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房里面沒有燈，借著外面的一點光線，尚融看見老僧坐在一個蒲團上面。環(huán)顧四周除了地上的幾只蒲團以外，什幺擺設都沒有。老僧朝尚融招招手，意思是讓他也坐下來。

    尚融心中有諸多的謎團需要解開，此時早把外面的紫惠忘記了，雙腿一盤就坐在了老僧的對面，屁股剛坐穩(wěn)就急忙說道：“我聽說人死后一百年就沒有鬼魂了，大師如何能活這幺……這幺久……”

    老僧從脖子上取下一串碩大的佛珠，那佛珠在昏暗的光線中仍然散發(fā)出幽幽的光澤，就像即將熄滅的最后一點歷史鬼火。

    “老僧已經(jīng)記不住確切的年紀了，只知道比這串佛珠大二十四歲，老僧二十四歲那年出家，這串佛珠就是我那所謂的引路人所賜?！?/br>
    尚融聽得云里霧里，越聽下去，心里的疑問就更多。二十四歲就被迫出家？他到底多大歲數(shù)成為凝聚器的，他到底做了什幺受到命主的懲罰，最重要的是他怎幺能活三百多歲呢？難道就是因為他是靈魂凝聚器？如果是這樣的話，那自己豈不是也有可能……

    尚融驚恐的心漸漸興奮起來，他簡直有點坐不住了，一個身子仿佛要隨著一顆心飄起來，同時人類渴望中埋藏最深的一個角落被喚醒了，一股貪念止不住站了上風，他身子不受控制地朝前一撲，咚咚有聲地磕了幾個響頭，嘴里癡狂地說道：“大師無異于神仙在世，請大師傳授長生不老的法門?！?/br>
    說完只顧咚咚磕著響頭。

    小小的僧房似乎已經(jīng)與外面隔絕，那一陣寂靜讓尚融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已經(jīng)聾掉了，他禁不住抬頭朝老僧看去，這一看，差點讓他驚呼出聲，雙手一軟，一個身子竟然趴在了地上。

    只見面前的這個老僧哪里還是先前那個笑瞇瞇的樣子，一張臉上就像帶著一副人皮面具，一點表情都沒有，坐在蒲團上的身子紋絲不動，雙目微閉，竟是一副已經(jīng)圓寂的模樣。

    他不會死了吧？尚融顫巍巍地爬起來，驚恐地盯著眼前毫無生機的軀體。不對！他不是死了！他根本就不是個活人，他是個三百年前的一個鬼魂。

    忽然，一個念頭閃過尚融的腦際，這個鬼魂為什幺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上自己，難道是自己的冤孽把他招來的？老天爺！會不會自己壽數(shù)已盡，閻王派人來收命了！

    一瞬間尚融氣喘如牛，大汗淋漓。正當他拖著酸軟的身子想爬起來逃命的時候，那個鬼魂開口說話了。

    “方才你向我打聽受孕的法門，現(xiàn)在又想長生不老，人若能長生不老，又何必孕育繁衍呢?？梢娔阈睦锬д隙喽??！?/br>
    這話倒是很有邏輯，不想是鬼話。尚融偷偷朝老僧看去，只見他一雙精光閃爍的眸子正注視著自己，仿佛看透了他的五臟六腑。

    “大師……神仙……小人是凡夫俗子，一時妄起貪念，請神仙多多原諒啊……”

    “即是凡夫俗子，妄起貪念也屬正常?！?/br>
    老僧臉上又恢復笑瞇瞇的樣子，這使他增添了稍許生氣。

    尚融松了一口氣，經(jīng)過剛才的驚嚇，又出了一聲冷汗，整個身子虛飄飄的，覺得很舒服。既然人生短暫，何不趁此機會向老僧多多請教人生之道呢？

    “大師剛才說二十四歲被迫出家，到底什幺地方得罪了命主，說出來也好讓我有所防范。”

    老僧嘿嘿笑了幾聲，似乎是在笑尚融的不自量力。

    “施主只是個普通的靈魂凝聚器，就算想得罪命主也沒有那個能力，你如果違約的話，那只能是灰飛煙滅?！?/br>
    “那命主為什幺獨獨對大師網(wǎng)開一面，只判了個出家的懲罰呢？”

    尚融心里又火急火燎起來。

    “判老僧出家，對一般的人來說無異于死刑，甚至比死還要難受??！只不過尋常人無法領略這種感受罷了?！?/br>
    老僧的笑容又變的凄涼了。

    尚融看老僧似乎有難言之隱，再不好意思催問，便轉(zhuǎn)移了話題道：“大師剛才說像我這種級別的凝聚器沒有能力違約，那個光柱……命主為什幺警告我呢？”

    “違約分兩種情況，一種是最低級的違約，比如說施主，在約定的時刻不在約定的位置就算違約?！?/br>
    “既然命主神通廣大，難道他找不見我嗎？”

    “找見你也沒有用，因為凝聚器們只負責特定區(qū)域的靈魂收集，這里面的奧秘非你我所能理解。”

    尚融聽得一知半解，怪不得每年春分秋分都要回老屋去呢。

    “如果我違約了，你就會來懲罰我是嗎？”

    “等不到你違約我會先警告你，其實，你已經(jīng)有違約的念頭了，我多次現(xiàn)身就是已經(jīng)在警告你了，只要你是凝聚器就能明白我現(xiàn)身的意思?！?/br>
    “那幺高級違約是什幺意思？”

    老僧微微合上雙目，似乎在回憶遙遠的往昔自己曾經(jīng)犯過的錯誤。

    “高級違約就是凝聚器的法力達到一定境界之后，野心膨脹，一方面不履行約定，另一方面……”

    說完閉上雙目，臉上干瘦的皮膚抖動起來，透露出內(nèi)心的波瀾。

    “是什幺？”

    “就是容不下別的凝聚器，想殺盡他們唯我獨尊！”

    “啊！”

    尚融驚叫一聲，沒想到老僧居然有過這樣的野心，自己只不過是懷疑凝聚器的作用，怪命主沒有兌現(xiàn)承諾，最多也就想試試脫崗一次罷了，老和尚居然想把所有的凝聚器殺掉！

    “別的凝聚器的存在對你有什幺威脅嗎？”

    “沒有威脅。”

    老僧似乎平息了內(nèi)心的波瀾。“當你已經(jīng)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的時候，你就容不下和你平起平坐的人，更不要說超越你的人了。”

    世界的主宰？難道老和尚……三百多年前？二十四歲出家？

    忽然尚融一下從蒲團上跳起來，伸手指著老僧顫抖著聲音氣不成聲驚呼道：“你……你……難道你是……順……”

    看著尚融吃驚的樣子，老和尚反而寬和地笑笑，緩緩說道：“你猜的不錯，老衲正是愛新覺羅?福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