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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汴京賣花 第53節(jié)

    不像今天,她坐在馬車里幾乎就對著蕭照,聽得見他的呼吸聲。

    鶯鶯不安往后挪動一下,佯裝看外頭掩飾自己心里的不安:“咦,外頭街市熙熙攘攘,倒比我們門口熱鬧?”

    蕭照便講給她聽:“到了五更之后開鬼市還能更熱鬧?!?/br>
    “鬼市?”鶯鶯本能嚇了一跳。

    蕭照怕嚇著她,忙道:“夜里的黑市交易喚做鬼市,并非是怪力亂神的緣故?!?/br>
    他繪聲繪色講起這邊鬼市五更便點燈開市,燈燭下一個個小攤在街道上支起,里頭有賣花環(huán)的,還有賣衣服的,林林總總,有些眼力強的人還能在此處淘換到前朝瓷瓶、歷代金石。

    鶯鶯聽得津津有味,車里的尷尬也隨之慢慢散去。

    兩人聊了兩句,忽然聽見行會的門“哐當”一聲,鶯鶯忙掀開簾子下車去看看。

    那個門房笑道:“掌柜的,你這店鋪通過了,以后你便是我們汴京行會的一員,還請這月十五來我們這里議事?!?/br>
    鶯鶯忙點頭應下,道了聲謝。

    蕭照也跟著掀起車簾望過來,鶯鶯轉身向他點頭:“過了!”

    蕭照心里石頭落地,恭賀她:“恭喜恭喜。以后便能有行會里頭的消息了?!?/br>
    飄石激流也跟著恭喜,鶯鶯拿出銀錢打賞他們:“見者同喜!”

    到了十五這天,鶯鶯一早就梳洗一番,蕭照與她同去。

    等上了馬車,蕭照留意到鶯鶯今日格外素凈,不由得好奇:“今日是你初亮相,為何不往鄭重了梳妝?可是沒有首飾不成?歸家我便再給你尋尋?!?/br>
    鶯鶯忙擺手:“不是。不是?!?/br>
    她慢條斯理解釋給蕭照聽:“我是特意這般裝扮的?!?/br>
    花卉行當里當然也有女子做掌柜的,可出外做生意的還是男子居多,她要站穩(wěn)腳跟就要別人不拿她的美貌說事,自然要更樸素素凈些好。

    今日她特意挑了件靛藍素色的衣裳,上面不過用月白鑲了滾邊,一絲花紋裝飾都無,發(fā)髻也梳得老成持重,只簪了一枚木頭簪,看著既無任何華麗裝飾也無半點涂眉描唇。

    蕭照一看便懂了她的意圖,他點點頭:“如此一來是多些掌柜的氣質?!?/br>
    鶯鶯不好意思:“蕭大人不要嘲笑我這點小心思便好?!?/br>
    “人之常情。我當初進軍營時也是這樣?!彼谶M禁軍前曾在北地的軍營里歷練了幾年。

    蕭照又想起了什么,滿臉認真道:“你開的花滿蹊盈利頗豐,便是在花卉行當里面對那些大花商都有底氣,進去之后平常心待之便是?!?/br>
    原來他看出來自己緊張?

    鶯鶯看了蕭照一眼。

    蕭照卻認認真真指著她的手:“因為你手里的巾帕都快要被攥壞了?!?/br>
    ?。窥L鶯低頭,這才看見自己還真是攥緊了巾帕。

    蕭照叮囑她兩句:“你若是緊張便眼睛看著遠處某個物品,如此一來別人都當你在勝券在握便不敢貿(mào)然上來?!?/br>
    鶯鶯試了試,果然這樣好一點。

    蕭照繼續(xù)道:“我初進軍營時也很忐忑,特意將自己的容貌遮掩住,還繡了花臂,每日刻意不洗臉不剃須,一心想與那些泥地里打滾的漢子們一般?!?/br>
    原來蕭大人還有這樣的過往?

