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夢非夢15
書迷正在閱讀:[綜美劇]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要退圈繼承家產(chǎn)的我突然紅了、[綜英美]我為自己續(xù)1秒、[七五同人]今天展昭被開封府開除了嗎、我是來抱你的、穿越后我靠科舉養(yǎng)家、在本丸養(yǎng)呱的日子[綜]、開局我是洪荒一棵樹、趴墻小皇后、[綜漫]主上求你別吃了
憶安無聊地蹲在地上撥弄著珠子,這里是醫(yī)生聯(lián)合組織的支部之一,爹地拿著她的體檢進去了,不知要多久才出來呢。 透明的珠子被陽光耀出琉璃的光,憶安一個不小心,手勁沒控制好,彈開的珠子咕嚕嚕地快速向遠(yuǎn)處滾去。 女孩慌慌張張地爬起,追著珠子向前跑去,琉璃色的珠子最后碰到一只輪子后反彈回來,憶安有些遲疑地停下腳步。 她眼前的是一個坐在輪椅上的黑發(fā)少女。 少女閉著眼像是在沉睡,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濃厚的疲憊味道,簡直像是怠倦得再也醒不過來般。 憶安不禁揉了揉眼睛,她害怕地想,對面的那個大jiejie好像在陽光下一碰就碎了呢。 不知道是珠子的原因,還是憶安的腳步聲,黑發(fā)少女皺起了眉頭,眉毛之間的皺褶越來越深,深得幾乎可以讓人感受到她的吃力與痛苦,她長而直的睫毛緩緩扇開,露出的黑眸是先是一陣混沌,然后才逐漸清明起來。 她坐在輪椅上,看著僵在原地的女孩兒,表情柔和?!澳憬惺裁疵??” 坐在輪椅上的明明是正值風(fēng)華的少女,但她說話的語氣、神態(tài)、肢體的動作無一透出一種蒼老感。 憶安感覺到了,卻不知道怎么表達(dá)這種怪異感和違和感,就像是、像是一個老奶奶披著一層年輕的外表一樣嚴(yán)重不搭。 也許是少女的目光太過柔和了,憶安并不抗拒對方,小聲回答:“我叫憶安?!?/br> 女孩兒仰起頭:“大jiejie呢?” 聽到女孩的姓名時,輪椅上的少女似乎狠狠地晃了晃神,她有些呆滯地看著憶安的臉蛋,忘了回答。 被忽視得憶安有些不快,女孩兒嘟起了嘴,撒起嬌來?!案嬖V人家嘛,大jiejie?!?/br> “我……”少女似乎終于回過神來,她看著憶安的目光難以言喻:“我叫祁……璇陽”她似乎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輕輕地回答。 隨即讀片的腦袋又一次旋轉(zhuǎn),望著熟悉的輪廓:“小憶安,你認(rèn)識憶月?” “憶月……祖母?”憶安睜大眼睛:“大jiejie認(rèn)識憶安的祖母嗎?” “祖母……呵……”璇陽坐在輪椅上低低沉沉地笑了,曾經(jīng)教練的meimei,她的舞蹈老師,已經(jīng)是老祖母了啊,而同樣年歲的她還披著一層年輕的畫皮……真是讓人感慨啊。 璇陽有些迷茫,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嗎?她已經(jīng)偷了這么多的時間了嗎? “小憶安,喜歡聽故事嗎?” “喜歡,憶安最喜歡聽故事了~” “那么就讓我來……”璇陽對著憶安眨了眨眼:“講一個故事如何?” 女孩兒歡天喜地地湊過來,趴在輪椅的扶手上,一副期待的樣子。 璇陽微微瞇著眼睛,像是在思索著故事該從哪里講起,她臉上的笑容是柔和的,卻又帶點冷意:“小憶安,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嗎?” 憶安睜大眼睛,神色間似乎有些不安和惶恐。在璇陽的注視下,女孩低下了頭,顯得有些沮喪:“……媽咪說,憶月祖母去了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憶安只能很久很久以后才能去到……祖母消失了,不見了啊……” “是的,不見了,消失了啊……”像是沒有聽到憶安夾雜著哭腔的話語,璇陽沒有安慰女孩兒,繼續(xù)說了下去:“死亡很可怕吧?” “很可怕?!睉洶材四ㄑ蹨I,應(yīng)和著。 “死亡不可怕,真的。小憶安,天堂就是俗稱的極樂之地,在那里的人沒有煩惱,只需享受,就像一個大型游樂園,而死亡就是一個邀請函,那這樣的邀請函,你害怕嗎?” 