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放遠(yuǎn)看著冷臉的莊棋，還真是夠倔的。

    “得了，你既如此說，我也不多質(zhì)疑，自小是知道你什么脾氣的，也不是個會說花言巧語的人?！睆埛胚h(yuǎn)道：“我爹娘走了以后，四伯待我跟親生兒子一樣，如今曉茂的事情我定然要格外留心。”

    “上門女婿說出去不好聽，大男人入贅到別人家里外人多少都是要說嘴兩句，又還有可人疼的侄女兒，你娘不同意也是常理。但你跟曉茂情真意切，我也有夫郎，能知個中感受，我今日前來就是來跟你說一個解決的法子?！?/br>
    張放遠(yuǎn)徐徐道：“你跟曉茂成親以后就搬去城里住，算做張家上門女婿但不同岳父岳母住在一起，如此也就免了許多人的口舌，但也不同你爹娘住一道，以免曉茂過去受到苛責(zé)，還得和你那小表妹拉扯。”

    “只要曉茂愿意，那可以。”莊棋答應(yīng)的很爽快：“只不過我是個獵戶，經(jīng)營多在村野山林，搬去城里許是苦了曉茂。”

    “我既是叫你們?nèi)コ抢?，自是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堂弟過苦日子，定會同你們安排好經(jīng)營?！?/br>
    張放遠(yuǎn)道：“我記得你頗有些手腳功夫，先時還想過去參加武舉，只是當(dāng)年因你哥娶親家中困頓，為了日子過得去才放棄了這條路子。憑著拳腳，可在城中經(jīng)營武館，訓(xùn)練了人以供城中大戶做看家護(hù)院一系?！?/br>
    “開館的錢由我來出，你只管經(jīng)營訓(xùn)人，屆時上了正軌，盈利的錢我抽取三成，其余你和曉茂自行處理，如何？”

    莊棋眉心一動，若不是傻子尚且都能算出其中的好處，有人出資營生，且又能一躍從鄉(xiāng)野到城中，許多人家一輩子都沒有的機會，如此就擺在面前，誰人又能不心動。

    “好！”

    張放遠(yuǎn)眸光微厲，他壓低了聲音：“我要三日之內(nèi)一個準(zhǔn)確答復(fù)，莊娘子主動上門求親?！?/br>
    莊棋沒有答話，只是端起酒杯和張放遠(yuǎn)碰了一下。

    “這事兒能成嗎，莊棋心里惦記著曉茂自是無有不應(yīng)的，就只怕莊娘子難纏?！?/br>
    許禾還是張放遠(yuǎn)回來的時候才聽說了他今日回鄉(xiāng)里辦的事，不禁感慨自己丈夫的腦子好使。

    城中壯力多的地方無非就是碼頭和武館，精壯的漢子都喜歡靠雙手吃飯，許多身強體壯的人喜好投身到武館里學(xué)點手腳功夫，到時候便可受人雇傭賺錢傭金。

    先前他們家里就請過幾回武館里的人，根據(jù)身手價格不同，可即便是最廉價的一天也得幾十文錢，雖說都是賣力氣掙錢，可相比于在碼頭上搬搬扛扛，隨意受人責(zé)罵，在武館里做事可就更為的輕松和體面了。

    為此只有壯力去不了的武館，沒有武館招不到人的情況。

    若是他們家手底下有個武館，那便不愁沒有看家護(hù)院的人了，一日換上一波也不成問題。屆時周圍鄰里知道這戶人家有武館，自也會忌憚。

    如此一來既解決了家中沒有壯丁受人看輕欺壓，又能解決掉四伯家里的麻煩，外在也能有所盈利，可謂是一舉三得。

    正因為知道其中的利處，許禾不免就擔(dān)心莊家還起幺蛾子。

    張放遠(yuǎn)笑道：“我的傻小哥兒，這事兒于莊家來說已然是天上掉餡餅兒的事兒了，莊家一農(nóng)戶人家，又無經(jīng)營之道，便是一輩子都經(jīng)營不出來城里的一家武館，即便是莊娘子一個農(nóng)婦愚鈍還是不想答應(yīng)，可莊家的宗族兄弟都是傻子不成，還瞧不出這好處來？”

