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輛車副駕駛的安全帶有點問題，需要往里推一下才能拽出來?！?/br>
    可雅退回到安全的社交距離以后，才面無表情地解釋了一番。

    聞言蘇格蘭正打算為自己剛才的過激反應(yīng)彌補一二，卻見可雅用那雙冷淡的灰眼睛盯著他，不緊不慢地補充道：“如果我要吻你，會事先通知。”

    還是彌補他一個白眼吧。

    自從上次蘇格蘭不懈追問以后，他對解讀可雅話里潛臺詞這件事如醍醐灌頂，有了一種莫名其妙可以直擊關(guān)鍵的能力。

    比如現(xiàn)在，他說他會「事先通知」，就證明他完全沒打算「征求意見」。

    蘇格蘭決定當自己沒聽見這句全然可雅風(fēng)格的玩笑，面不改色地轉(zhuǎn)移了話題。

    “怎么不坐飛機或者新干線？你打算就這么開七個半小時的車到長野？”

    確定目的地是長野以后，蘇格蘭本來以為會坐新干線出行，沒想到詢問可雅時間的時候，卻被告知他準備自駕過去。

    “之前用的假身份被凍結(jié)了，我自己的身份在日本公安有案底，買票很麻煩?！?/br>
    實話說，蘇格蘭真的沒想到竟然會是因為這種原因，他眨了眨眼睛，不著痕跡跳過了這個有些敏感的話題：“那我和你換著開吧，我?guī)я{照出門了。”

    “好，到御代田換你開車?！?/br>
    結(jié)果蘇格蘭吹著車里暖烘烘的空調(diào)，聞著可雅身上潮濕茅草氣味的香水，在發(fā)動機規(guī)律的白噪音里一覺睡到了進入上田市才迷糊著醒過來。

    入眼的是呈灰白色的天空，車載計時器顯示時間到了PM指示的三點鐘。

    蘇格蘭打了個小小的噴嚏，拍了拍臉讓自己清醒一些。不理解自己怎么就這樣全無戒心的在可雅身邊睡得酣然。

    可能是因為他太沒有存在感了。蘇格蘭回想自己入睡前的狀態(tài)，身側(cè)這個身高接近190厘米，體重超過160斤的男人一路上發(fā)出的聲音甚至沒有窗外帶過的風(fēng)聲大。

    蘇格蘭伸了個懶腰，抬起手臂才意識到可雅好像給他調(diào)了座椅靠背的角度，還把大衣當被子蓋在了他身上。大衣挺長，被蘇格蘭在睡夢中蹭到腳底下，狠狠踩了兩腳。

    “我好像把你的大衣弄臟了……你帶其他外套了吧，用不用拿我的給你？等回去我把這一件洗干凈再還給你。”

    可雅聽見動靜偏過頭，挑起眉毛看著他，似乎帶了點微不可查的笑意：“衣服送給你了，不用在意?！?/br>
    蘇格蘭想了想自己坐著的這輛大概三千萬日元的BMW，覺得一件衣服對可雅來說確實不算什么。于是毫無負擔(dān)地拽了一把大衣，繼續(xù)把它當被子蓋著。

    “怎么不叫醒我？”

    蘇格蘭在座椅上朝可雅側(cè)過身，帶著點剛睡醒的鼻音，掩住嘴打了個哈欠。

    “沒這個必要。”

    可雅的聲音平穩(wěn)一如往常，完全聽不出連續(xù)駕駛六小時以后該有的疲憊感。

    他的腰背好像從來沒有彎折過，雙手握著方向盤的姿勢標準到可以拍下來當成交通科的模范示例。

    安定、強勢、可靠、包容。

    蘇格蘭覺得這才隱約找到了自己在可雅面前總是提不起警惕的原因。

    可雅從沒對自己掩飾過自身漠視生命的本性。與此同時卻把可稱溫柔的一面毫無保留地強行塞給自己。

    我應(yīng)該敵視他、警惕他，尋找他的破綻，抓到他犯罪的證據(jù)，把他送到審判席上去。

    這才是身為公安廳精英警察的諸伏景光該做的事情。他為在感情游戲里愈發(fā)沉溺的自己感到可恥。

    但是我現(xiàn)在享受著他的照顧，獨占他的優(yōu)待，并且正在逐步試探他對我包容的底線。

    身為組織成員的蘇格蘭驕傲地探出頭來，放肆地大聲嘲笑。

    你要記住你是誰，記住你的本職，你的使命——你是日本公安深入黑暗的一截刀刃。

    蘇格蘭拉高可雅的大衣蓋住半張臉，以此遮住自己因用力咬牙變得陰沉猙獰的表情。

    他得重新審視可雅對自己的態(tài)度了。蘇格蘭在心里想到，我得弄清楚他對我有好感的原因，然后……想辦法利用他。

    “還沒有問過，你為什么這么照顧我啊，可雅前輩？”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從可雅的大衣下面?zhèn)鞒鋈?，又悶又粘，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軟弱。

    諸伏景光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用了24年的聲音竟然可以這么陌生。

    “你確定要在我開車的時候談?wù)撨@個問題？”

    可雅在確認路況安全后低頭，飛快地跟蘇格蘭對視了一眼。

    他認真直視別人眼睛講話的好習(xí)慣此時反而成了一個礙事的包袱。

    “不可以嗎？”

    蘇格蘭眨了眨露在外面的一雙透藍眼睛，用柔和磁性的聲音黏糊糊問道。

    “不，只是有點不習(xí)慣。”

    可雅皺了皺眉，看上去不習(xí)慣的程度要比他說得更多一些。

    “那是不愿意告訴我嗎？”

    這次可雅稍微沉默了一會，才又低又緩地說道：“我沒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復(fù)，實際上我自己也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我對你的看法?！?/br>
    他停了停，見蘇格蘭沒有出聲，以為他對這個回答并不滿意，于是為難地皺起眉，補充道：“你是一個好人，蘇格蘭?；蛟S這么說有些可笑，但我希望你不要作為一個好人死在組織里。我希望能一直看著你身上那些好的東西，為此我會力所能及地保護你，照顧你?！?/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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