    不過他的確很好看,丹鳳眼睛下一對星目,下巴線條俊美,如不是那一身煞氣自動卻人千里,只怕走在街上要被擲果盈車。

    蕭大人是風風光光的禁軍教頭,手里握著禁軍,這樣一個人都曾有緊張膽怯的過往,那自己這點緊張便真的不算什么了。

    鶯鶯心里的緊張也慢慢平息下來。

    馬車很快又到了花木行,蕭照看她下車:“我在馬車上等你?!?/br>
    鶯鶯“嗯”了一聲,邁步間已經(jīng)比出門更有力量。

    進了門,便見三三兩兩的掌柜們正在閑聊,原來議事會還未開始,鶯鶯便尋到一處不起眼的位子,小心坐下來,豎起耳朵聽旁邊掌柜的聊天。

    花木行會還有不少女掌柜,是以她進來時并未引起轟動,鶯鶯又小心坐在不起眼處,別人也不大注意到她,還在熱火朝天閑聊:

    “聽說了嗎?最近有家花滿蹊進了行會。”

    “是那家賣扶?;ㄙ嵙巳腔拘秀y錢的店鋪?嘿嘿,老兒我都被它賺走了五十兩銀子!”

    “我也是,不大不小一筆銀錢?!庇袀€胖員外道,又問,“聽說它家掌柜的是個女子。也不知是那個?”

    “女子?”他同伴語氣有些瞧不大起,“背后肯定是男的,女子哪來那么大魄力?”

    鶯鶯誒挑了挑眉。

    “哎你這李老四怎么說話呢?女子怎么了?吃你家炊餅了?”說話的是個女子。

    那李老四賠笑:“啊呀誰敢說您裴娘子啊,您自然是有魄力有遠見,要不也不會做這么大的買賣,可世間像您這樣有男兒豪情的女子才有幾個???”

    一番話將那裴娘子稱贊了一番。

    可惜裴娘子似乎并不領情:“什么叫男兒豪情,豪情就是豪情,分什么男女?難道我們女兒家便沒有豪情不成?”

    李老四繼續(xù)笑:“您說的都對!”

    等裴娘子轉身走后卻繼續(xù)與同伴嘀咕:“這女人當真是小心眼,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

    鶯鶯攥起了拳頭。

    作者有話說:

    來啦!

    第45章

    那李老四賠笑:“啊呀誰敢說您裴娘子啊, 您自然是有魄力有遠見,要不也不會做這么大的買賣,可世間像您這樣有男兒豪情的女子才有幾個?。俊?/br>
    好在很快便開始議事,有個童子走到大廳中間擊掌, 示意諸人落座肅靜。

    大廳登時變得雅雀無聲, 很快便有位精神矍鑠的老人走進來, 他笑起來極其和氣:“諸位,在下便是符田?!?/br>
    鶯鶯聽周圍的人充滿敬意的問候他為符行老,便知這位是花木行會的行老。

    符行老說起話來極有條理,先說完行會的情況后又介紹了今年新入行的掌柜, 隨著他介紹到“花滿蹊掌柜蘇三娘”時在場諸人rou眼可見的躁動起來。

    誰能不好奇呢?花滿蹊這家名不經(jīng)傳的新店居然在扶桑搶購熱潮中成為了所有店鋪老板都熟悉的名字,輕輕松松就賺走了他們的銀子。

    這家店是提前打探到了扶桑花熱銷的消息呢還是事先就布好了局?

