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檸 第84節(jié)
他將被子掀開,靜安意識到他似乎要換個地方,但并不知道他要換去哪兒,她躺著沒動,到嘴邊的話還沒出口,他像是知道她要說什么,下一刻忽地彎腰靠近,在她環(huán)緊他肩背的同時,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靜安的意愿被滿足,她靠過去往他臉上親了下,沈西淮看過來,也往同樣的地方親她臉,靜安又親他額頭,他也跟著親額頭,靜安再親鼻尖,他仍然學著做。 就這樣親到另一個房間,沈西淮將她放到沙發(fā)上,又拉過毯子將她裹住,站直前捏住她下巴親一親她嘴唇,才轉(zhuǎn)身開了旁邊的落地燈。 靜安將旁邊抱枕撈過來,坐著沒動,只默默看他擺弄幾下電腦,將屏幕投映至對面的幕布上,又起身出門,回來時手上拿著她的包。 包里有靜安所有的日記本,沈西淮甚至沒有問就自發(fā)自動地幫她裝進去,再帶了過來。 靜安隱隱意識到他要做什么,只見他坐過來,筆記本放在伸手就能控制的地方,然后回頭看向她,并不說話。靜安卻看明白了,將毯子掀開,正要將他一起裹進來,腰上卻忽地一燙,緊跟著天旋地轉(zhuǎn),等視線終于一定,人已經(jīng)坐到了沈西淮腿上。 毯子重新搭到兩人身上,靜安笑了起來,“待會兒給你坐麻了。” 沈西淮也笑,輕輕掐了掐她的腰,“才幾斤幾兩?一點rou都沒有。” 靜安只覺得這話很耳熟,“你之前也這么說過?!?/br> 沈西淮當然記得,“那時候還是有一點rou?!?/br> 靜安的笑只維持幾秒,就又有些難受起來,“那天是我第一次見binbin,你說我要是想再見他,你就讓人送來我這兒,可是……” 可是她間接地拒絕了這個提議。 沈西淮也好奇她的想法,“為什么拒絕?” “因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看著……”靜安忿忿地戳他胸口,“看著一副游刃有余的樣子?!?/br> 沈西淮有些意外,“有嗎?” “有!”靜安一口咬定,“你每次都那樣,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好像什么都掌握在你手里?!?/br> 他笑著看她,“裝的?!?/br> 靜安噗嗤一聲笑出來,“那你研究生的時候也不那樣?!?/br> 他捏她手指,“那不一樣?!?/br> “怎么不一樣?” 他聲音輕得不像話,“你說呢?” 靜安立即有了答案,還能有什么不一樣……歸根結(jié)底就是因為她在加州沖動邀請他上樓,然后睡了一覺。 她長吸一口氣,又直直望進他眼睛里,“你要我說,我只能說我們都太傻了,”她說著有些激動起來,“你怎么……” 她卡了殼兒,沈西淮卻笑了,替她問下去,“怎么就不要手表了?” 她點頭,“嗯,為什么?” “那為什么我們再見面你要跟我道歉?” “因為我覺得那時候你生氣了,所以才不要表了。” “我確實生氣了,但不是你想的那樣?!?/br> 上回靜安喝醉的時候已經(jīng)跟沈西淮坦白過,她以為沈西淮并不想跟她睡覺,可是又想要解決他個人的生理需求。 靜安這幾天也思考過,可對于原因仍然很困惑。 “那是怎樣?” 沈西淮無聲嘆了口氣,“你說得對,因為我太傻,因為我誤會了。” 靜安當然知道兩人之間存在的誤會是什么,“鄭暮瀟?可是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都不在加州?!?/br> 沈西淮并沒有預料到,兩人的談話一開始就發(fā)展到這一步,而這恰恰是他最無法接受也最想給自己幾拳的地方。 靜安察覺到他的情緒,立即伸手抱緊他肩膀,“你要是不想說……” 沈西淮低頭親她,直接將她的話打斷了,“那時候我剛聽說鄭暮瀟跟梁相宜在一起了。” 