您就放心吧，既是大人的吩咐，我自當(dāng)盡力?！?/br>
    另一個聲音響了起來：“那我就放心了。大人如此吩咐，也是為了書院好。晴空書院可是圣上親自下旨辦的書院，朝廷還專程撥了錢款，若是讓那些那些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食肆進來開這飯?zhí)?，怎么向朝廷交待？尤其是那些吃壞過人被人鬧過事的小食肆，可千萬不能贏了比試，故而大人才會如此安排，只管照做便是?！?/br>
    “大人高見啊?！眱扇说穆曇舫@邊來。

    陳苗苗心里一凜，從樹后繞到了另一條路上，加快了步伐，待兩人走過來，她已經(jīng)繞過了假山，并沒有聽見他們后續(xù)的話：“本也沒指望一次能說服山長，但是若是你最后能成功，事成之后，大人定不會虧待楊夫子你。前日那擺件大人很是喜歡，之前的事就既往不咎了，若是這回成了，莫說這晴空書院，就算國子監(jiān)，依楊夫子的才學(xué)，那也是不在話下啊?！?/br>
    “煩請轉(zhuǎn)告大人，我自當(dāng)盡力。今日山長有些松動了，這兩日我尋機會再說說，定能成事?！?/br>
    星空仍舊璀璨，夜風(fēng)依然徐徐，三三兩兩的學(xué)子們笑著鬧著，一切都和之前一樣。在這樣的盛夏，陳苗苗卻覺得渾身冷嗖嗖的，裹緊了衣裳，對跟她打招呼的學(xué)子們只是扯了扯嘴角，匆匆出了書院。

    站在店門口，陳苗苗的腳步頓了一下，轉(zhuǎn)而從宅子的大門進去了，還讓守門的兩人關(guān)好門。她回去后直奔廚房，提了水就回房沐浴去了。方才裹緊衣裳，回來才發(fā)現(xiàn)了出了一身汗，果然大夏天的不能作死，只是可惜了那兩包米花糖。

    酉正的時候陳巖回來店里，正想跟陳苗苗說今日顧明軒給他補課是在書院中完成的，轉(zhuǎn)了一圈卻發(fā)現(xiàn)陳苗苗不在。他直奔宅子第二進，瞧見石榴時忙問道：“jiejie在房里嗎？”

    “我兩刻前回來的，那會兒姑娘說是有點兒累，先睡了。”石榴回答道，“這會兒估計是睡熟了吧。”

    陳巖眉微微擰起：“怎么了？今日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石榴仔細回想了一番，搖搖頭：“只是在核對贈送米花糖的事情，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晚間姑娘去給黃老先生送了糖，許是太熱累著了?！?/br>
    陳巖看看那漆黑的房間，眉稍稍展開：師父應(yīng)是不可能給jiejie氣受的，興許真是累著了吧。

    第69章 蛋餃

    院子里的聲音逐漸遠去, 緊接著又是一串腳步聲，然后是林嬸和石榴壓低聲音的交談。不一會兒，只聽房門吱呀一聲, 許是林嬸進屋去休息了。而陳苗苗寢室的外間傳來開關(guān)門的聲音，想是石榴也回房了。

    外頭安靜了下來，只留下蟲鳴聲。陳苗苗翻了個身。這會兒正是月初, 月亮雖只有一彎，但是仍舊有朦朧的月光灑下。屋內(nèi)朦朦朧朧的, 根本看不清什么。陳苗苗只靜靜地看著帳子頂，許久，許久，都沒有睡意。

    剛跟黃老先生表達了對飯?zhí)玫膭菰诒氐?，然后就聽見了那一番? 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笑話。那一瞬間，她真的覺得腦袋空了。她費了那么多心思, 耐心等待了半年多的工夫，總算等來的機會, 難道，就這樣白白地拱手讓出去嗎？

    不，她不甘心！她絕不可能甘心?？墒恰X海里閃過某個身影時，立刻翻身向里, 側(cè)臉貼著柔軟的枕面, 努力睜大自己的眼睛：不甘心又能怎么樣，就像現(xiàn)在，她努力想要看清面前帳子上的花樣, 可是沒有光, 她根本就沒有辦法。

    認命是不可能認命的, 那就只有再想想辦法。陳苗苗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盡人事聽天命。哪怕只有微弱的可能，她都不想放棄。若是她用盡全力都沒法達到，車到山前必有路，她就不信自己還能被餓死。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陳苗苗，打起精神來。不，不許精神，這會兒立刻、馬上睡覺！

    夜逐漸深了，彎月也被烏云擋住了，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夜幕中，一間破廟里面還透出火光。

    江融立在門口看向外頭，嘆了口氣，走回到火堆邊：“這路趕得好好的，怎么就下起雨來了。要我說，咱們就不該出城，就在縣里尋個客棧住下，這會兒也不會被困在這破廟里面，前不著村，后不挨店的，感覺晚間吃的飯全沒了?！?/br>
    穆天往火堆里添了兩根柴：“夏日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睡一覺，明早就好了。就是恐怕等會兒雨下大了，路不好走?！?/br>
    “就是啊。”江融又往外看了一眼，“后日就是七夕了，希望這雨也識時務(wù)一些，別掃興。”

    “七夕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江楚的聲音響起。

    江融轉(zhuǎn)回頭來：“怎么就沒關(guān)系了。說不得哪家小娘子出來逛逛，我們就相遇了，戲上和話本上都是這樣寫的?！彪S即他又嗤了一聲：“不過這些事情，你這種老古董肯定是不懂的?！?/br>
    瞬間一疊散頁被塞進了他的懷里，江楚頭也不抬：“既然睡不著，這些你今晚全部按早晚順序整理出來。”

    江融登時哀嚎了起來。一旁的穆天和穆地默默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閉上眼睛江融還是太年輕，若不是為了七夕，頭兒怎么會連夜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