    若是后者那么這家店的老板手腕和魄力都不可小覷。

    這次來議事的老板有大半是抱著瞧瞧花滿蹊幕后老板的心思, 因而各個翹首四處打量等著看那位神秘的老板是誰。

    而后鶯鶯便站了起來。

    廳中響起竊竊私語聲:“原來還真是個女子?!?、“看著挺利落也不知是不是幕后老板”,鶯鶯神色不變, 只含笑給諸人福了一福。

    裴娘子意有所指咳嗽一聲, 沖李老四撇撇了嘴。

    李老四不提防這樣一位有能力的掌柜居然真的是女兒身,臉上也訕訕起來。

    誰知鶯鶯也看了他一眼。

    一對眼睛沉如秋水黑白分明, 從他臉上淡淡掃過, 帶著上位者獨有的冷漠與傲慢,似乎他不過是一?;覊m一般。

    李老四被那目光掃過心里無端一涼。

    他不自覺縮縮脖子, 而后悄悄嘀咕:怎的這位掌柜似乎對自己有意見?

    莫非是適才背地里議論她被她聽見了?

    旁邊旁的掌柜嗤笑他:“一個大老爺們背地里議論人家個小姑娘,可真是嘴碎得緊。”

    “就是,有那閑心議論別人倒不如好好兒把自己的生意做好?!?/br>
    鶯鶯盯著前頭,似是在自言自語:“世間像這樣有嘴碎的男子才有幾個啊?”

    這不就是自己適才議論裴娘子的話嗎?不過對方改頭換面將女子換成了女子,陰陽怪氣反送給他。

    李老四又惱又羞, 像是坐在荊棘刺條上一樣, 怎么都無法平穩(wěn)。

    早知道就不亂說話了, 唉!這下好,白白被別人笑話。

    符行老倒一愣:“花滿蹊,好多年前也有家賣花腳店喚做花滿蹊?!?/br>
    鶯鶯心里一動,符行老說得應當就是娘親的店鋪,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娘的舊事?她謀劃好了一會散會了就要尋符行老問問花滿蹊的事。

    符行老介紹完諸多新掌柜之后又道:“正好諸位入了我們行會,過段日子我們花木行會要舉辦一年一度的賽花會,還請諸位也踴躍參與?!?/br>
    賽花會?

    鶯鶯不是汴京本地人,是以不明白這些。還是聽符行老介紹才明白:

    原來花木行會本行會的成員將在賽花會上各自展示出各家的法寶,有培育出稀罕花種的,有反季節(jié)養(yǎng)育出花卉的,還有養(yǎng)出超大花盤、抗倒伏等這樣優(yōu)質特性的。

    其中優(yōu)勝者自然會按照諸多年長行老們的評選而勝出排出名次。

    賽花會還會吸引到許多商鋪酒樓都來下訂單,因此行會內(nèi)成員對這次賽花會都格外重視。

    鶯鶯聽了有些遺憾:花滿蹊如今雖然加入了花木行會,但還是家小花商,并沒有屬于自己的花田和莊園,更沒有專門培育花種的花農(nóng),自然不能參加這種花會。

    不過她轉念一想:自己才開業(yè)三月便能加入行會,今后定能慢慢發(fā)展壯大,有屬于自己的花田。

    隨后開始自由議事,幾位掌柜的便將近日里經(jīng)營遇到的亂象說了出來:有官府某個衙門為難的、還有某地的地痞找麻煩、有同行惡意競爭的。

    符行老與一些年長的行老一一幫他們想辦法:

    某個衙門為難的便尋了某位家人在那衙門里辦公的行老,答應做個中人說項說項;

    某地的地痞找麻煩,便由符行老改日去拜會他們坊里的幫派老大,無比化干戈為玉帛;

    而指控同行惡意傾軋的便叫他們雙方當庭辯論,行會里的諸位掌柜集體表決。

    鶯鶯也跟著裁定了一番。

    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這行會還是挺有意思的,別的不說,單是同行惡意競爭這事告到官府去衙門的長官不懂花木行里一些彎彎繞的行當,難免會聽信一面之詞。

    可是放在行會內(nèi)部協(xié)調(diào)他們這些掌柜的一聽就能明白,也方便立即斷出是非曲直。

    兩家掌柜倒都很服氣這個結果,拱手作揖。

    誰知這時有人道:“說起同行惡意傾軋,前段時間那花滿蹊算不算惡意競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