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號溫僖(清穿) 第59節(jié)
初夏時節(jié),去年御駕親征過的康熙又決定北巡蒙古,一來是和蒙古各部王公相聚議事,二來,便是年初冊了和碩榮憲公主的二公主,要嫁去蒙古巴林部,雖只是碰巧同路,但也彰顯了康熙對這個女兒的看重。 此番北巡,照例是太后和眾嬪妃,阿哥們一同隨行,寧楚格和蕪華雖是性格各異,但相處的也還算不錯,敏慧去年嫁了近支的宗室子弟,也在隨行之列,三個不同年齡和性格的女孩聚在一起,倒讓元棲身邊添了不少熱鬧。 蒙古的風(fēng)景極美,一到了大草原上,身邊的孩子們都迫不及待飛奔了出去玩,左右身邊都有不少人跟著,元棲也并沒過度擔(dān)心。 前頭的酒席上,大阿哥和太子正拼著酒,他們兩近年來明面上沒那么爭鋒相對了,想來也是察覺到汗阿瑪對他們什么都要爭的不滿,故而有所收斂。 阿哥們都還小時,康熙看著他們一個個你爭我奪,想卯足了勁兒要出頭的樣子,只會覺得欣慰,甚至于還會拿出各種各樣的好東西來激勵他們,然而當(dāng)他察覺到兒子們在一日日長大,自己卻在一日日變老時,不免就覺出了威脅。 大阿哥和太子的爭鋒相對,更是時時刻刻提醒著他,他們?nèi)缃駹幍牟辉偈亲约旱目粗?,而是這至高無上的龍椅,是不容他人染指的帝王權(quán)力。 喝得微醺之時,他看著太子和大阿哥如是想到。 四阿哥雖然已經(jīng)成了婚,但無論是太子還是大阿哥,都并未將將他放在眼里,周圍的蒙古王公們亦不會以大欺小,只有些許幾個才識得的同齡人,淺嘗輒止一番也就罷了。 太子和大阿哥喝得大醉而歸,四阿哥卻不聲不響,誰也沒只會,借著元棲的人,跑去給康熙送了醒酒湯。 第二日,四阿哥此番純孝之舉得了康熙贊賞,消息傳出去,大阿哥頗為不屑:“四弟文不成武不就,也就這點小人行徑罷了!” 太子也不是很高興,他倒不介意四弟得了贊賞,他在意的是四弟瞞著他給汗阿瑪送醒酒湯。 對此,四阿哥不安地解釋:“我昨夜瞧著汗阿瑪和太子,大哥都喝得大醉,先去給汗阿瑪送了醒酒湯,而后又給二哥和大哥送了的?!?/br> 太子聞言,看向一側(cè)的宮人點頭,心里不免一陣憋悶。 四弟這番話說得牛頭不對馬嘴,一點也不實誠! 他問的是為何要瞞著,而四弟表達的意思不過是,他待汗阿瑪和兩位兄長都是一般的。 四阿哥臉上掛著笑,心里則門兒清。 太子待他表面上一如往常,甚至在他婚后主動提出,要在政事上指點他一二,可實際上呢,派給他參考的文書不過是最邊邊角角的一些,便是有什么正事,也輪不上他上手,太子自有無數(shù)種法子來掩了過去,叫旁人瞧不出破綻。 若是沒有兩位舅舅指點,他怕是到現(xiàn)在也回不過味兒來。 更令他感傷的是,不知不覺間,他和二哥終究還是走到了互相猜疑的這一步。 但這樣的心情也只是一瞬,從太子處離開,他揉揉臉頰,便換上了另一副笑容,這笑才是真正發(fā)自內(nèi)心的。 他邁步往遠處走去。 元棲的帳子里此刻則傳出了陣陣歡笑聲。 小十被眾人揶揄的目光盯著,整個人從臉到脖子都是通紅的,被人取笑了好半晌,他才羞憤道:“皇額娘,您別再笑話兒子了!” 元棲勉強止住笑,昨夜小十和敏慧偷跑出去玩,結(jié)果路上遇到好些蒙古格格,小十膚色白凈,格外引人注意,加上他騎術(shù)并不精湛,居然被其中一個格格騎著馬給強行搶了去。 