憶安搖了搖頭,璇陽的手遲緩地從扶手上舉起,僵硬地碰了碰憶安的頭表達(dá)安慰,那僵硬機械的動作簡直可以聽到關(guān)節(jié)轉(zhuǎn)動的咔嚓聲:“比死亡可怕的還有很多啊……” “比如你經(jīng)歷歲月的蠶食,然后老了,和你的祖母一樣,而你的身邊的人,卻永遠(yuǎn)保持著年輕的狀態(tài),他們依然風(fēng)華正茂,愛你的人和你愛的人還是那副模樣,只有你不停地變老,你的容貌也越來越丑,他們微笑著,目送著你蒼老以及消失——” 憶安的尖叫一度中斷了璇陽的講話,女孩兒的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等憶安的尖叫完畢后,璇陽才緩緩地說完尾句。 “——很可怕吧?” “嗚……”憶安捂著臉點頭,她被嚇到了。 璇陽靜靜地坐在輪椅上好一會,即使是憶安平靜下來也依舊沒有說話,她就像是一個老舊的機器,淹沒在灰塵中等待著上發(fā)條。 就在憶安覺得差不多,想要離開的時候,璇陽再次開口了:“如果……反過來想呢?假如有一個人完全不變,他的周圍都在改變,他會眼睜睜地看著他愛的人和愛他的人變老變丑,然后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只留下他一個人——你覺得他會怎么樣?” 遲疑久許,憶安才小聲地回答:“如果是憶安的話,憶安會瘋的?!?/br> “……對?!辫柾虼巴?,她的眼睛微帶點模糊的光暈,朦朧地看向另一個空間:“他——發(fā)了瘋。” 說完這句話,璇陽似乎耗盡了最后的一絲力氣,緩慢地閉上眼睛,陷入了沉睡,每天她都需要很大的睡眠時間,彌補流失的力氣,內(nèi)在的衰老早已改變不了,只是對于瘋狂的人,這是永遠(yuǎn)解不開的結(jié)。 憶安搖了搖少女,卻發(fā)現(xiàn)大jiejie已經(jīng)睡著了,只好悻悻地離開,半路看見了一個精致的大哥哥,仿若天使,雪白的皮膚在陽光下像是透明的! 女孩看呆了,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天使推著大jiejie離開,羨慕不已…… 璇陽卻陷入了夢魔。 當(dāng)璇陽發(fā)現(xiàn)眼角的那絲皺紋時,當(dāng)璇陽數(shù)不清頭上的白發(fā)時,當(dāng)璇陽在坐的時候第一次閃到腰時,璇陽很清楚地感受到,他們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所以容無雙很珍惜眼下的生活——雖然帶有一點小小的別扭,但是璇陽也知道,無論她變成什么模樣,容無雙是絕對不會嫌棄她的。 璇陽安心地陪伴著那人,相當(dāng)平靜地迎接終極的到來。 但是璇陽忘了,喜歡她喜歡得將近瘋狂而又獨占欲強的容無雙怎么可能會放手。 璇陽是他的,是他的! 即使是死神也無法將璇陽從他手中搶走!最初生的病是糖尿病,很常見的一種病,那人說要動手術(shù)換腎,璇陽也沒多大在意就應(yīng)了。執(zhí)刀的是容無雙,就在別墅的地下室—— 璇陽從來不知道那里有一個比醫(yī)院還正規(guī)的手術(shù)室。璇陽永遠(yuǎn)記得那一天,醒來后那人的眼睛在手術(shù)燈的照耀下,冰冷地反射著無機質(zhì)的光澤。 容無雙撫摸著璇陽的臉,動作很輕柔,聲音也很輕,輕得讓人一下子就忽略了。 那人輕描淡寫地說:“壞了就換一個。”那時候的璇陽也沒多大在意,模模糊糊地點了點頭應(yīng)著。 不久以后,璇陽終于知道容無雙當(dāng)初那輕飄飄的一句,分量有多重了。 容無雙是個瘋子,一直以來都是,他為了璇陽,早已拋棄了人倫道德,甚至做出了……禁忌。 他做的其實很簡單,真如他輕飄飄的那句:壞了,就換一個。 從外部皮膚到內(nèi)部器官—— 她的臉部感染了,他換了,她的肝不行了,他換了,她的右腿風(fēng)濕了,他換了,她的眼睛老花了,他換了……然后她的脊椎癱瘓了,他將她從脖子以下的部分整個切調(diào)換了——不,這樣說比較好理解,他切下她的腦袋,然后安裝到一個新的身體上。 哈哈哈…… 璇陽捂著臉大笑,她發(fā)現(xiàn)了無數(shù)個“璇陽”,容無雙告訴她這些都是仿品,她不需要死也不能死,這些人會為她提供生活的機能,永遠(yuǎn)地存活在這個世界! 他徹底的瘋了,也逼瘋了她。 