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做不到，他至于在這里放狠話嗎？

    這實在是個悲傷的故事，同時這個道理也是真的很簡單。

    五條悟從前不明白，被現(xiàn)實教做人之后也明白了。

    教他做人的泠深月自然更加明白。

    不過泠深月也并沒有要刺激五條悟的意思，總歸目的已經(jīng)達(dá)到了，如今退讓一些也是無妨。“既然小悟你來了，那我就不留啦？”

    剛抵達(dá)現(xiàn)場就要被丟到一邊的五條悟：“等一下，深月姐——”

    “帶著你的朋友回去吧。”仿若完全沒有聽到五條悟的挽留，也沒有看到他伸出的手一樣，泠深月鎮(zhèn)定自若的站在原處，帶著病態(tài)蒼白的秀美面容上依舊是恬靜溫柔的笑容，嘴角弧度不曾有過半點變化?！斑@里并不安全，不是你們兩個學(xué)生該來的地方?！?/br>
    這是泠深月留下的最后一句話，在五條悟觸碰到她之前，這道單薄的影子便像是幻覺一樣的消失了。

    夏油杰面露愕然之色，只差一點就能捉住泠深月手腕的五條悟倒是毫無意外之色，只是不太高興的冷哼了一聲，道：“果然是這樣……”

    夏油杰：“悟？”

    五條悟氣哼哼的答道：“之前的深月姐不是本體，只是由她意識控制的一個幻影而已！”簡而言之，他們都被騙了！

    泠深月倒是不覺得自己在騙人，也完全不覺得自己利用幻影出行的方法有什么不妥之處。說到底，就她本體那狀態(tài)——

    出了營養(yǎng)罐之后能不能活都是問題。

    “現(xiàn)在這種情況……雖說只是權(quán)宜之計，但也還算便利?！便錾钤抡f道。

    房間里唯一的聽眾沒回答，黑發(fā)的男人沉默的看著泠深月。

    這地方開辟出來的空間不小，但因為放置了太多的儀器在里面，反而顯得逼仄了起來，連轉(zhuǎn)身都很困難。

    泠深月便站在這些粗苯龐大的儀器之間，挺拔秀麗的像是一株正在勃勃生長的百合花，只是她的身上卻毫無年輕女孩該有的生機活力。

    她身后是一個三米高的營養(yǎng)罐，里面注滿了成分未知的液體，各種元素互相攪弄，呈現(xiàn)出一種奇妙的淺綠色……就像是泠深月的裙裾。

    營養(yǎng)罐邊緣的燈光柔和的照亮著這片空間，這種奇妙的色彩也通過這個媒介投射在了泠深月的身上，在她的手臂上繪畫，將她整個人都包裹其中。

    泠深月的膚色本就是病態(tài)的白，她也同這世上的任何一個經(jīng)常與死亡打交道的久病之人一樣有一種自然而然的病氣和死氣。

    但被這奇妙的色彩包裹起來之后竟然反多出幾分怪異的生氣來。只是她的面容太過沉靜，正如死水般幽寂，掀不起絲毫波瀾——

    就像是她背后的、那個營養(yǎng)罐里面漂浮著的人體一樣。

    被淡綠色液體所包裹著的女孩有一張寧靜秀美的面孔，她像是睡著了似的閉著眼，自然放松的肢體纖細(xì)瘦弱，素白裙裾柔柔散開，不加束縛的長發(fā)兀自在水流中飄飛搖曳。

    一眼望去，令人不禁聯(lián)想到沉入水中的美麗人形——溺水之人不會有這樣安詳沉靜的神情——又或者是偶然窺視到的奇妙水中生靈。

    毫無疑問，漂浮在營養(yǎng)液中的這位少女身上有一種奇特的空靈之美。

    然而若是考慮到她身在何處、再去看站在營養(yǎng)罐前頭的泠深月的話，這一場景便更像是什么荒誕美麗的傳世名畫了。

    營養(yǎng)罐之外的泠深月。

    營養(yǎng)罐內(nèi)部的女孩。

    雙方有著完全相同的面容，完全相同的身材，連頭發(fā)的長度都沒有區(qū)別。

    唯一的差異只在于：

    泠深月活動自若神色鮮活，而營養(yǎng)罐中的女孩卻像是睡著了一樣，安靜的閉著眼睛，既不說話，也不動彈。

    而現(xiàn)在，“她們”正在對視。

    泠深月凝視著營養(yǎng)罐中的女孩，兩張一模一樣的秀麗面孔無限靠近，淺綠微光溫柔的將兩人包裹其中……

    美自然是美的，而且還是雙倍的美麗沖擊，但也是雙倍的驚悚詭異。

    就像是什么美學(xué)大師導(dǎo)演的恐怖片里的名場面似的……如果這時候有第三個人進(jìn)來的話，一定會被嚇到的吧？

    好在泠深月的唯一聽眾對著情況早就習(xí)以為常，這時候也只是說道：“你還想拖著這身體出門？”怕不是剛從營養(yǎng)罐里面出來就倒下了吧！

    泠深月只是微笑，她凝視著營養(yǎng)罐中的女孩，凝視著自己的軀體……這幅rou?身衰敗到了極點，像是隨時都會死去。

    但她畢竟是活著的。

    雖然生命的氣息非常微弱，但這擺滿了整個地下空間的復(fù)雜儀器的確維持了她的生命。

    “還不到時候?！便錾钤抡f道。

    只要rou身還活著，她便還是「生者」，而不是「咒靈」。

    倒不是說泠深月對自己的身份有什么執(zhí)著要求，只是如她所說一般，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誠然這具衰弱的軀體極大的限制了她，只有擺脫這脆弱又沉重的rou身她才能完全的使用自己的力量，但：“現(xiàn)在還不是死掉的時候?！?/br>
    禪院甚爾：“連這個都已經(jīng)計劃好了嗎？”

    “當(dāng)然……”泠深月對他露出微笑，語氣平靜，“為了我們的理想，這是必要的一環(huán)?！?/br>
    禪院甚爾說出不知道從哪里開始的謠言：“咒靈女王——”

    泠深月不置可否，只道：“等我死掉變成咒靈的時候，這就是事實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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