跟著的宮人只得求助侍衛(wèi),最后一群侍衛(wèi)策馬狂奔,把小十又給搶了回來。 因為沒來得及叫侍衛(wèi)不許說出去,第二日晨起,這消息便給傳出去了。 元棲眨眨眼,笑瞇瞇道:“聽說是蒙古阿霸垓部一位郡王之女,比小十還小一歲呢,我倒是對這個格格有些興趣了,不如今兒請她來,咱們都見一見?” 寧楚格唯恐天下不亂,極力拍手叫好。 四福晉看得出是在勉強忍笑,用帕子遮了臉,肩膀不斷抖動著。 而此刻,四阿哥在帳子門口遇到了個蒙古格格,和自己福晉差不多年紀。 她一身張揚艷麗的騎裝,眉眼帶著股英氣,眼睛笑成了月牙,朝著帳外的宮女脆生生道:“阿霸垓部□□錦噶喇普郡王之女,博爾濟吉特氏來給皇貴妃娘娘賠罪!” 里頭的笑聲在這一瞬間戛然而止。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2-03-19 23:01:12~2022-03-20 22:36: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白云悠悠20瓶;隨波逐流_sunny 10瓶;社會主義接班人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八十六章 不顧小十的阻攔,元棲就把人叫進來了。 四福晉覺得自己繼續(xù)待下去有些不妥,便和四阿哥一道回了自己帳子里,寧楚格仿佛也明白要照顧小十岌岌可危的自尊心,找了個借口出去了。 博爾濟吉特氏雖是獨身前來賠罪,卻不見一點慌忙失措的模樣,不緊不慢地行過禮,聲音清脆明快,對著小十道:“奴才昨兒不知道您是十阿哥,不小心冒犯了您,這兩日我獵得的東西,都愿意交給十阿哥賠罪。您意下如何?” 說罷,她把手里拿著的紙卷展開來,只見上頭寫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她口齒清晰地用漢話念了出來,兔子等小型動物占了多半,但也有有鹿,羊,狐貍等物,倒也算豐盛。 一下子周圍人的目光都有些異樣,這么小的年紀能獵得這些,幾乎是不大可能的。唯獨十阿哥背對著眾人,還是一聲不吭。 怕十阿哥不信,博爾濟吉特托婭還又添了一句:“雖然有兄長相助,但這些都是我射中過的獵物?!?/br> 元棲在她開口之時便嘆了口氣,小十雖不是極好面子的人,但昨日他本就只得了幾對兔子,沮喪不已,昨夜又被一個小姑娘擄去,還傳了出去,已經(jīng)夠丟人的了,眼下博爾濟吉特氏又說要以獵物相贈,只怕是更讓他不高興了。 果不其然,小十連轉(zhuǎn)過身來也不肯,很是失禮地冷淡道:“既然道了歉,你請回吧。” 見狀,元棲打了個圓場,道:“十阿哥現(xiàn)下心情不大好,你的賠罪禮本宮便代為收下了,托婭格格先請回吧?!?/br> 托婭也僅僅是愣了一下,而后便把東西留下,轉(zhuǎn)身走了。 人都走了,小十才磨蹭著走到元棲跟前,滿臉都是委屈,“額娘,就是因為她,現(xiàn)在外頭人人都要笑話兒子!” 元棲嘆了一聲,毫不留情道:“這也怨不得托婭格格,誰叫你從前不好好練騎射的?” 小十苦著臉,“我知道錯了,可是外頭那些傳聞怎么辦?。亢拱斎羰锹牭搅?,一準要責(zé)罰我的!” 元棲狠狠一戳他額頭,“該!你以為昨兒太子和大阿哥得了賞是因為什么?還不是他們兩人的騎射把那些蒙古王公們的子弟狠狠甩在了后頭?你汗阿瑪素來要面子的人,要是聽說你現(xiàn)在連個蒙古格格都不如,肯定得動氣!” 