她被綁在手術(shù)臺上掙扎著:“別做了!tmd容無雙你給小爺住手!你個瘋子!” 那人站在陰影處,抿著唇,透著一股倔強瘋狂的意味:“璇陽,別怕,只是一個小手術(shù),很快就好,無論用什么方法,你都會活下去?!?/br> 滾開——?。?! 容無雙,你不能這樣做…… 容無雙,你給小爺清醒過來?。?/br> 我們一起面對事實好么…… 而往往回答的只有簡短的一句:“璇陽,我喜歡你?!?/br> 璇陽在手術(shù)臺上掙扎著,想要避開那人的手,想要甩開那人滲著甜蜜的瘋狂,瘋狂地?fù)u著頭,將近崩潰。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容無雙……這是不可能的——?。。?/br> 死神正在逼近…… 無用功,都是無用功! 容無雙沒有在意璇陽的強烈抗拒,神情恍惚地觸碰著手術(shù)臺上那個他最愛的人。 璇陽,別離開我…… 冰冷的液體順著那人漂亮無比的臉蛋滑了下來。 求求你……別離開我……好么…… 換了換了,都換了哈…… 璇陽望著精致的臉龐,麻木,在鏡子或是別的什么東西上,她看見一個有著干癟腦袋,卻仍然綠鬢朱顏的怪物,而那個怪物就是她——?。?! 璇陽被嚇到了,幾個星期都睡不著了。 最終接受了事實,她的笑容越發(fā)明媚,也越發(fā)慘烈。 璇陽嘲笑,疲憊地眨了眨眼,眼睫勾勒出一種蒼老的弧度,整個人像是萎縮在輪椅上。 “容無雙?!?/br> “聽說過忒修斯悖論嗎?” “c區(qū)忒修斯和雅典的年輕人們自克里特島歸還時,所搭的30槳船被雅典的人留下來作為紀(jì)念碑,隨著時間過去……” “木材逐漸腐朽,雅典的人便會更換新的木頭來替代。最后,該船的每根木頭都被換過了……” “因此,哲學(xué)家們就開始問著,這艘船還是原本的那艘忒修斯之船嗎?如果是,但它已經(jīng)沒有最初的任何一根木頭了,如果不是,那它是從什么時候不是的?” 別說了……容無雙搖頭。 “哦,沒聽說過啊!” 璇陽認(rèn)真地望著容無雙,笑著:“那我再說一個簡單的,所有人的神經(jīng)細(xì)胞自分化后就是恒定數(shù)目的,也就是說,大腦的神經(jīng)細(xì)胞只會越來越少,不會再有新的干細(xì)胞分化成神經(jīng)細(xì)胞,統(tǒng)籌著絕大部分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大腦已經(jīng)一旦衰老,死亡也就近了?!?/br> 璇陽的笑容擴大:“你準(zhǔn)備把我的腦袋一起換了嗎?” 璇陽,別說了,不要這樣……求求你,別這樣—— 璇陽閉眼,容無雙,是我求你,別再繼續(xù)了…… 所做的一切,只不過是垂死掙扎著! 春天是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空氣中裹著淡淡的清香,讓人心曠神怡,別墅的空地上,璇陽坐在輪椅上,懶洋洋的,感受著陽光的溫暖,新鮮的空氣不斷地進入鼻尖,呼出渾濁的氣體。 似夢非夢,半瞇著眼睛,仿佛在睡覺,璇陽已經(jīng)分不清幻境與夢境的區(qū)別,不管清醒的消耗還是沉睡的消耗,都是痛苦的,伴隨的只有一個神經(jīng)元的消失,內(nèi)部早已腐朽潰爛得不像樣了,蒼老越發(fā)加重,重到再也舉不住那沉重的身體…… 璇陽的每一次沉睡都扼住了容無雙的呼吸,沉睡得越久,容無雙痛苦的時間越長,直到璇陽再次睜開眼時容無雙才像是被釋放了,然后在璇陽下一次陷入沉睡時重復(fù)著痛苦。 他有多怕啊,害怕璇陽再也睜不開眼,害怕璇陽拋棄了他,他恐懼得快要死了。 容無雙只能在璇陽沉睡的時候緊緊抱著那具由他親手拼湊而來的軀體,只有這樣無時無刻地感受著璇陽微弱的心跳和呼吸,他才能從那無邊無際的恐懼中有一絲喘息的余地。 “聊的什么?”容無雙不停地誘惑著璇陽說話,如果長時間不運轉(zhuǎn)大腦,很有可能停止轉(zhuǎn)動,成為阿爾茨海默病。 璇陽聽到聲音后,靜默片刻,才回過神,喃喃道:“講了很多,我還跟她講了一個故事,一個鬼故事?!?/br> 那瘋狂的、真實的、屬于他們兩人之間的,鬼故事。 滲著甜蜜的毒,被血腥浸泡,帶著以愛之名的殘酷。 “那開心嘛?” “…開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