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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說話的工作人員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一回生二回熟」的俏皮話的確不應該在這里說,被砸塌房頂可不是人人都想天天遇到、甚至能變得熟練應對的好事,也趕緊找補著把自己剛剛說的話給圓回來:“是的是的布朗小姐,這種事情必不可能發(fā)生第二次!再說了,不是還有那些義警嗎,他們也會保護普通市民的,請不要過分擔心,哥譚歡迎你。” 赫蒂:……說出來我怕嚇著你,朋友,砸塌了我房頂?shù)娜司褪悄銈兛谥械哪且患易恿x警里唯一的一位反英雄。 話語是具有魔力的東西。不拘這話究竟是誰說的,也不拘說這話的人究竟是男是女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還是升斗小民。 總之,一旦某些「還未發(fā)生的事情」一旦被用「確鑿的言語」說出口的話,就有可能變成真實。 通俗一點解釋就是—— 烏鴉嘴…… 赫蒂不知道自家的挖坑不填系統(tǒng)究竟有沒有自動加載某種名為「烏鴉嘴」的特殊語音包。 但是她可以確定,那個說「一回生二回熟」的哥譚城市基建局的工作人員肯定有這方面的屬性。 否則她眼下也不用跟半跪在她陽臺上的紅頭罩面面相覷相顧無言了。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第二回 砸塌某樣東西,而赫蒂的處理方式也熟練多了。 她自然——或者說是假裝自然——地把她那個不知道挖了多少同人坑的小本子收了起來,把電腦關上,然后從窗戶里伸出手去,對杰森揮了揮,友好地打了個招呼:“晚上好……” 杰森:“晚上好。” 然后就沒有下文了。 挖坑不填系統(tǒng)縱觀全局,覺得自己可能是眼下唯一一個明白這種狀況是怎么造成的人:這就是文藝青年和理工女之間的正常相處狀況——相顧無言。基cao,勿慌,皆坐。 兩人繼續(xù)一個在窗外的陽臺上站著,一個在室內的書桌前站著,明明相隔了不到三米的距離,硬生生搞得像是摩西在他倆中間用手杖畫了條線出來分開了紅海一樣。 最后打破了僵局的還是赫蒂,她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是有什么事要找我嗎?” 她的聲音相當柔和,又清潤好聽。跟某些同樣年紀的、一看見異性說話的時候就要不自覺地捏起嗓子撒嬌賣嗲的姑娘不同,她不管跟誰說話的時候,都是一副彬彬有禮地保持著適當?shù)木嚯x的模樣,讓人有如沐春風之感,覺得這姑娘真是又溫柔又可愛,好像跟她說話的時候但凡用了什么不恰當?shù)拇拄數(shù)脑~匯都是難以原諒的事情一樣—— 至少表面上是這個樣子的。 不過等熟起來之后,她內心吐出來的波濤洶涌的槽怕是也藏不住多久的。 杰森還能怎么說,難道要他說實話,“我擔心你受驚過度反應不過來所以來看看你”嗎,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拜蝙蝠家的大家長所賜,這幫小蝙蝠崽子們在說出正面感情的實話這方面是一個比一個困難,唯一的良好榜樣是迪克?格雷森,布魯?shù)潞N牡拇笏{鳥,然而并沒有人想學他。 但是當赫蒂用她那雙明亮的、宛如綠松石一樣好看的眼睛看著別人的時候,就會讓被注視的人覺得,不說點什么出來簡直暴殄天物、簡直對不起這么動人的盈盈的目光。 于是他想了想,說了個自覺說得過去的理由出來:“我是來處理相關賠償事宜的。” 他的本意是赫蒂家被砸壞的房頂和遮陽棚會有人來善后處理的。 然而赫蒂的腦回路相當神奇,真是個標準理工科的直女的腦回路,比方說如果有人給她下達個命令,說「你去刷一下碗」,那么她就絕對不會把一起泡在水池里的鍋和刀叉杯子之類的東西刷出來,而是十分耿直地只刷碗。 但凡不是特殊時期,她完全只按照字面意義去理解別人說的話。 于是杰森眼睜睜地看著這個不知道為什么本來就不怕他的小姑娘的神色變了變,臉上現(xiàn)出一種十分微妙的、介于「心疼」和「同情」之間的神色來。 然后赫蒂只來得及對杰森留下了一句「你在這里等我一下」,就噔噔噔地跑進了屋里,過了好幾分鐘她才出來,往窗臺上拍了一張銀行卡,就差拍著胸脯自己給自己作保了:“謝謝你昨晚請我吃炸雞。你要是需要處理相應賠償事宜的話,我可以把錢借給你的,不收利息!” 這還是這么些年來,第一次有年紀比杰森還要小的人對杰森說類似于「我會罩著你你別擔心」的話,微妙的感覺讓杰森當場啞火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遠在蝙蝠洞里上一秒還笑得前仰后合下一秒就把自己噎住了的紅羅賓也覺得有點匪夷所思,但是細細一想還又有點意思: 這就像是一只黑色的矮腳貓不知天高地厚地對兇猛的獅子說「我會保護你」一樣,還要跟同為貓科動物的獅子對爪爪以求達成共識。 獅子需要保護嗎?大部分人都覺得不需要,于是也就不會給予太多的幫助和保護,連柔和的、親昵的話語都少見。 久而久之,怕是連獅子本人都覺得自己很堅強、無堅不摧、刀劍均不能傷了。 這一句話的威力堪比被一顆塞滿壓縮棉花的炮彈正中了胸口一樣,疼倒是不疼,就是有點癢,還有點堵心。但是即便是堵心,也有著微妙的暖和的感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