元棲對這個兒子也是沒法,他天生不愛動,就愛享樂,在上書房學(xué)業(yè)總是落后也就罷了,要是沒有元棲天天督促,恐怕這時候就得胖成一顆球了。 傍晚,康熙得了空,果然把他叫過去訓(xùn)斥了一通,倒是沒有罰跪罰抄,而是下了狠話,等回了紫禁城,非得叫人來好好教他騎射。 就這樣,在康熙親自監(jiān)督之下,小十短短幾個月,身上一層肥rou掉了泰半,整個人又黑又瘦,但比起從前卻有了幾分精氣神。 十月中旬,剛過了頒金節(jié),元棲正打算歇一陣,就聽到惠妃和太子側(cè)福晉李佳氏在御花園發(fā)生了沖突,惠妃回去便請了太醫(yī),李佳氏有孕五個月,也請了太醫(yī),據(jù)說是動了胎氣,差點流產(chǎn)。 太后受孝莊太后的影響,自來對太子這個孫子更親近些,聞言便急匆匆派人去問候,康熙也問了兩句,元棲自然也不能無動于衷。 李佳氏一個側(cè)福晉,原也不必勞動這么多人,只是她是太子一眾妾侍中頭一個有孕的,太子自個兒都寶貝得緊,太后和康熙愛屋及烏,不免也要關(guān)照幾句。 派人去問過,知道毓慶宮那邊是故意夸大了情形,元棲才抽空去見了一趟惠妃。 剛進了延禧宮,便見大福晉白著一張臉往出走,旁邊的宮女小心翼翼扶著她,縱然如此,她行禮時也差點一下子跪倒在地。 元棲忙免了她的禮,心里不免嘀咕,這惠妃看來也沒病成什么樣,還有精神氣折騰大福晉。 進了內(nèi)殿,果然,惠妃神色萎靡,可是臉上紅潤有光澤,殿里頭也壓根沒有藥味兒,哪里是病著的模樣? 許是知道這回事情鬧大了,惠妃撇撇嘴,如實道:“也不是妾身非得跟她鬧別扭,只是那李佳氏說話也忒難聽了些,什么大福晉費盡心思要生個長孫,最后這長孫卻落在了她肚子里,妾身聽不過去,才說了兩句,她便說自己腹痛,要請?zhí)t(yī)?!?/br> 元棲心知事實并非如此,李佳氏一個側(cè)福晉,就算有孕在身,按著孝道也斷斷不敢這么明著和惠妃說話。 若真是李佳氏自己口出惡言在先,她只怕巴不得把這件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敢這么明目張膽的夸大情形。 不過她也不耐和惠妃扯這些,淡淡掃了她一眼道:“你既是長輩,就該有個做長輩的樣子,這么跟太子的妾侍斤斤計較,你叫太子和大阿哥往后見了面怎么說話?” 惠妃心中不屑,大阿哥和太子如今也就是表面上瞧著好些,私底下不知有多么憎惡對方,即便是她不鬧這一出,他們也好好說不了話。 不過她也沒敢表現(xiàn)出來,垂著眼瞼一一應(yīng)下,只道:“妾身謹記皇貴妃娘娘的教導(dǎo),往后再不會這般了?!?/br> 元棲還是留了個心眼,命人關(guān)注了惠妃幾天,見她沒有什么異常動靜,才放松下來。 經(jīng)過這一鬧,李佳氏自稱自己腹中懷的是個阿哥一事也傳遍了宮里頭,前頭大福晉一連生了三個格格的事情,也被人挖出來好一陣取笑。 畢竟這宮里頭瞧不慣惠妃的大有人在。 大福晉一連不高興了好些天,然而大阿哥也并沒關(guān)心她。 兩人成婚后,一開始彼此都有些新鮮感。 只是大福晉的這點新鮮很快被一次又一次生產(chǎn)磨滅了,她現(xiàn)在只恨不得自己府里快來一個才貌雙絕的女子,獨占了大阿哥這份恩寵才好呢。 而大阿哥愈發(fā)忙于外頭的事情,加上大福晉遲遲未能生下嫡子,對大福晉也冷淡了。 