    許禾想了想，覺得也是，若換做以前，自家有這樣的好事定然也不會放過，但憂慮之處無非是在于自己本身沒有本事去接下這生意，可莊棋自己有本事，這全然就是指著他的長處去的。

    既是這樣，他便安然的等著莊家給結(jié)果。

    倒不出張放遠(yuǎn)所料，莊家果然應(yīng)了親事，且還未曾等到三日到期，第二日莊家就請了村里最好的媒婆上門求親去，莊娘子一改先前的嘴臉，甚是和藹可親，對張世誠兩口子客客氣氣的。

    兩廂定下了親事，便就等著下聘了。

    張放遠(yuǎn)跟許禾是在次日黃昏得到消息的，張世誠在家里忙過了送走莊家的人后便立即上了城里告訴兩口子消息。

    “聽說原是那莊娘子聽到此番好處還有些遲疑，那表侄女兒又哭又鬧的，娘家那頭來人過來勸說，生怕莊家要攀高枝兒，莊棋把人攆了出去，莊家的叔伯也見勢上前勸莊娘子，好說歹說總算是說通透了，莊娘子娘家那頭的人和婆家這頭的人差點打了一架。莊娘子倒是看清了那表親賢良溫和下的嘴臉?！?/br>
    張放遠(yuǎn)道：“看來也不是油鹽不進(jìn)，全然不愛慕財勢的?！毕惹安豢洗饝?yīng)也只是因為給的還不夠多而已。

    “親事雖是成了，只是也太讓你們兩口子破費了?！睆埵勒\欣喜之余，心中又很是過意不去，為此才特意親自上城跑一趟。

    “一家人四伯說這些客氣話做什么，再者又不是白給莊棋的錢，以后武館賺錢了我還得提三成的，這可是一開始就講好了的條件，再者我們的確是需要一家武館，實在是我分身乏術(shù)不能自己管著，說來還是要仰仗著四伯的上門女婿替我辦事。”

    張世誠砸吧了嘴：“你這小子，說些打趣話?！?/br>
    許禾心中也甚是滿意：“四伯，您便放心和伯娘cao持茂哥兒的婚事，想必家里那頭人手還是夠用，我們兩口子可能就不會村里幫忙了，咱們忙城里這頭，把武館選好了，也能盡快讓他們兩口子早點來城里。”

    “好好好，你們盡管忙碌，不必cao心家里那頭。”

    第109章

    武館無需多當(dāng)街，寬敞可供人練拳腳就合適。

    青山巷這頭地處泗陽城清凈一帶，地勢寬廣，不似鬧市擁堵，倒是更容易租到寬敞的店鋪，且租金也不如鬧市的高。

    張放遠(yuǎn)很快就看好了一處位置，距離他們的宅子也不遠(yuǎn)，步行也就一刻鐘的時間，方便以后兩廂照應(yīng)。

    鋪子獨是平層，院子寬闊，許禾過去尋看了一圈，想著地方大，到時候就在這頭獨劈開一間屋子做新婚兩口子的臥房也夠住了。

    他和張放遠(yuǎn)是這般考量的，雖說住在武館里有些不便，地方也小了點，恐是不如村里的大宅院住的舒坦，可是現(xiàn)在莊棋和曉茂也就兩個人，來了城里既是不和長輩住在一個屋檐下，才成親又沒有孩子，兩個人住也綽綽有余。

    等以后武館盈利了，兩口子大可自己攢錢在城里置房產(chǎn)。

    許禾先前也問過張放遠(yuǎn)的意思，要不要拿點錢出來幫助他們成親就在城里置辦個小屋舍，住到武館外頭去，張放遠(yuǎn)覺得給引路開武館已經(jīng)是極大的情分了，若是什么都給兩口子安置好了，怕是還消減了人的奮斗熱情。

