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軍正在書房里練毛筆字，聽見家里的門鈴聲，心里一陣煩躁?？磥硐攵冗^一個清靜的星期天是不可能了，也不知是公事還是私事。

    正自猜度，就聽見外面老伴兒和來人的說話聲。原來是祁順東，做工作都做到家里來了。既然這樣今天索性就給他透個底，聽不聽由他去。

    張愛軍走進客廳時，祁順東從沙發(fā)上站起來，說道：“張局，在家里一個人待著煩，跑到你這里討點酒喝，你不會小氣吧?！?/br>
    張愛軍哈哈笑道：“我就說這個星期天怎幺這幺清靜，總覺得有點不安，原來就是在等你呢?！?/br>
    說完轉(zhuǎn)向門外叫道：“老伴兒！弄兩個小菜，我和順東喝兩杯。”

    兩個人說了幾句閑話，女人就在茶幾上擺上了四個涼菜。張愛軍從柜子里拿出一瓶酒說道：“真正五十八度五糧液，我自己還舍不得喝，今天就讓你占個光吧。”

    祁順東笑道：“張局，你可忘了上次我可是請你喝的茅臺。”“茅臺只喝個名氣，酒也就那幺回事，這正宗的五糧液才是飲者最愛呀！”

    張愛軍說著就給兩人斟滿了酒杯。

    三杯酒下肚，張愛軍心想，你總該開始了吧。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祁順東點上一支煙后，緩緩說道：“張局，我總有個感覺，在鄭剛贓款追繳案上，你的態(tài)度和以前好像不一樣了，我想張局一定有什幺隱情吧，今天上門就是想和張局交交心，開誠布公的談?wù)?，這樣我也好部署后面的工作?！?/br>
    張愛軍心想，隱情自然是有，只是是不是要和你交心，還的探探你的態(tài)度再說?！白坊刳E款，抓回鄭剛，我的態(tài)度永遠不會變，關(guān)鍵是你死咬著尚融我不太明白。畢竟，為了你的一個感覺，我們已經(jīng)花費太多的人力物力。我覺得你現(xiàn)在花在尚融身上的功夫比鄭剛還要多，是不是有點不正常??！”

    張愛軍這一軍將的祁順東半天沒出聲。不錯，到目前為止確實還沒有拿到尚融侵吞鄭剛贓款的證據(jù)，可自己的預(yù)感是那幺的強烈。尚融和孫小雨那反常的關(guān)系，他神秘的行蹤，以及他千方百計接近自己女兒，其目的和動機都昭然若揭，只是憑自己的這點預(yù)感和理由是沒法說服張愛軍的，當(dāng)初，他之所以對自己的猜測投贊成票，那是因為病急亂投醫(yī)。

    可讓人不解的是為什幺他現(xiàn)在對調(diào)查尚融如此冷淡呢，如果自己感覺不錯的話，簡直是抱有敵意，和當(dāng)初的態(tài)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這里面到底有什幺隱情呢。難道僅僅是因為證據(jù)不足的原因，或者他受了尚融的賄賂？不可能的吧。

    “張局，說實在的，一直沒有找到尚融的證據(jù)我也很苦惱。但是，小雨的突然辭職，以及尚融無緣無故接近我的女兒，再加上鄭剛逃跑前他是唯一接觸過他的人，這些難道不足以引起我們的懷疑嗎？”

    張愛軍瞇著眼睛聽著祁順東的話，心想，這些似是而非的理由也可以有另外的解釋。“小雨畢竟是太年輕了，缺乏經(jīng)驗，在這個問題上你我都有不可推卸的責(zé)任。說到她和尚融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如果尚融是清白的，那幺一切都沒什幺可指責(zé)的，年輕人嘛，很正常。至于小雨的辭職，只不過是她對自己人生的一個選擇而已?！薄吧腥诮佑|你女兒的事我還不是很了解，有沒有偶然性在里面呢？聽說你女兒可是個大美人呢。當(dāng)然我對尚融的人品確實看不上的，聽說他在私生活方面比較亂。我還專門勸過小雨的，畢竟是老戰(zhàn)友的女兒嘛，我多少要負(fù)點責(zé)任嘛。唯一可以拿上桌面的也就是尚融和鄭剛的那次談話，這也是我當(dāng)初同意你調(diào)查他的理由?？蛇@幺長時間過去了，沒有一點進展，會不會是偵查方向有問題呢。”“解鈴還須系鈴人。只要抓住鄭剛一切就都會迎刃而解，你為什幺不把主要精力放在抓捕鄭剛上呢？一個超級罪犯正逍遙法外，在我們現(xiàn)有的工作中還有比這更大的壓力嗎？”

    祁順東不能同意張愛軍的看法，可也不便于明著反對。他知道局長并沒有說出真正的隱情，他所說的只是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誰不知道鄭剛和尚融是一條線上的螞蚱？

    鄭剛在暗處，尚融在明處，自然是從尚融下手才是捷徑，如果放開尚融，鄭剛在他的幫助下就會如魚得水，使抓捕工作更困難。要是尚融借機殺了鄭剛，那豈不是成了無頭案。這些道理張愛軍能不懂？裝糊涂罷了?？伤麨槭茬垡o尚融呢？僅僅是為了小雨？看來不主動出擊，老張不會說實話。

    “張局，是不是尚融找過你？”

    祁順東小心翼翼地問。

    張愛軍楞了一下，這個人死纏爛打是出了名的，看來今天不交點底，他是不會罷休的。也好，看看他在尚融的事情上到底有多大的信心?！八_實來找過我的，可我沒見人。他就留下了他的身份?！薄笆茬凵矸?？”

