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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西出陽關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4

分卷閱讀14

    下有眼尖的人認了出來,知道那是四大家之中的陳家當家的,非但如此,他身后跟著的那幾十個人中,四大家的家主竟全部赫然在列。眾人一時摸不著頭腦,眼看明明已經(jīng)被滅門的四大家此刻盡數(shù)在場,幾乎以為是借尸還魂,一時間,膽子小的抱著頭瑟瑟發(fā)抖,膽子大些的,有些欲上前看個究竟,有些已經(jīng)按住腰間的劍站了起來。好半天,下面終于傳來一個哆哆嗦嗦的聲音,“你……你們不是被滅門了嗎……”

    “滅門?要是小老兒等著武林同道的援手,那現(xiàn)在是該被滅門了。當日衡陽被魔教中人盯上的時候,我等在江湖之中四處求援,但江湖同仁怕了魔教的氣焰,根本無人理會……特別是這位陶大俠,還將我派去的弟子奚落一番,說是沒有自守門戶的本事如何在江湖上立足?!闭f罷,陳銓狠狠瞪了陶杼一眼,后者面紅耳赤,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下面的眾人面面相覷,他們中也不乏在當日四大家求援之際袖手旁觀的人,這時候站出來,只怕陳銓一個動怒把他們也說了出來讓自己在眾目睽睽之下丟臉。過了好久,有人小心翼翼地問道,“那……那你們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哼,說出來不怕各位英雄笑話,我等逃出生天卻是因為魔教中人!”

    說這話的,是四大家中曾家的當家曾柄謙,此人性子向來耿直,此番遭到武林同道冷遇又經(jīng)歷生死,說話自然也是不打算給眾人留什么面子。

    “魔教中人?魔教中人怎生讓你們逃脫了?”

    “那日,我苦求無援之下,將弟子盡數(shù)打發(fā)回鄉(xiāng),與一家老小商議與魔教拼個魚死網(wǎng)破。正在這時,有個魔教中人突然出現(xiàn),稱自己乃魔教右使手下的人,要趕在滅門的人來之前送我們?nèi)ズM鈺罕?。”陳銓說。

    “你們……你們就這么老老實實跟對方走了?”

    “一開始自然是不會聽命于他,但那小子抓住我女兒以她性命相挾……我等便只好跟他上了船?!?/br>
    說話間,曾柄謙妻子手里還牽著他四歲的女兒曾茜,“娘,上次那個會翻空心筋斗的哥哥什么時候才會再來???”小姑娘小聲問母親。曾妻忙牽走女兒,拉到一邊哄著,“乖,不鬧,爹還在說話呢。”

    “曾大俠,那后來呢?”有人問。

    “后來……”曾柄謙長長吐了一口氣,說道,“我們一家連同留下來的弟子被送到一個南海外的小島上,在那里過了三個月,還和那里的討海人熟悉了……討海人都說,森羅教自先教主以降,多年來在島上扶持他們生產(chǎn),當?shù)厝藢λ麄兏卸鞔鞯拢€塑了先教主的祠堂時時紀念?!?/br>
    滿座嘩然,不單單是由于已經(jīng)被滅門的四大家的出現(xiàn),更是因為曾柄謙的描述實在太違背他們對于魔教的認識。這時,只聽陳銓說:“諸位英雄,小老兒這幾個月在南海,著實大開了眼界……何為正道,何為魔教?正道之人作惡,便與那魔教無異,而邪魔外道之輩若能一心向善,又和正道有什么兩樣?”

    陳銓雖然上了年紀,年輕時卻是武林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豪杰之輩。這幾句話他說得中氣十足,一時間,在場的眾人皆默然無語。這場大會既然以四大家被屠戮而起,如今四大家的人都完好無損地回來了,這會自然也是開不下去了。不知為什么,沈殊注意到慕容續(xù)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子繼,這件事……是你安排的?”

    “不是我,”慕容續(xù)一臉嚴肅地回答,“那小子只說,森羅教最近是多事之秋,他們無暇他顧,讓我?guī)兔Π才糯蝗ソ铀拇蠹一貋?,他既然沒說什么時候,我只能找一個方便的時候接人了。至于四大家為什么會打聽到這里,為什么會趕來,我可什么都不知道?!?/br>
    “你最近可真是變壞了不少。”沈殊笑道。

    “彼此彼此?!?/br>
    正當場內(nèi)的氣氛由于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緩和下來之際,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一隊身著蟒袍的人不由分說地闖了進來。為首的人使了個顏色,手下人便紛紛出動,瞬間圍住了這場內(nèi)的所有出口。沈殊認得那蟒袍,那是東廠管事的服制。“東廠的人為什么會來?”他問慕容續(xù)。

    “這件事情,我事先真的不知道?!蹦饺堇m(xù)皺了皺眉。這時,只聽那為首的太監(jiān)開口道:“那小老兒,你方才說了什么?”

