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未婚夫死了以后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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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旬后。 周臨淵照常坐馬車去糕點鋪子,為陳嬤嬤買糕點。 尚未下馬車,撩開車簾,他便看見三必茶鋪掛出了新招子。 那招子,他未曾見過,卻覺得眼熟極了。 像是為他而掛。 周臨淵下馬車進了三必茶鋪。 青裙女掌柜正在柜前,用細細的工筆,蘸取胭紅花汁水,往粉嫩透紅的尾指甲蓋上仔細描摹。 “可有脆青珠?” 郎君之聲,音清調(diào)沉,似隔卓絕山水,捉摸不透,使人有強烈的一窺之欲。 虞冷月乍然聞聲抬頭。 他的唇薄而紅,抿上的那一刻,似同時也合上了一絲對一切淺薄欲念的克制。 周臨淵凝視著虞冷月。 她皮膚白皙,不著脂粉,唇色天然彤艷,本天然去雕飾。 徐徐抬眸間,鼻尖卻有一顆憐人的小痣陡然躍出玉肌面。 如一張閨閣女子所用的精致花箋,恰到好處落下一點淺褐彩墨,又覺媚色宛然。 虞冷月吟吟一笑:“有。郎君稍等?!?/br> 她放下工筆,在柜里取出提前包裹好的,一份瓦罐裝的脆青珠。 只是指甲未干,鳳仙花汁水猶然,纖纖細指揮舞間,如絳緩飄,有花紅色的旖旎殘影。 虞冷月雙手奉去瓦罐。 周臨淵伸手去接。 虞冷月托著瓦罐,放到他掌心。 無可避免的,尾指蓋貼著他的肌膚,輕輕擦過他的掌心,無意間留下一點淺紅汁痕。 她嫣然一笑,似未覺此等失禮之舉。 周臨淵不動聲色接過小小瓦罐,托在掌心里。 心尖上卻因掌心異樣的觸感,也生出淺淡的癢意。 虞冷月笑著囑咐道:“脆青珠需日食完,不可隔夜。因難制得,小店五日一制,其他時候都收招不賣。郎君若下次想買,請趕好時候?!?/br> 周臨淵未置一詞,留下銀錢,帶著瓦罐走了。 虞冷月瞧著他修長的背影,翹著小手指托腮,低笑了一聲。 - 周臨淵買了脆青珠給陳嬤嬤食用。 陳嬤嬤贊不絕口:“入口清甜,似有冰清感卻不涼五臟六腑……”又嘗了一口說:“原是黃瓜,難怪你說對我的病癥有好處。這一顆顆小珠兒,恁的圓,難為店主怎么挖出來的。好吃又好看。這叫個什么名兒?” 周臨淵復述一遍:“脆青珠?!?/br> 陳嬤嬤笑著贊許:“名字也好聽?!?/br> 周臨淵微握著掌心,問道:“嬤嬤下次還想吃了?” 陳嬤嬤一面兒吃,一面兒含笑點頭:“這東西比糕點還清爽,不膩味。不過三爺你公務(wù)繁忙的話,就不要老是為我這一點小事奔波了,我打發(fā)買辦或者小廝去買,一樣的?!?/br> 周臨淵淡淡一笑:“不妨事,都是順路帶的?!?/br> 陳嬤嬤豈不知道自己奶大孩子的一片苦心,他只是怕下人偷jian耍滑,或者命令一層層吩咐下去,到了下人那兒不知是個什么模樣,到時候出了差錯害她發(fā)病。 “嬤嬤,您慢吃,我去一趟內(nèi)書房?!?/br> “好好,你去吧。” 周臨淵離開自己院子,往內(nèi)書房去,在一顆石榴樹底下,看到了一個丫鬟在抹指甲,用的汁水顏色,與三必茶鋪女掌柜所用別無二致。 他走過去,頎長的身影遮住了小丫鬟面前的光。 小丫鬟驟然抬頭,見了周臨淵,驚惶緊張,紅著臉頰站起來福身:“三爺?!?/br> 周臨淵望著她的手指甲問:“你涂的是什么?” 小丫鬟頭更低了,想藏起自己粗糙的手,又想被他多看一眼,羞怯地說:“鳳仙花汁,染指甲的?!?/br> 周臨淵淡聲問:“沾了這個,怎么洗掉?” 