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頰稍離一寸，低眸凝視著明恬描畫了精致妝容的臉，輕柔問道：“那冊封詔書呢？”

    明恬面色僵住，答不上來了。

    哄騙朝朝成婚是皇后的主意，怎么可能會有皇帝親自頒發(fā)的冊封詔書。

    但她很快想到了別的說辭，唇角含著笑意，朝燕云朝更緊密地貼了上去。

    “現(xiàn)在沒有，是為了等朝朝成為名副其實的皇太子，親自把詔書給我。”明恬目中波光流轉(zhuǎn)，緩緩道，“難道朝朝希望，我和白天的殿下一起，祭拜宗廟，出席慶典，做他的太子妃嗎？”

    這話果然有用。

    燕云朝霎時目中幾番云涌，俯身朝著明恬的唇，瘋狂地碾了上去。

    -

    馮源一直立在殿門處，悄悄把窗戶紙捅破了一個縫，仔細(xì)留意著殿內(nèi)的動靜。

    直到聽見殿內(nèi)傳來一聲沉悶聲響，似乎是重物倒地的聲音。之后便是兩人急促的呼吸、呢喃，還夾雜著別的聲音，比之平原侯府那次有過之而無不及。

    馮源慌忙后退一步，不敢再繼續(xù)窺探。

    動靜一直持續(xù)了大半夜，風(fēng)雨稍歇時，馮源才向身側(cè)的一個內(nèi)官看去，示意他稟報皇后。

    -

    明恬平躺在榻上，頭枕著燕云朝赤著的手臂，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帳頂。

    燕云朝側(cè)目盯著她，目光癡迷地親了親她的側(cè)臉，輕聲道：“阿姊，你現(xiàn)在是朝朝的妻子了?！?/br>
    明恬動了動身體，轉(zhuǎn)過身，懶懶地把頭往燕云朝懷里靠了靠，心不在焉地應(yīng)了一聲。

    “阿姊……”燕云朝興奮地環(huán)抱著她，“你開心嗎？”

    明恬在他胸口處打了個呵欠。

    她真的不知道他怎么能這么有精力，已經(jīng)折騰大半夜了，還有心情問她到底開不開心。

    “朝朝?！泵魈衩悦院械故窍肫鹨皇?，出聲喚他。

    燕云朝立時乖巧地應(yīng)了一聲：“阿姊?！?/br>
    “你以后每天晚上都要來找我，知道嗎？”明恬補(bǔ)充道，“不許間斷。”

    白天皇后召見明恬，交代的第一件事，就是要重新固定住朝朝出現(xiàn)的時間。

    她在夜里消耗掉他的精力，就不會讓他有機(jī)會在白天出現(xiàn)，打擾到皇太子的政務(wù)了。

    燕云朝眉目間閃動著雀躍的神色，直接就應(yīng)了下來：“阿姊現(xiàn)在是朝朝的妻子了，朝朝肯定每天都來找阿姊?！?/br>
    明恬嗯了一聲，她似乎是困得很了，然后便沒了聲音，只剩下清淺的呼吸。

    燕云朝又蹭了蹭她的臉頰，癡迷地喚了兩聲：“阿姊，阿姊?！?/br>
    他好幸福，阿姊終于是他的了。

    -

    次日清晨，明恬醒來時，已經(jīng)天光大亮。

    身邊的床榻早已空了，連被褥都是冷的。

    明恬由書荷扶著起身下榻時，竟不小心踉蹌了一下，幸得書荷扶住才堪堪站穩(wěn)。

    書荷看她這副模樣，心中有些擔(dān)憂：“明小姐，您還好么？”

    明恬擺了擺手，示意自己無事。

    她這是昨兒夜里睡太晚，太累了，今天白天多休息一會兒就好。

    書荷把明恬扶到梳妝臺前坐下，然后從一側(cè)的案幾上端過一個瓷碗，雙手捧著遞給明恬。

    瓷碗中盛了八分滿，壁沿溫?zé)?，正是才熬好不久的湯藥?/br>
    明恬想起自己昨日向皇后提出的那個請求。

    ——既然成婚，難免會有意外。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給娘娘與太子殿下造成困擾，臣女懇求娘娘賜下避子湯藥，以絕后患。

    明恬面色平靜地端起藥碗，仰頭一飲而盡。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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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章 刺眼

    甘露殿內(nèi)。

    皇帝與太子靠窗對坐, 垂首看著案幾上面的棋局。

    這一局持續(xù)的時間已經(jīng)有將近一個時辰了，到現(xiàn)在還沒分出勝負(fù)。

    皇帝酷愛下棋，但在朝臣中, 幾乎找不到能與他旗鼓相當(dāng)?shù)膶κ?，唯有太子能與他對弈一二, 這些年手談下來，兩人勝負(fù)各半。

    皇帝坐得久了，忍不住活動了一下身體, 然后便看見燕云朝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認(rèn)輸般道：“是父皇贏了。”

    皇帝訝然挑眉：“太子，你今天狀態(tài)可不太好?！?/br>
    燕云朝面色冷淡地把棋子收到甕里，隨口道：“昨夜是沒歇好。”