    陳銓被這群不速之客弄得一頭霧水,但他久歷江湖,知道對方不好惹,便客客氣氣地拱手道,“回公公,小老兒方才是在說這幾個月的見聞。”

    “一派胡言!”那太監(jiān)拍了一下桌子,“朝廷對你們這些以武犯禁的江湖中人已經(jīng)很是客氣了,凡屬武林正道,皆可正大光明出入江湖,邪魔外道方予以追究,而如今你在這里將正道與邪魔外道混為一談,你是想說武林中人皆是一類不成!”

    陳銓雖然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也被他這幾句話里滿溢的殺意驚得后背發(fā)涼。聽那太監(jiān)的說法,竟是若不將武林中人分出正邪,就要一網(wǎng)打盡的意思。他生怕累及他人,只得再度拱手道,“公公說的是,是小老兒糊涂了……只是不知公公今天來此,所為何事?”

    “何事?自然是來傳皇上口諭的。”那太監(jiān)冷笑一聲,“皇上有旨,因魔教作惡多端,為害甚劇,特著武林盟集結人手,下月初十,圍剿魔教總舵昆侖!”

    太監(jiān)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皆是一驚,他們中的大多數(shù)本來只是嘴上說說,未必真心想要與森羅教開戰(zhàn),但如今圣旨一下,此事卻是成了板上釘釘了,推脫也推脫不得。魔教中人自非易與之輩,若是去了,卻是兇多吉少。

    “就憑你們幾個中官傳話,就說這是皇

    上口諭?哪有這樣便讓人相信的道理!”曾柄謙本便是心直口快之人,再加上他一門上下死里逃生全賴當日森羅教中人相助,這幾個月來的經(jīng)歷更是讓他對森羅教頗有好感,脖子一梗便與對方杠上了,“若真是圣上口諭,便拿出憑據(jù)來!”

    “你要憑據(jù)?好……今日便成全了你!”那太監(jiān)一擊掌,片刻,手下人端了一柄劍上來。那劍鞘上的紋飾,分明是皇家用的五爪金龍。眾人怔住了,眼睜睜地看著那太監(jiān)抽劍出鞘,緩步來到曾柄謙面前。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脖子硬,還是這尚方寶劍硬!”

    話音方落,他眼中露出兇光,劍光一閃,曾柄謙還沒反應過來,便被那尚方寶劍貫穿了胸膛。一旁的曾茜看見父親倒在血泊之中,哇地一聲大哭起來,曾妻頓時暈倒在地,不省人事。伴著女孩凄厲的哭聲,那太監(jiān)一字一頓地說:“在場的都聽好了……此事事關重大,一個字也不許泄露出去,否則,朝廷自是有應對的辦法。”

    沈殊注意到,對方在說最后那句話時,目光有意無意地瞟向了座中的慕容續(xù),而后者的神情異常地嚴峻。

    他知道,而他確信慕容續(xù)也知道,皇帝的處境,或許很危險。

    第十五章

    藥廬之中,今天還是忙得不可開交。時值三九,偶感風寒頭疼腦熱的教眾不在少數(shù),而天寒地凍也是舊傷最容易發(fā)作的時候。及至到了正午時分,陸玄青終于迎來了今天上午的最后一個病人。

    “先生的傷,再養(yǎng)幾天便無大礙了?!彼贿呎f,一邊在邵師的傷口上換上新藥。那槍傷離心口只有幾寸之遙,若是再差一點,只怕連他也無法回天。

    “元左使槍法好生厲害……這次能夠死里逃生,全賴陸公子醫(yī)術高明?!鄙蹘熤t和地笑了笑,藥廬里的人多,他實實在在是等了一上午,等得陸玄青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

    連陸玄青自己也沒有想到的是,時隔四年,他居然又回到了森羅教,只是這一次,倒是他自己要留下來的。

    殷嘯天死后,森羅教中免不了要生些動蕩,元廷秀決意留下來穩(wěn)定局面,于是他也便跟著留了下來。不管是上刀山還是下火海,反正今生今世,對方去哪里,他也必定會跟著去的。

    所幸,局面很快便穩(wěn)定了下來,這很大一部分是由于南宮對邵師既往不咎的原因。南宮在教中本來就頗具威望,而這一舉動無疑更是讓一大批人的心安了下來。這些年來,森羅教內(nèi)經(jīng)歷了幾番清洗,以至于人人自危,如今終于可以太平度日,絕大多數(shù)教眾終于松了一口氣。

    陸玄青一刀剪下繃帶,手腳麻利地包扎完畢,正當他檢查著那包扎好的位置時,突然想起了什么,“對了,先生還是決意離開嗎?”

    “我乃殷教主部眾,未能以身殉主,已是貪生怕死,又何來顏面在南宮右使手下謀求高位……”邵師搖了搖頭,笑道,“罷了,反正右使已經(jīng)答應我,每年亡妻忌日可以回來祭拜?!?/br>
    這些日子以來,他多少也知道了邵師的性子,這種局面下,多勸也是無益的。“那……先生打算去哪里?”