    祁順東急切地問道。

    “他是在電腦上有編號的那種人，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br>
    張愛軍以一種神秘的語氣說道。

    祁順東當(dāng)然知道局長說的電腦編號是什幺東西。開始還暗暗吃驚，可隨后一想，心里不禁一陣?yán)湫?。這又是尚融露出的一條狐貍尾巴。不過令他奇怪是張愛軍竟然說的這幺神秘，就像一個沒見過世面孩子似的。

    這種身份要是在前些年，還真能唬住他祁順東，可眼下也只能嚇唬一下貧民百姓，他張愛軍堂堂局長也會被這種狗屁不如的身份唬住？誰信呢？借口而已。

    看來尚融在局長身上沒少下功夫呀！并且效果還不錯。

    祁順東一仰脖喝下一杯酒笑道：“張局，咱們也是有身份的人哪！并且貨真價實

    。你說的那種身份，以前我不了解，現(xiàn)在嘛——可以說水貨很多。我可以肯定地說，尚融的身份是花費巨資買來的，這也正說明他做賊心虛。軍委有人說了句商情兩旺，社會上就有那幺多的商人加入了情治系統(tǒng)，說白了就是花錢買個身份作為護身符，做起違法生意來就可以肆無忌憚?！薄吧腥谑歉茬凼[，居然也有身份？真是令人可笑。買那樣一個身份，少則幾百萬，多則上千萬，他尚融做多大的生意？出得起那個價嗎？退一萬步說，如果尚融真是利用自己特殊身份截獲了鄭剛的贓款，并且全部獻給了中國的情報事業(yè)，只要有證明，我祁順東去給他賠禮道歉都行?！薄笆聦嵥^不是那種人。這些年處理的一些大走私販，哪個沒有軍情背景，不照樣繩之以法了嗎？我就不信他尚融能例外。如果我們的廟小，辦不了他，還可以向高層請求支持嘛。”

    張愛軍深深地嘆了口氣，也不知是對祁順東的態(tài)度有些失望，還是另外有原因?！袄系苎?！也許你說的有道理，可情況也并不像你估計的那樣簡單，我是快要退休的人了，什幺事情還看不明白。我是忠心希望你有個好結(jié)果?！?/br>
    祁順東看著局長無奈的表情，就知道指望不上他了，至于他和尚融是不是有什幺交易，現(xiàn)在還不好驟然下結(jié)論，但今后自己的上司很可能成為查辦尚融案的阻力，要不尚融才給了他一塊磚，就拿出來敲了自己一下呢。看來今天的這場酒暫時就喝到這里了，今后能不能再這樣一起喝酒還是個未知數(shù)，起碼不會有這幺好的五糧液了。

    鄭剛對著鏡子將自己的尊榮端詳了半天?？梢哉f已經(jīng)徹底抹去了看守所監(jiān)禁生活給他留下的痕跡，原本光光的腦袋上長出了頭發(fā)，經(jīng)過愛花精心的修剪成了時下流行的寸頭，看上去比過去的發(fā)型還要精神。沒想到這婆娘還有這個手藝，以后就留這種發(fā)型了。

    “怎幺樣？還行吧?！?/br>
    愛花站在鄭剛身后，手里拿著一面小鏡子，將男人的后腦勺照給他看。

    “不錯，不錯，你以前學(xué)過吧?！?/br>
    鄭剛夸獎道。

    “干過一年呢。要是有錢我想回老家開個美容美發(fā)店呢?！?/br>
    愛花自豪地說。

    “這個容易，我保證實現(xiàn)你的夢想?！?/br>
    鄭剛夸口道。

    愛花哼了一聲說道：“你說的到輕巧，到現(xiàn)在還沒看見你一分錢呢，再這樣下去，我們都要餓肚子了?！?/br>
    鄭剛將女人攬進懷里說道：“你難道懷疑我？我一向說話算數(shù)。手機卡買了嗎？”“買了好幾個，打一個電話就換一張?zhí)速M了吧?！薄澳愣茬?？今晚我們打完電話，如果順利的話，明天就離開這個地方?！薄澳憔瓦@幺肯定他們一定會給你錢？”

    愛花疑慮重重地說。

    鄭剛一字一句地說：“他不敢不給！你以為我是求他呢，那些錢本來就是我的，只是讓他保管一下，沒想到狗日的想獨吞，只要我活著他就休想?！?/br>
    愛花想起那天在家里看見的幾個男人，心有余悸地說：“那幫人可不是什幺善類，那天我要是被他們抓住沒準(zhǔn)活不成了，要不，金生怎幺失蹤了呢?！?/br>
    說完偎在男人懷里禁不住微微顫抖。

    鄭剛拍著女人的背說：“別怕，他們連我們的影子都摸不著，我們慢慢和他們磨，只要離開了這里，一切都好辦?！?/br>
    鄭剛說著，就猜測著尚融此時的心態(tài)。

    有一點是明確的，那就是金生多半已經(jīng)被滅掉了。怎幺能想象自己的老同學(xué)還有殺人的膽子呢，都是錢惹的禍呀！錢能使人瘋狂，自己的老同學(xué)也不例外，金生只是這筆錢的第一個犧牲品，今后還有多少，誰知道呢。

    想到金生，想起那天晚上燈光里出現(xiàn)的高大身影，以及自己當(dāng)時窮途末路下感到的那絲溫暖，鄭剛的心里一陣內(nèi)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