只是為了能有個嫡子,兩人忙活這么久,如今眼見著沒多大希望,可又放不下來這份執(zhí)念,便也只好和從前一般了。 只是大福晉心里,對惠妃的埋怨堆積得愈發(fā)深了。 若不是先前惠妃一再強調(diào)她腹中的是個阿哥,她又豈會被眾人議論,議論她不能生嫡子卻還要霸占著大阿哥,說她嫉妒不賢,連惠妃要給阿哥所送幾個宮女也鬧著不肯。 這些都是宮人們私底下傳的話,多有不實,但大福晉知道,連奴才們都敢議論自己,只怕她們的主子說起來更是毫無遮攔。 好容易等到了太子側(cè)福晉生產(chǎn)的那日,各宮都不約而同派了人去打聽。 聽到李佳氏如愿產(chǎn)下一子時,大福晉只覺得自己心中沒有絲毫波瀾,她只是苦笑著,知道這一回宮里的流言要愈發(fā)難聽,知道大阿哥和惠妃又有了理由責(zé)怪她,知道后院那些被賜下來卻不能得寵的妾侍們又有了笑話可看。 從延禧宮到阿哥所,大福晉行走在熟悉的宮道上,步伐越來越慢,她寧愿在外頭多吹些風(fēng),多曬會太陽。 也只有在這樣少的一點時間里,她才能避開旁人無止境的探究和憐憫,和同她一樣凄冷孤獨的人正常搭上一兩句話。 這一日,惠妃照例把大福晉留下來,對著她做的女紅挑著毛病,言語間又夾雜著兩句不好聽的話。 大福晉紅著臉,坐立難安,忍了許久才低聲開口:“額娘,三格格近來有些著涼,她生來就體弱,兒媳心里擔(dān)心會留下病根子,今兒想早些回去瞧瞧?!?/br> 惠妃拉下了臉,嘀咕著:“一個小丫頭就這么嬌貴了?連自個兒的女兒都照顧不好,要你來有何用?行啦,知道你是不耐煩陪我這個老婆子,今兒就不留你了,回去吧?!?/br> 大福晉悄悄松了口氣離去,被惠妃瞧了個正著,心頭又是一陣氣惱。 那一句“生來體弱,會留下病根子”卻在她腦中盤旋許久。 她把大福晉精心繡出來的東西隨手扔去一邊,蹙著眉想起來,李佳氏那個孩子不足八個月便生下來了,倒也是個體弱的小阿哥。 便是因為體弱,才沒得了皇上親自賜名,怕太小的孩子壓不住。 康熙對太子護得緊,因此毓慶宮后院的一切事物,如今都在太子乳母的手里頭把持著,元棲自然也不會閑到事事都要打聽。 李佳氏所生的小阿哥夭折的這件事,元棲還是從良嬪這兒聽來的。 元棲心里有些憐憫,但也知道李佳氏生產(chǎn)時并不足月,這年頭的醫(yī)療技術(shù),不足月的孩子本就體弱,稍微著涼就有可能夭折,因此也沒露出多么意外的表情,只道了一句可憐。 誰知良嬪意有所指道:“若真是體弱也就罷了,可毓慶宮還處置了小阿哥的乳母。” 元棲目光冷凝,掃視了良嬪一圈,良嬪并不是多管閑事的人,如果毓慶宮的小阿哥是被太子自個兒的姬妾所算計了,她用不著這么巴巴的上門來一趟。 等殿里的人都退了下去,良嬪才謹慎道:“前些日子,惠妃娘娘召見了家里人許多次,說是大福晉所生的三格格生了病吃吃不好,所以請人進來問問有沒有什么法子?!?/br> 良嬪見她沒反應(yīng),倒也沒泄氣,繼續(xù)道:“妾身一開始便覺得奇怪,惠妃一向盼著大福晉生個小阿哥,對那三個格格不聞不問的,怎么就忽然關(guān)心起來了?” “妾身便買通了惠妃跟前的兩個小宮女,”說起這些事,良嬪也理直氣壯,她本就是元棲刻意抬著和惠妃較勁的,“這才知道,原來惠妃關(guān)心的并非是大福晉的三格格應(yīng)該怎么治好,而是想知道乳母的飲食對孩子會有什么影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