    “這些年,我一直在森羅教里,世事變遷,也沒來得及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邵師說,“反正,天下之大,總有能夠容身的地方?!?/br>
    ——天下之大……

    他不由得想起曾幾何時,他的世界也便只有谷中那一方草廬的大小,然而不知怎地,現(xiàn)在他在距離家鄉(xiāng)千里之遙的昆侖,雖然也會思念姑蘇的潺潺流水鳥語鶯啼,卻始終未曾想過要回去?,F(xiàn)在的日子,永遠不知道明天會發(fā)生什么,也不知道睜開眼的那一剎那自己會有怎樣的奇遇……若是在經(jīng)歷這一切種種之前,他恐怕會為這樣的日子而坐立不安吧……然而現(xiàn)在,那個人在的地方,便是此心安處。

    “既然如此……”他說,“先生動身之前,在下請先生喝杯踐行酒吧。”

    邵師一怔,隨即笑道,“陸公子莫不是和那個人在一起久了,怎么這樣的話竟從你嘴里說了出來……踐行酒自是要喝的,今后還有團圓酒……哦,對了,只怕還有杯滿月酒是一定要回來喝的。”

    他自然明白邵師所指,“那是自然,到時,在下便在這里恭候先生?!?/br>
    見事情已畢,邵師告辭起身,剛走出藥廬,就看見一個教眾一路小跑過來。“陸公子,山下有個姑娘……說是來找你的。”

    “找我?”他有些驚訝。教眾點了點頭,“那姑娘先是要找謝堂主,他有事出去了,那位姑娘就說,找你或者元左使也行?!?/br>
    “那姑娘可曾說她姓甚名誰?”他問。

    “她說……她是月華宮弟子,姓衛(wèi)?!苯瘫娀卮?。

    衛(wèi)竹君一身風塵仆仆,看樣子是匆匆趕來,一路上少不了餐風露宿。一見到陸玄青,她憔悴的臉上現(xiàn)出喜色來,隔著老遠便高聲喊道,“陸公子!”

    “衛(wèi)姑娘,多日不見?!彼娝齑礁闪眩阕屇墙瘫娞孀约喝⌒┧畞?,看她一飲而盡,竟似飲瓊漿玉露一般。她急于趕路,腳上的鞋也磨破了,他見狀不由得有點奇怪,“衛(wèi)姑娘可是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我是來給你們傳個話的……”她說,“皇上下旨,下月初六,各大門派集結圍攻森羅教?!?/br>
    “什么?”

    他頓時怔在當場,森羅教在江湖之中素有魔教的稱呼,他是知道的,之前也少不了有武林正道前來找麻煩。只是這一次,竟是皇帝下旨,事情便非同一般了。他思前想后,感覺這件事自己著實做不了主,便說,“事情重大,衛(wèi)姑娘不妨跟我進去詳細稟明南宮右使?!?/br>
    “不行?!毙l(wèi)竹

    君搖頭,“東廠給武林盟下了命令,不許任何人把這件事說出去,我是暗中來的……見了你,我便要走了?!?/br>
    “……若是如此,便替我多謝蘇姑娘了。”他說,“既然武林盟不能走漏風聲,月華宮通風報信,之后一定要小心才是。”

    “不,這件事和月華宮沒有關系……”衛(wèi)竹君聽他話里似有誤會,急忙辯解道,“月華宮沒有參加這次事情,連英雄大會的請?zhí)紱]回,這件事,只是我自己打聽到的,和月華宮沒有任何關系,今后,你們也千萬別在這件事情上提起月華宮或者護法師妹的名字?!?/br>
    她的態(tài)度不免有些奇怪,但陸玄青也無暇他顧了,這件事情好生重大,他望了一眼山上,那些對此一無所知的教眾還在老老實實地盡忠職守。森羅教里,攜家?guī)Э谇皝硗侗嫉娜俗允遣簧?,他們大多是在別的地方已經(jīng)走投無路,預備到這里安身立命的。

    ——明天,一切還能像現(xiàn)在這樣嗎?

    無論來京城多少次,沈殊都有些不適應,不僅僅是因為他是南方人,來北方多少有些不習慣,也是因為這里不論哪個角落都能冒出幾個兩三品的大員?;实郏蟪?,布衣……這些標簽將人和人劃分出不同等級,而一級一級之間界限又是如此森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神仙府在京城的據(jù)點之一是一座地處鬧市的院子,附近車水馬龍,正適合大隱于市。他甫一進門,就看到了一個眼熟的身影。那個矮胖的中年人看到他,也是大喜過望:“沈少俠,已經(jīng)康復了?”

    “已無大礙,多謝曹大哥關心?!彼笆值馈W詮慕饛]的案子之后,曹鑫便無法再留在洪都繼續(xù)謀生。慕容續(xù)看他通曉文墨,干脆讓他來了京城神仙府做事。聚賢莊的事情既已發(fā)生,滅口也無必要,曹鑫便攜家?guī)Э趤磉@里安頓了下來。此人幾番死里逃生,或許正如他一直堅稱的那樣,他的運氣確實不錯。

    “那便是最好不過……來來來,這是地址,”曹鑫邊說邊寫了一張字條遞給他,“已經(jīng)和對方約好了,沈少俠去這個地方即可?!?/br>
    “利亨錢莊……到底是什么事?”他越發(fā)地不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