    莊棋好手好腳的，雖說為著曉茂肯做上門女婿，但不代表他沒有血性和自尊，他們又是辦武館給經(jīng)營之道，又給安置屋舍，反而是讓人壓力大，背了太多人情低人一頭。

    起始日子過得苦些，方可知富貴日子來之不易。說來，這比當(dāng)初他們兩口子可要好多了。

    武館既是選好了地方，張放遠(yuǎn)便在鬧市去貼了告示，消息先給放了出去，把前來應(yīng)招的時間安排在曉茂成親以后，到時候時間就正好合適，方便莊棋來挑人。

    他們這頭忙碌完畢，曉茂的好日子也快到了。

    “今日的課便就到此處，瑞錦瑞鯉，午后你們小爹過來請了假，就放你們兩日的假期。雖是放假，這些日子教的字詞可要溫習(xí)，回來老師是要考的，待字識的差不多了，老師也能盡快教導(dǎo)書寫?！?/br>
    伏在矮桌前偷偷玩兒筆的小鯉哥兒聽駱檐的話，耳朵登時就豎了起來，眨巴了眼睛，立馬隨著他哥哥的話裝模作樣道：“謹(jǐn)遵老師教誨?！?/br>
    駱檐點了點頭，捧著茶盞子出了課室。

    “等我回了村里，我給你帶好玩兒的回來，小星哥兒想要什么？”

    沒到往常休沐的時間就能放假，瑞鯉高興的就差沒跳起來，駱檐離開后，小家伙桌子也不收拾，連忙就跑到了駱予星身前去。

    要放假瑞鯉是高興，駱予星卻微垂著眼瞼，小鯉哥兒和哥哥如果不來課堂的話，那家里就很冷清了。

    “別不高興啊，我很快就回來了?！?/br>
    小鯉哥兒揉了揉駱予星軟軟的臉蛋兒。

    “天氣熱了，祖父說城外的荷花開的早，小鯉哥兒要是回村里有荷花池塘就帶兩株荷花回來吧?！?/br>
    “沒問題，保管給你摘最漂亮的，咱們村子魚塘多，定然有人家養(yǎng)荷了，便是沒有，那我也叫爹爹騎了小黑去別的村子摘?！?/br>
    瑞鯉又道：“不過光荷花多單薄，我再給你帶村子里的桑葚、大西瓜……”

    瑞錦把今日學(xué)習(xí)的千字文折了個小角作為記號，小心合上書頁，親自裝整好放進(jìn)書箱里，方便回去以后還能溫習(xí)。

    見著小鯉哥兒在駱予星那兒自己的桌面也不收拾，亂糟糟的東西鋪滿了整個桌子，自己還呱呱跟只大青蛙一樣和駱予星說話，他無奈吐了口氣，折身去位置上幫忙把小哥兒的東西收拾了。

    “我瞧你哪里是要跟小星哥兒帶東西，分明就是自己嘴饞，還頂著小星哥兒的名頭?！?/br>
    “那哥哥還不是要吃?！比瘐幯劬潖潱骸暗綍r候我們一起吃嘛?！?/br>
    瑞錦自知是跟個嘴饞的家伙拌嘴沒道理，收拾了桌子，把自己和小鯉哥兒的書箱交給了伴讀，他已經(jīng)準(zhǔn)備要回家了，不過看了一眼還貼在一處的兩個小朋友，還是問了一聲：“小星哥兒要一起過去嗎？”

    每回學(xué)堂放假的當(dāng)天下午，小星哥兒都會得到允許到張家去跟小鯉哥兒玩兒，只不過今日并非尋常的放假日子：“夜里要和祖父訪客吃宴，今日就不過去了?！?/br>
    瑞錦點了點頭。

    “那我回家了噢~”

    小鯉哥兒吧唧在駱予星親了一口，這才一蹦一跳的跟到了腰板兒打的筆直的瑞錦屁股后面。

    駱予星看著兄弟倆揮了揮小手。

    “今日放學(xué)的這么早？”

    許禾去街市上挑選好了送給曉茂成親的賀禮，雖說是可以讓仆役去做的，可他卻是還想著昔時才嫁過來曉茂同他一起挖野菜，替他說話的情分，想著自己親自去挑買，也是情誼。

    買著小半車子的東西回來，正好在大門口撞見兩個回來的崽兒。

    “夫子說爹爹給請假了。”

