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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晚一襲綠裙,撐船蕩漾在岸邊。她身邊放了兩壺酒,膝蓋上攤著話本,每翻上幾頁書,便要提壇而飲。酒香濃烈,故事引人入勝,若非耳邊傳來石子擊水聲,她便要繼續(xù)沉浸在書中了。 她撐起槳,驚喜地朝江允劃去,朗聲笑道:“陛下來了!快來,你幫我撐船!” 她的笑容難得燦如朝霞,雙眸彎成了兩道新月。 江允的耳尖為此微微灼燙,上船時險些踩空,雁晚連忙撈住他的腰,把人穩(wěn)穩(wěn)按在自己身邊,打趣道:“這么大人了,你連船都不會上?” “一不小心而已?!苯势^,烏黑的眼中映出無限濃綠。他掐著嗓子,以年少時才有的清脆聲線問道:“假若我不通水性,我和‘明心’一起掉進(jìn)水里,你先救誰?” 雁晚不假思索:“救‘明心’啊。” 江允怔了一下,隨即撇起嘴、垮下眼稍,掙扎著站了起來,輕輕哽咽:“朕要下船!” 他剛邁出半步,身子便僵住了——雁晚竟然不哄他?他一點(diǎn)點(diǎn)回過頭,只見雁晚沉靜地抱膝坐著,嘴角滿是笑意,便指著自己的臉,訝異道:“你就這么讓我走了?” 雁晚欣欣自得,她拍拍身邊的空位,朝江允勾了勾手指:“坐我旁邊。” 又被她拿捏住了。 江允劍眉難展,他貼著雁晚坐下,出聲埋怨:“原來我不如一把劍重要?!?/br> “劍是鐵做的,落水即刻沉底。三郎落了水,起碼還能撲騰兩下!”雁晚一下下?lián)崦实亩?,柔聲安撫著。她見江允仍然愁眉苦臉,便又用指尖刮了刮情郎的下巴,最終把手掌停在了江允的發(fā)頂,笑道:“我總不能在湖面上吻你?!?/br> “那倒不必!”江允捂住下半張臉,唯恐雁晚真的要在光天化日下啃他一口。他緊繃脊背,看向甲板上的書冊與美酒,問道:“你在看什么書?” “游俠話本。”雁晚把書冊攤開,神情驕傲:“這里面居然有我太師父的名字。她是我們山莊的第二代莊主?!?/br> 雁晚未撤回手,她的掌心仍覆在江允的頭頂上。江允湊過去,乖巧地蹭了蹭心上人的手掌,道:“再過一些年,書里就該有裴雁晚的名字了?!?/br> “借你吉言?!毖阃聿痖_未啟封的酒壇,遞到江允手中:“文姑姑怕我悶壞了,便找了書給我看。在她的珍藏里,居然有游俠話本、江湖故事?!?/br> “或許,她年少的時候,也有馳騁江湖的夢?!苯收UQ?,稍微放松了身體,他沒有仰頭飲酒,而是側(cè)身望著雁晚的雙眼,問道:“宮里好玩嗎?” “我正覺得宮里新鮮,當(dāng)然好玩?!毖阃砩扉L手,掬起一捧清澈的湖水:“這么大的湖,水是從哪里引來的?” 江允牽過她的手,用指甲在她掌心繪了副無形的地圖,耐心解釋道:“這里是皇宮,這里是瓊江。瓊江的支流蘆水自京城流過,這塊湖中的水,便是從蘆水引來的?!?/br> 雁晚點(diǎn)點(diǎn)頭,順著江允所繪的地圖,繼續(xù)往下畫:“瓊江跋涉萬里,它自江南奔流入海,源頭在海云關(guān)附近的高山上。從海云關(guān)往西數(shù)百里,便是蒼茫大漠?!?/br> “我想去大漠?!?/br> 湖面上靜謐無聲,兩人對視著,在異口同聲道出了向往之地后,竟齊齊陷入了沉默。而后,他們又相視一笑,雁晚的手指點(diǎn)點(diǎn)江允領(lǐng)口,道:“您日理萬機(jī),哪有時間去呀?” 她說完,揚(yáng)手折了根垂入船中的柳枝,將其挽成一個環(huán),套在江允的頭頂:“等我得了閑,我替您去?!?/br> “雁晚,我想和你一同去看?!苯市挠锌癯?,他垂著頭,任雁晚調(diào)整柳環(huán)的位置與大小,輕聲道:“春天的時候,你院里的木蘭樹開了花,我一眼都沒看過。云州秋日的紅楓,我也錯過好多年了?!?/br> 三月,他收到一朵信使加急送來的木蘭花?;ò鷦偩`放不久,卻已泛黃疲軟,即將凋零。不朽的花朵,只有在畫中才能看見。 雁晚弄好了柳枝,便撫上江允的面頰,道:“從京城到海云關(guān),得花一個月——你不做皇帝、不理朝政了?” “我剛登基的時候,的確這么想過。”江允瞥向碧綠湖水,回憶起了往事:“當(dāng)時,我聽完千靈轉(zhuǎn)述你的話,真想拋下一切去找你。但是,我不能。我得對大殷負(fù)責(zé)?!?/br> “小允……”雁晚眸光輕動,她喚了聲情郎的名字,選擇了靜心聆聽。 千靈,應(yīng)當(dāng)是數(shù)年前緊隨司影而來的女暗衛(wèi)。 江允握住雁晚的手,把其放在自己膝蓋上:“從前我心中無志,只想著安安穩(wěn)穩(wěn)過完一輩子,不求建功立業(yè)??墒?,在皇位上待久了,反倒想延續(xù)大殷海清河晏的太平盛世了。” “那不是很好嗎?”雁晚微微頷首,回答道:“我入師門之前,每日清晨一睜眼,只想著玩泥巴?!?/br> 江允淺笑著,道:“方才,我做了一件事?!?/br> 雁晚劃動船槳,讓小船往湖中心游去:“你故意支開我,才能做的事,一定是大事。” “倒不是大不大的問題,我原本就是要說給你聽的?!苯式舆^一支槳,與雁晚一同撐船:“我長姐暗中結(jié)黨,結(jié)到了莊霆頭上。暗衛(wèi)在莊霆的書房里,找到了長姐寫的密信?!?/br> 他說這話時,用眼角余光打量著雁晚的神情。 雁晚的心顫了顫,她抓住江允的手,忐忑道:“你打算如何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