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不由自主就這樣做了，像一個引頸就戮的罪人，又像一個等待擁抱的戀人。

    諸伏景光確實(shí)很想像超級英雄電影里面的超能力者一樣，從呼嘯的直升機(jī)上不帶任何護(hù)具跳下去，被等在下面的可雅借住。

    然后他們就可以擁抱，接吻，被爆炸的火光照亮身影，閉著眼睛交換彼此賴以生存的空氣，再手拉著手從坍塌的建筑中帶著肆意的笑容向著生路奔逃。

    然而現(xiàn)實(shí)就是現(xiàn)實(shí)。如果他真的跳下去，那么真正的下場應(yīng)該是摔成一灘支離破碎的骨rou混合物。

    可雅沒接住他還好，要是接住他了，就得讓那堆混合物四處飛濺的面積再大一點(diǎn)。

    可惜他也就是想想，實(shí)際上他連跳下去都沒有機(jī)會。

    在他從琴酒給出的選擇中做出決定以后，琴酒用陰沉的綠眼睛盯著他看了一會，嗤笑著扣動了扳機(jī)。

    咔噠……

    那柄被琴酒從武器架上取下來的槍并沒有子彈，空響了一聲。琴酒把槍勾在手指上繞了一圈，才冷笑著把它放回了原處。

    在得到可雅的提示以后，他飛快地想通了前因后果，這個結(jié)果諸伏景光并不覺得意外。

    “真能裝啊，蘇格蘭?！?/br>
    琴酒擰著諸伏景光的手臂把人鎖回扶手上，有些煩躁地盯著直升機(jī)電腦的cao作屏，手指在大腿上輕輕敲著，像是在計(jì)數(shù)。

    “也不算吧?！敝T伏景光不緊不慢地說道，甚至有閑心露出笑容，就好像剛才命懸一線的不是他，“舒朗喜歡，我就做，僅此而已。”

    “讓你給可雅當(dāng)狗還真是屈才了?！?/br>
    行動時間迫在眉睫，基安蒂已經(jīng)忍不住興奮地叫嚷起來了，琴酒本來也應(yīng)該是那邊熱烈氣氛的參與者。

    但他給基安蒂下達(dá)指令以后，回頭看見老老實(shí)實(shí)坐在地上發(fā)呆的諸伏景光，就覺得一陣惡心。

    這個公安臥底選出了讓琴酒最不想看見的那條路。因?yàn)閷?shí)際上，他確實(shí)不能在沒有切實(shí)證據(jù)證明可雅或者蘇格蘭做過什么的情況下，私自對蘇格蘭動手。

    這個人是可雅直接通過那位先生的應(yīng)允保下來的，任何私自針對的動作都可以視為對那位先生威嚴(yán)的挑釁。

    朗姆可以在上報以后偷偷試探，甚至藥物逼供，但只要他沒問出來什么對可雅不利的內(nèi)容，最后還是要老老實(shí)實(shí)地把人還給可雅。

    也因此這個麻煩東西被推到了琴酒手里。這也是琴酒之前突然把蘇格蘭從直升機(jī)上踹下去的原因，他需要給蘇格蘭建立一個足夠有沖擊力的先決印象，讓他知道，他的命被自己捏在手里，隨意他擺弄。

    雖然實(shí)際上他并不可以。

    諸伏景光展開無所畏懼的笑容：“畢竟舒朗花了大代價把我要到手里，我總得對得起這個價錢?！?/br>
    是，別的不說，蘇格蘭這條命是真的值錢。

    一條聯(lián)通亞歐大陸，有著至少二十年信譽(yù)保證的可靠的軍火走私路線，用來換一個臥底警察當(dāng)「寵物」。

    這要是讓其他不法組織的領(lǐng)導(dǎo)人知道了，怕不是要哭天搶地求著官方往他們那里送臥底，好讓他們上趕著塞到可雅手里。

    諸伏景光想到了自己腳上這條鏈子的造價，沒忍住笑了，發(fā)現(xiàn)自己好像真的很值錢。

    值錢是好事。

    值錢會讓琴酒對他投鼠忌器，值錢也會讓可雅對他的占有欲得到合理的解釋。

    蘇格蘭得有足夠的價值，才能說的通可雅為什么會在他身上花那么大的心思。

    為此諸伏景光甚至可以像這樣在琴酒面前暴露出一點(diǎn)自己的「真實(shí)」，一條完全被馴服的家犬，或者一條假裝低下頭卻在背地里磨牙的狼犬，當(dāng)然是后者更帶勁。

    他知道自己這一波猝不及防地掀牌會直接戳爆琴酒對于他的懷疑，但是無所謂，因?yàn)椤?/br>
    “嘴上說得這么好聽，可是你連到手的機(jī)會也沒把握住?！鼻倬凭o盯著庫拉索所在的摩天輪吊艙，嘴上卻慢悠悠地跟諸伏景光搭著話，說實(shí)在的，他現(xiàn)在這副模樣可比在可雅店里見到的樣子順眼多了，“既然已經(jīng)做好赴死的準(zhǔn)備了，怎么剛才不直接開槍殺了可雅？再努努力說不定還可以拉著飛機(jī)里這幾個給你陪葬，就算是同歸于盡，你這條命也值了吧?！?/br>
    諸伏景光沉默了，而這沉默正中琴酒下懷，他用著狎昵侮辱的字眼笑著問道：“所以說，正義的警官先生，是、軟了嗎？”

    “隨你怎么說。”諸伏景光低著頭，用著盡力維持出的無所謂的口吻回答，甚至挑釁起來，“軟不軟的，也只有可雅知道，不是嗎？”

    他刻意不再叫可雅的名字而是代號。反而讓琴酒更加確信自己的發(fā)現(xiàn)。

    這實(shí)在太可笑了不是嗎？高潔的警官，忍辱負(fù)重的臥底，不自覺地說出了真心話——“我誰也不想殺，也做不到?！?/br>
    這個「誰」里面甚至包括飼養(yǎng)他的可雅。

    琴酒不是沒見過蘇格蘭在可雅面前乖順模樣，他雖然現(xiàn)在見到了這個人的真面目，但也不覺得那些就全都是裝出來的。

    裝或許可以裝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但是蘇格蘭在可雅身邊日夜相處了四年，再虛假的偽裝也會變成一層蒙在身上撕不下來的皮。

    甚至這樣蘇格蘭對可雅來說才是更好的樂趣。還有什么比在精神和本能上馴服一個人更能滿足征服欲的手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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