丫鬟答:“這個不好洗掉,但是自己會掉的,只是要些日子……” 周臨淵再問了一遍:“怎么洗掉?”語氣較之前面,隱隱多了兩分冷漠的威壓。 丫鬟立刻肅然道:“酒,用酒可以洗掉一些?!?/br> 晚上,周臨淵回到自己的院子,坐在案前,發(fā)現(xiàn)掌心上的紅痕猶在。 他想起丫鬟說的話,吩咐小廝:“拿一碗酒進來。” 小廝茫然:“三爺要喝什么酒?可要廚房準備夜宵的菜?” 周臨淵攤開掌心,薄唇輕啟:“隨便一碗酒。只要酒?!?/br> 小廝拿了酒進來。 周臨淵在酒里沾濕棉布,不輕不重擦去掌心的痕跡。 可那道痕跡,就像丫鬟說的,不能全然擦干凈。 手邊另有一支玉骨狼毫筆。 紗罩燈下,玉骨嫩白纖細,頗似一根細長的……美人指。 但那雙手,分明比玉骨還要更柔些。 周臨淵叫人撤了那碗酒與棉布,任由掌心最后那點痕跡,自生自滅地留著。 五日后。 周臨淵掌心鳳仙花汁留下的痕跡已經(jīng)全然沒有了。 陳嬤嬤知他在院里,特地過來說:“三爺,馬上就要端午了。我知你不喜在家里過節(jié)日,正好老婆子我也想出去走走了,三爺陪我出去上上香,踏踏青可好?” “好?!?/br> 周臨淵點頭答應(yīng)。 陳嬤嬤笑道:“好些日子沒吃脆青珠了,那點心若是于我身體無礙,三爺?shù)每沾虬l(fā)人去再給我買一份兒回來?!?/br> 周臨淵望過去,淡淡開口:“嬤嬤,我去?!?/br> - 許是臨近端午,城內(nèi)外都將要熱鬧起來。 五城兵馬司的人自然多了更多巡街的任務(wù),一時半刻沒工夫來三必茶鋪sao擾。 雪書幾日不見那幫穿官服的流氓,心情甚好,桌子都擦得比往日更有勁兒。 虞冷月在柜臺前扒拉算盤,忽將算盤砸在桌面上,氣鼓鼓說:“生氣?!?/br> 雪書拿著抹布進來,憂心道:“怎么?賬對不上?” 虞冷月無力地托腮嘆氣:“窮的生氣?!?/br> 雪書先是覺得好笑,隨后又笑中帶愁。 倆人長租下這間鋪子,用了大半積蓄。 除了留下一些日后救急保命的銀子,余下的銀子,只堪堪夠日常生活,即刻入夏了,兩人連件新的夏衣都做不起。 虞冷月前世也過得平庸瑣碎。 不過和現(xiàn)在到底天差地別。 以前么,日常瑣碎無非思慮“今天吃什么”。 現(xiàn)在么,卻是要考慮“明天有沒有吃的”。 連她挑食的毛病都治好了不少。 虞冷月跟雪書商量說:“端午的時候,咱們關(guān)了茶鋪,去寺廟里擺攤兒吧?!?/br> 雪書十分心動地說:“端午該備夏扇、符牌、百索、艾花……咱們把金陵的樣式搬到這邊來賣?!?/br> 南貨北賣,向來是有的賺的。 虞冷月瞇眼笑:“女紅我最不拿手,擺攤兒賣夏日物什可得靠你,我只能負責茶飲?!?/br> 雪書嗔笑:“原也沒打算讓你縫制東西,你那手藝,只比七歲大的女娃娃好點兒?!?/br> 虞冷月心虛地摸摸鼻子。 她這輩子十分務(wù)實,耐心全用來學實用的本事了,譬如撥算盤之類。 至于女紅么,按照時下大家對女人女紅技術(shù)的要求,她的確拿不出手。 雪書洗干凈了抹布,平平展展地擺在柜面上,便柔和地著說:“那我去后院里準備了,這里你看著?!?/br> 虞冷月應(yīng)了一聲,繼續(xù)清算這些日子的利潤。 “老板娘,有沒有脆青珠?” 門外有人瞧了招子找進來。 虞冷月抬頭一看,十幾歲的嫩面孔,一身灰色豎褐,像哪家的下人。 她微微一笑,卻是干脆地回絕:“沒有?!?/br> 小廝皺眉質(zhì)問:“沒有你店外掛什么招子!” 虞冷月仍是一張笑臉:“抱歉了,東西賣完,招子忘收了。我這就去收。” 小廝拂袖而去。 虞冷月卻并沒真的出去收那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