    “小叔沒少抱你們倆，現(xiàn)在成親辦喜事，自是要給你們兩個家伙請假回去吃酒席的?！?/br>
    “好耶，吃酒席，吃酒席！”

    小鯉哥兒高興的在許禾腳邊跳。

    許禾一手牽著一個，把兩個小崽兒帶回了宅子。

    往日上學(xué)的時間里瑞鯉不愛早起，總是賴在床上不起來，哥哥都把衣服穿戴整齊了，小家伙被三催四請的才肯起。

    眼睛總還迷糊著，搖頭晃腦的，吃飯也黏黏糊糊。

    這朝不上學(xué)要去吃酒席精神氣頭就突然好了，看著身旁的哥哥居然還沒有起來，一腳就蹬在了哥哥屁股上。

    小鯉哥兒最是愛熱鬧，先前小娥出嫁的時候他還印象深刻的很，這朝小茂也要辦親事，好久沒有回村里，心里惦記的不得了，巴不得飛回去。

    哥哥卻和小鯉哥兒的喜好剛剛相反，打小就不愛熱鬧，眼下要回去觀禮，他撅著屁股想多睡會兒，小鯉哥兒卻在他身旁翻來覆去的，還把腳丫子伸進(jìn)他的后背里，貼著皮rou。

    夏日倒是也不冷，只不過小鯉哥兒動來動去，腳丫子汗涔涔的，貼在背上也不舒坦，自知是沒得睡了，便只好同打了雞血一樣的小鯉哥兒一道起了。

    一家?guī)卓诨厝?，就沒有一段路，又是臨城的官道，便沒如何帶仆人，原是四五口人，倒是他六叔也聽了消息，尋著上來跟他們一起回村里。

    原還是清清靜靜的，他六叔一來又熱鬧了。

    拉著張放遠(yuǎn)一會兒問城里武館的事情，一會兒又問新的宅子，言語間盡數(shù)是失悔，先前沒有多來往親近。

    張放遠(yuǎn)曉得他六叔想攀著尋點什么差事兒，以前他定然是心中不愉且懶得搭理，不過越是起了基業(yè)，這些年越發(fā)的看重起宗族來，倒是有意扶持宗族里的叔伯兄弟。

    他四伯張世誠還說他穩(wěn)重了。

    這幾年費心經(jīng)營，時運也不錯，一路到了今天，以前年輕桀驁，與他不睦的也不管親疏，一律是不理會的。

    可越是起了家業(yè)，他放眼那些屹立不倒的大戶，絕不是整個宗族中一人鼎力支撐，獨自綻放，如此雖得享一時富貴，卻并不長遠(yuǎn)，且也行的困難。

    雖有此心，不過姑且想不到他六叔的本事能給什么經(jīng)營，思來沒有合適的，到時候要么放在武館做些事情，要么憑著人脈找個什么別的差事兒干。

    他六叔覺著事情有望，高興的很，一路上話更是多了，滔滔不絕的，便是歷來鬧騰的小鯉哥兒都閑他叔公吵的很。

    直到到了村子才得以解脫。

    成親設(shè)宴是在明日，宅子這當(dāng)兒卻也已經(jīng)熱鬧，提前備菜備酒，宅子張燈結(jié)彩，紅綢高掛著，甚是喜慶。

    小鯉哥兒興沖沖的跑進(jìn)院子，好久沒有回家里來，一直嚷著家里變得好漂亮，大伙兒都被他給逗樂了。

    曉茂成親家里格外熱鬧，張氏族親幾乎都到了場，往年推脫不肯來的今年只怕是家里沒有請。

    最讓張放遠(yuǎn)意外的是他大伯家的兩個堂兄竟然也回了。

    前一日夜里幾兄弟喝了點酒。

    “大堂兄二堂兄倒是回的巧，可是特意得了喜事消息趕回來的？”

    “外頭走貨如何好收到家里的消息，多是事兒都過了才得到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