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朱厚照摩挲著自己手腕上的金扣，“朕知道了……”

    “??？”無休滿臉疑問，他什么都不知道。

    “王府一切如昔，不得抄沒！不得毀壞一片磚瓦！”只要是一點所求，我定會允諾，何況你畢生只留有這一點遺愿。

    “哦！”無休沒心沒肺的補(bǔ)充道，“巫大勇先前得了您的圣旨，幫您在那里都守的好好的。人們都在說，寧府除藩，怎么王府還留著呢！”

    朱厚照殺意的眼神襲來，隨即又哈哈哈大笑，“那你呢？還打算回不懂身邊，繼續(xù)完成先帝托付你的重任？”

    無休再也不敢說一個字，他連忙伏地?；噬纤裁磿r候知道的？不懂是他哥哥，完了完了完了，皇上解決四王，解決安化王，解決寧王，哪一次不是心狠手辣，這次……

    朱厚照笑不動了，他靠在軟墊上，不懂，并沒有中毒，也并非命不久矣，好好的活著吧。

    中毒的是我，此毒叫情思戀殤。

    無休經(jīng)歷過前朝風(fēng)云，也目睹了本朝的紛擾，他不舍的說道，“皇上，小的看著你長大，所有的事都能過的去……”

    朱厚照看著無休，不語。

    并非姻緣，卻織就了宿命因果。

    “小的也回梅龍鎮(zhèn)金閣寺，皇上要來就傳小的恭候啊?！?/br>
    朱厚照搖了搖頭，“朕回京城?！?/br>
    天下之大，已無處可去。

    亂愁離恨，怎么分辨贏與輸。

    “??？哦，也是，夏天這里太熱，皇上回京城避個暑，明年再來?！睙o休點頭道。

    朱厚照咳得身體疲累，“避不過的……”皇上被太醫(yī)，內(nèi)侍環(huán)繞，無休被擠出了寢宮，他回頭看了看，跪地三拜，“謝皇上恩典！”

    今年冬天來的比去年更早，歲首大節(jié)，朱厚照在太廟內(nèi)祭祀祝禱，禮節(jié)繁復(fù)的從清晨持續(xù)到黃昏，在大典的間隙，他望著明晃的燭火，覺得眼前愈發(fā)白亮，他聞到了血腥的味道，繼而是一片黑暗。

    無休在春紅落去的時節(jié)來到了金閣寺，“喲！你還活著？”

    不懂正在山門，倚靠著背后石強(qiáng)曬太陽，嘴里叼了根稻草，見到了無休，終于露出了一點意外之色，皇上居然放他來找自己，“阿彌陀佛，施主還在喘氣??？”

    不懂望著天幕悠遠(yuǎn)，純凈的湛藍(lán)使人心緒飄遠(yuǎn)，自從通州吃了刺客那一劍，太醫(yī)騙了皇上，也騙了自己，什么劍上有毒，分明就是扯淡，自己還以為真的活不過明年了，把銀票都撒出去了，如今到好，只能蹭此地的齋飯過日子。太醫(yī)為什么要幫自己遠(yuǎn)遁逃離，不懂想到就笑了，那時太醫(yī)每日伺候誰呢？真是連太醫(yī)都可以這個“好對手”收買，“原來是你幫了我啊……”不懂喃喃自語。

    “??？”無休一手扶住耳廓，脖子伸長，“聽不清啊……”

    “聽不清啊？我再說一遍！”不懂把無休的耳朵拉到自己嘴邊，準(zhǔn)備大吼一句，就聽寺廟里渾厚的鐘聲響起，一聲又一聲，低沉哀怨重復(fù)著扣擊人心的聲音……

    天下素縞，江山失色，皇上落水，三日前咳疾加重，吐血倒地。朝廷命天下臣民為皇上祈福，寺院的鐘聲和誦經(jīng)正是為天子所禱。不懂的哀傷無人知曉，他朝著晴空萬里咽下了眼淚，這大明天下，其實并不在任何人手中……

    乾清宮一片焦土，皇上離宮另有起居處。

    這日朱厚照坐在床榻，看著窗外碧葉悠悠，想起御花園里拂落的海棠殘花，他手中正揉捏著一副手跡，紛紛雨竹翠森森，點點飛花落綠蔭，兩句殘稿不會再有下半首了，人生總有初始，而結(jié)局無人參透，誰不愿江山執(zhí)掌乾坤在握，縱使天地顛覆，百川倒懸，千江染紅，換不回一樽烈酒穿喉過。

    這一生都糾纏于因緣與取舍。

    一人的籌謀燃起烽煙烈火，另一人的執(zhí)著魂斷弱水冰河。

    那些無法淡忘的過往究竟能不能算作是擁有……

    朱厚照手腕上帶著金色的腕扣，一手將殘稿捻碎成飄絮，風(fēng)吹來，向窗外，向九天高處搖曳翩躚而去……他終究什么都望不見了……

    那些年的遇見，廝纏，愛恨，只淪為寥寥幾字的篇章，用墨色冰冷的寫入史籍，單薄而荒謬，最終無人記得，許多年后更無處可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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