    那瘋子倒是興奮了一整夜, 輕輕松松消失了。燕云朝今晨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前胸、后背處都有那明氏女留下的抓痕, 也不知道兩人昨夜到底是瘋到何種程度，竟然又讓那明氏女傷到了他。

    皇帝“唔”了一聲，想起什么, 問：“靖國公府那個小姐昨天回東宮了？”

    燕云朝眸光微垂, 應(yīng)道：“回了?！?/br>
    皇帝道：“先前朕只當(dāng)她父親有罪，若是個罪臣之女, 也就罷了?？涩F(xiàn)在明家已經(jīng)翻案, 你們總讓她無名無分的待在宮里，像什么話?！?/br>
    燕云朝道：“之前母后倒是與她說過讓她做良娣, 被她否了。”

    皇帝道：“她這是覺得朝廷虧欠于她，想做太子妃呢?！?/br>
    燕云朝默然不語。但他腦中自然而然地想起來之前在書房被明恬闖入, 他說會對她負(fù)責(zé)時, 她臉上露出來的嘲諷神情。

    皇帝道：“若要立她為太子妃, 也不是不可。國公之女，身份自然配得。而且她家中無人，倒是免得將來外戚干政?！?/br>
    大周立國以來，不是沒出過幾次外戚干政的事，皇帝平時嘴上不說，但對外戚這方面，可是忌諱得很。要不然，也不會選擇在元后離世之后，扶了當(dāng)時的昭儀趙氏做如今的皇后。

    趙氏出身一般，哪怕如今的趙家水漲船高得封侯爵，但比起旁的國公、侯伯世家，終歸少了點世代積累的底蘊(yùn)。

    “只是，”皇帝又補(bǔ)充道，“立妃一事非同小可，也要看那明氏為人如何。太子，依你之見，那明氏在德行上，可能擔(dān)得起太子妃之位？”

    燕云朝心道，狡詐多端，又與那瘋子一般瘋癲，怎么當(dāng)太子妃？

    但又好在不慕名利，懂得進(jìn)退……雖說面對他時那態(tài)度似乎總是要惡劣些。

    燕云朝頓了頓，評價道：“尚可。”

    皇帝道：“那就是可以觀望一陣，再做決定?！?/br>
    御前大總管張川悄無聲息地出現(xiàn)，為皇帝遞上一杯溫?zé)岬那宀琛?/br>
    皇帝伸手接過，睨一眼坐在對面的太子，眉梢微挑：“怎么，你倒是瞧著不太樂意的樣子?！?/br>
    燕云朝道：“兒臣沒什么想法。”

    皇帝道：“你若是介意明氏夜里與你……”

    皇帝說到這里，停頓片刻。

    雖說太子本人和皇后那邊，都覺得太子如今這狀況，是在身體里住了兩個人。但皇帝可從沒這么覺得。

    他記得太子小時候的樣子。而如今的太子，不管是白天、還是夜里那個，都不算皇帝心中完美的兒子。

    什么時候他們合為一體了，皇帝才覺得圓滿。

    只不過——若是實在無法回到之前的狀態(tài)，皇帝更傾向于白天這個罷了。

    皇帝眸中掠過幾分精光，渾不在意地笑了笑：“你若是介意，以后便多納幾個妃嬪，不一定要立嫡子。只是明氏如今身在宮中，為了免得朝臣議論，最好還是盡快給個說法?！?/br>
    -

    燕云朝回到東宮，沒有立即回麗正殿處理政務(wù)，而是沿著宮道，頗有閑情逸致地走了一段距離。

    迎面走來太醫(yī)院的鐘太醫(yī)。

    鐘太醫(yī)常年為太子看診，算是東宮心腹。以往的時候，哪怕太子發(fā)病，傷到自己的緊要時候，也是他來為太子診治的。

    鐘太醫(yī)看見太子，低下頭避讓到一側(cè)，傾身行禮。

    “微臣參見殿下。”

    燕云朝本打算越過鐘太醫(yī)，直接往前走。但他突然想起什么，睨他一眼，目中有些疑惑：“你怎么在這兒？”

    鐘太醫(yī)恭聲道：“臣剛從淑景殿出來?！?/br>
    淑景殿。

    又是明氏女。

    燕云朝眸光微動，刻意將思緒收斂幾分，免得那瘋子察覺。

    燕云朝淡聲問：“她怎么了？”

    鐘太醫(yī)遲疑了一下，沒有回答。

    燕云朝沉聲又問了一遍：“怎么？”

    鐘太醫(yī)覷一眼皇太子的神色，稍稍往前站了一步，低聲道：“是給明小姐服用的避子湯藥。今晨事急，藥用得有些猛烈。但明小姐以后是要常喝的，為免傷身，皇后娘娘特意命微臣前來為明小姐看脈診治，調(diào)整藥方，將傷害降到最小?！?/br>
    皇后自然不是心疼明恬。

    只不過那藥性太猛了，宮中這方子雖然由來已久，但只有在皇帝臨幸出身低微的妃嬪或?qū)m女時，不想讓她們懷有龍嗣才會使用。

    太子這病還不知道要發(fā)作到什么時候，萬一還沒治好，明恬先病倒了，甚至因此身死……也是麻煩。

    燕云朝瞳孔微縮：“避子湯？”

    鐘太醫(yī)道：“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