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照的房中照樣生了兩盆火，茶香在溫暖的環(huán)境里更加肆意地氤氳著。雁晚在感受到逼人的暖意時，不禁想到了曾同樣畏寒的自己。

    她心里酸澀，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定，道：“徒兒回來晚了?！?/br>
    周照打量了她好幾眼，疑惑不解：“你的氣色似乎好了許多。”

    面對周照，雁晚如實交代了江允的替她解毒的事，并低低垂下頭，等候師母的一句應(yīng)答。良久，周照才淡淡開口：“你千萬別又犯糊涂，覺得自己欠了他?！?/br>
    “我明白，我不會犯傻的?！毖阃淼膬筛持冈谝黄鸺m纏，她幾乎要把頭埋進(jìn)膝蓋里，細(xì)聲道：“但是，江允要來找我過年?！?/br>
    這句話猶如晴天霹靂，若非周照見了不少風(fēng)吹雨打，她此刻已經(jīng)被氣昏過去。她恨不能用戒條抽雁晚的手心，奈何雁晚早就長大，戒條也不知去向多年。

    周照只有用力一拍桌子，怒道：“你與他舊情復(fù)燃？”

    “差不多罷。”雁晚一個激靈，竟在周照的盛怒之下坐直了身子，她在答完這句話后，便不再畏懼周照的盛怒，并接著道：“享樂需及時?！?/br>
    “那我豈不得給這位貴客包個大紅包？”周照磨牙鑿齒地瞪著雁晚，若非有這張桌子攔著，她必得拎著雁晚的耳朵說這句話。

    她無心在雁晚的私人感情上消磨太多精力，只是多叮囑了雁晚幾句，很快便轉(zhuǎn)移了話題：“聽說你在殷晉兩國議和宴上出了些小風(fēng)頭？”

    雁晚笑逐顏開，既是為了周照不再糾結(jié)自己與江允的事，又因回想起了取勝的喜悅。她的臉上漫上春風(fēng)，腦袋連點直點：“您的消息好靈通?！?/br>
    “我還聽說，青州官府因你血流成河，你一夜殺了一百多號晉人？”

    “胡謅亂道！明明只有二十個！”雁晚大驚，這謠言怎么越傳越邪乎！

    她激動時，胸前的窮奇玉墜擺個不停。在那個“血流成河”的夜，這塊被刻成兇獸窮奇模樣的玉墜，曾染上了數(shù)個晉人的血。

    周照攤開了手，云淡風(fēng)輕：“這兩件事誰不知道？你上街問問，人們昨日還說我周照的徒兒為國爭光，不辱門楣。明日便能說你是惡鬼在世，嗜殺成性。”

    “無所謂，愛怎么說怎么說?！毖阃碛沂滞腥鹆思贡常骸拔矣植粫賶Krou。”

    她見周照的神情漸漸冷了下去，便決定說出秦淵的事。她咳嗽了幾聲，道：“秦淵回不來了?！?/br>
    “此話怎講？”周照眉頭一皺，將身子往前傾了幾分，她的心顫了顫，第一反應(yīng)便是秦淵死在了青州，她不知百年后如何向秦淵的師父交代。

    “客棧失火，秦淵騙了江允，說我在火場里?！毖阃磲j釀許久，故而能暢快地說出這番話。

    周照一愣，她坐到雁晚旁邊，拍了拍徒女的后腦勺，輕聲問：“那秦淵呢？豈非犯了死罪？”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江允要把他扔進(jìn)天牢，關(guān)到他死?！边@是雁晚求情后的結(jié)果，她已經(jīng)盡了努力，給秦淵一個盡可能體面的結(jié)局。若刑罰再輕上幾分，則與秦淵犯的錯不相稱。

    周照沉默了一會兒，她順著雁晚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地安撫著，聲音難得地輕柔：“此事是秦淵自己活該，你已經(jīng)盡力保全他了。那么皇帝呢，他又如何了？”

    雁晚的聲音愈發(fā)低了下去，神情也逐漸寒涼，她揚手指指自己的左臉，道：“江允的臉上燒了一小塊疤，手臂上燒了一大塊?！?/br>
    “你嘴上不說，實則心疼他？”

    雁晚未直面這個問題，算是默認(rèn)。她的情緒低沉了一會兒，很快便恢復(fù)如常，堅定道：“師母，我不能在此多待了。我得去發(fā)道莊主令，告知所有人，秦淵不再是山莊弟子了?！?/br>
    這是她必須做出的決定。她怕秦淵會拖累山莊的名聲，便不得不撇清。若秦淵所犯的只是小錯，她必會念在同門之誼而竭力保全?？墒聦嵅⒎侨绱?，她只能舍小保大，盡快撇清秦淵與山莊的關(guān)系。

    “去罷?！敝苷漳竽笱阃淼哪?，不忘叮囑一句：“你哪天得了空，去一趟秦淵師父的墓前，把此事告訴他。他生前很欣賞你?！?/br>
    雁晚應(yīng)下此事，快步離開了后山。她出關(guān)的第二日便北上，中間三年的山莊事務(wù)全是周照與白霓裳替她做決策。既然她的身體已經(jīng)康復(fù)，理當(dāng)該把責(zé)任攬回來。

    她很快下完了莊主令，便一身輕松地走進(jìn)了藏書閣密室，要把三年里所有的情報密信都看一遍。方珂貼心地替她指出了存放近三年密信的柜子，道：“師姐，你得花好幾天時間呢?！?/br>
    “沒關(guān)系，我有的是時間。”雁晚的視線在柜中逡巡，隨手抽了一張紙出來，要看看哪條消息與她最有緣。

    壞了。

    雁晚眸光一滯，心里暗道不好。

    有緣倒是有緣，只是，江允的大哥怎么偏偏死在正月初三?。?/br>
    作者有話說：

    第69章 、敗露

    寒冬臘月, 一個驚雷般的消息炸開在云州。

    北境的戰(zhàn)爭結(jié)束后，皇帝決定回到自己當(dāng)初的封地過年，約莫要待上四五日。與皇帝一起前來的, 還有剛剛擊退敵兵的永寧將軍。

    早在雁晚回云州前, 此消息便傳已在云州傳得沸沸揚揚。也不知百姓們是想看看皇帝, 還是想看看永寧將軍。

    到了鑾駕進(jìn)城那日, 翹首以盼的老百姓們興高采烈地出門，遺憾滿懷地回家——他們只遠(yuǎn)遠(yuǎn)見著了兩輛華麗的馬車行至景王府門外，皇帝與永寧將軍先后下了車, 在親衛(wèi)的簇?fù)硐逻M(jìn)了王府大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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