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月早些年跟著岳知節(jié)學(xué)過一段時(shí)間劍術(shù)，她把岳知節(jié)給的一切都視作珍寶, 日日溫習(xí)所學(xué), 果然不負(fù)所托, 一直進(jìn)到三十二甲才出局。

    這日清晨，夏蟬照舊開始鳴叫。紅月花了些銀子, 從掌柜那里打探到了許成玉住哪間房, 便流連于許成玉門外，來回踱步。許成玉能“四肢健全”地脫教, 且不被教主派人追殺, 必定有她的原因。

    紅月一早來尋許成玉, 便是為了詢問其中原因。她反反復(fù)復(fù)的腳步聲終于吸引了許成玉，醫(yī)者一打開門，她便笑臉相迎：“許大夫，早?！?/br>
    許成玉不記得“紅月”的名號，但卻記得紅月臉上蛛網(wǎng)狀的胎記，以及從紅月身上搜出來的藥丸，她以半掩的門回應(yīng)來人的熱情：“何事？”

    “晚輩有事想求您，可否進(jìn)屋一敘？”紅月輕言細(xì)語，眼神飄忽，顯然不是能見天光之事。

    而許成玉與紅月少有的交集中，值得對方找上門來的，便只有蝕火教，她略一思考，便道出了紅月的目的：“你若是想問我當(dāng)年是如何脫離蝕火教的，那便回去罷。其中波折太多、機(jī)緣太巧，你不能承擔(dān)。”

    門撲通一聲關(guān)上，將紅月與許成玉隔絕開，她欲扣門時(shí)，走廊中的另一扇門開了。

    *

    節(jié)日這天，雁晚本有一整日的時(shí)候在房里睡覺。程芙卻擔(dān)心她不愿說出心中的苦悶，從而就此頹廢下去，硬是把雁晚從床上拽了起來，美曰其名“陪練”。

    兩人剛邁出門檻，便看見了紅月站在走廊里，神情慌亂，似乎心事重重。

    雁晚一看見紅月的臉，心口險(xiǎn)些又疼起來。她圍著紅月繞了一圈，笑道：“你還欠我一根肋骨，記不記得？”

    這下，要換紅月心口疼了，她對雁晚在禁閉室中說的狠話記憶猶新，更銘心刻骨地記得程芙狠狠踢來的那一腳。她為此既尷尬又心虛，聲音怯懦而微?。骸袄吖窃缇烷L好了。我聽聞裴莊主昨日受了些傷，特意來看看。”

    “假惺惺?！背誊接X得紅月是黃鼠狼給雞拜年，甚是看不慣這幅模樣，便罵了一句。

    紅月為她這話羞愧難當(dāng)，竟然紅了臉，急忙為自己辯解：“我是真心來看裴莊主的！我知道，她不是壞人！”

    她把雁晚與程芙都說得一頭霧水，到底是誰膽大包天燒了山莊藏書閣？若論這三個(gè)人里必有一個(gè)不是好人，那也該落在紅月的頭上才對！

    雁晚頗為不解，答道：“只是受了一些輕傷，沒有大礙。你來見我，就為這個(gè)？”

    “其實(shí)，還有別的事，”紅月打量四周，聲若蚊蠅，“我先去找了許大夫，但她將我轟了出來，我不敢惹她。我是想問她，是如何從蝕火教脫身的……”

    原來，她真正的目的在此處！

    “這種事，你該找機(jī)會(huì)去問她，而不是來問我們?！背誊奖П蹖⒓t月與雁晚隔開，她聽說過蝕火教的殘忍手段，人一旦入教，便終生難以脫身。像許成玉那樣的特例，實(shí)在是罕見。

    “她、她若愿意回答我，我怎會(huì)來勞煩二位！”紅月心急如焚，終于把話說得更深了一些，“我是為了心儀的人，才想脫教的！二位jiejie難道就沒有心儀之人嗎！”

    程芙與雁晚面面相覷，個(gè)子稍矮些的那位一挑細(xì)眉，指了指雁晚：“她有，我沒有?！?/br>
    紅月一聽，料想雁晚必定能與自己感同身受，便握緊了雁晚的雙手，言辭懇切：“裴jiejie，我若能脫教，便能嫁給他。您若能幫幫我，您的大恩大德，我……”

    雁晚本就不喜紅月，現(xiàn)在心中更是騰起一陣惡心，她甩開紅月的手，冷聲道：“我還以為你如此誠懇急切，是為了自己，沒想到是為了不值錢的情情愛愛。其實(shí)我早先便對你說過，你一身的本事，又膽量過人，不必替惡人賣命?？蓻]想到，你想抽身泥淖的原因不是自己，而是為了嫁給男人?！?/br>
    程芙深以為然，她身邊的女子多半奮進(jìn)向上，鮮少有紅月這樣稀里糊涂的。于是，她便沉著臉色，譏諷道：“你簡直丟盡女人的臉?！?/br>
    “我……”紅月啞口無言，她以為裴雁晚和程芙同為女子，必定能體會(huì)她的一往情深。

    她把萬般委屈都寫在臉上，肝腸寸斷地控訴雁晚與程芙的惡言：“世人的感情寄托無非是理想、親友、愛人、仇家，喜、怒、哀、樂。難道我選擇了愛情，便是丟人，便是低人一等？”

    她情緒激動(dòng)，引來客棧中不少人的側(cè)目，甚至秦淵與喬岱也開了門，想要一探究竟。雁晚不愿在眾目睽睽之下與紅月交談，便試探道：“程芙將來幾日還有比試，她讓我做陪練?？赡阋仓溃易蛉毡粺o云天的劍氣所傷……”

    雁晚說到此處，略一停頓，去看程芙的眼色。她見程芙點(diǎn)頭默許，便繼續(xù)道：“你是三十二甲，劍術(shù)肯定不差。你可要與我們一起尋個(gè)地方，陪程芙練劍？”

    她本意是一箭雙雕，既能讓自己的擔(dān)子輕一些，又能讓紅月不在客棧中苦惱。

    紅月遲疑片刻，答應(yīng)了下來。

    三人結(jié)伴走過長長的走廊時(shí)，理所當(dāng)然地忽視了秦淵與喬岱。

    秦淵卻賊心不死地探出了頭，親昵喚著：“晚晚，早飯還沒吃呢，這是要去哪？”

    他語中帶笑，令紅月驚恐地回了頭。紅月這一回頭，便看見喬岱更加驚恐地捂住了秦淵的嘴，嚷嚷道：“咱們裴師姐愛吃不吃，你算老幾，敢管我?guī)熃?！我看你是不想活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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