靜安仍舊沒聽明白,她再次努力回想,“對,他們剛在一起不久,我是畢業(yè)的那個暑假才見了相宜,那時候程煙在群里問我聽沒聽說,我知道她其實是想側(cè)面試探我,不止是她,還有……” 腦袋里忽地一“嗡”,靜安沒再說下去。 那時候程煙她們并不直說,但偶爾會側(cè)面八卦,多半以為她跟鄭暮瀟有什么,她起初直接否定了,程煙她們沒再八卦,可她知道她們?nèi)匀挥行┱`會。她們見面機會并不多,她那時候又常飛國內(nèi),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再解釋,不久后鄭暮瀟就交了女朋友,這個事實顯然要比口頭解釋有力得多。 她抬眸看向身前的人,“你以為我當時失戀了?” 沈西淮并沒有開口回答,但眼神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靜安一瞬間覺得尤其難受,胸口又像是被什么東西堵著,“我跟程煙她們解釋過的……可是……” 她忽地話鋒一轉(zhuǎn),“可是,就算你沒有誤會,我也不會再找你。” 沈西淮幾乎在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她的意圖,下一刻果然就聽見她說:“那時候我找你確實沖動的成分更多,就算你當時回頭來找我要表,我也不會跟你說什么,只會當做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你知道的,奶奶身體不好,爸媽又在摩洛哥,我就只想找個高薪工作,然后攢錢。” 靜安說著笑了起來,“我對男人都沒興趣,我只對錢有興趣。” 事實上她自己也并不確定假若沈西淮沒有誤會,她會不會試著去跟他進一步接觸,或許有百分之一的可能,可她現(xiàn)在必須將這百分之一的可能抹煞掉,這樣沈西淮才不會難受。 而沈西淮清楚地知道這一點,陶靜安在盡力地安慰他。 他確實設(shè)想過種種可能,也無限地懊惱后悔,但看見陶靜安這樣在意他一點一滴的情緒,他心里留給懊悔的空間也就越來越少。 他沖她笑,“你給我發(fā)消息的時候我已經(jīng)在飛機上了,那時候我決定要回國,你留在加州,我們就算有接觸,見面的機會也不多?!?/br> 他也想要安慰陶靜安,即便這個借口完全沒法說服他自己。 靜安自然也察覺到他的目的,捧住他臉狠狠親了一下,“以后我們還有很多見面的機會,整天都待在一起呢,說不定你哪天還覺得太多了?!?/br> 沈西淮胸腔發(fā)顫,“不會的陶靜安,怎么都不會多?!?/br> “說了不算,以后我會隨時檢查你的,”靜安一下一下戳他,“沈,西,淮!” 見他仍然在笑,她示意旁邊的電腦,“你要給我看什么?” 他卻搖頭,示意她的日記,“先看你的。” 靜安笑了,“從頭看起?” 他仍然搖頭,卻問她:“你想從哪天?” 靜安看著他,像是臨時一想,“那就從凌霄路8號的密碼開始吧,你覺得怎么樣?” 沈西淮笑了,“好像沒什么差別,高中你不是都不記得我?” 第97章 說完見面前的人神色倏然一暗,他忙托住她后頸讓她看著自己,“我開玩笑的?!?/br> 靜安默默看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兒。 先前問過她的人很多,可她每每都告訴對方,自己和沈西淮在高中并不熟,甚至那次在奶奶病房,她直言跟沈西淮沒說過話,還拉著他跟她一塊兒承認。 她確實記不得了,這是事實,可對沈西淮來說并不是什么好事。 她捉起他手,眼眸往下一垂,想要說點什么,又急忙忙低下頭去。 那滴眼淚恰好落在沈西淮手背上,他忙把人摟住,要去看她臉,胸口卻被她用力一推。 “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她語氣聽起來尤其委屈,沈西淮先是一愣,等捉住她手,又忍不住顫著肩笑了。 他笑聲克制著,靜安愈發(fā)氣不打一處來,“你又笑了……” 沈西淮靜靜望她幾秒,緊接著湊到她眼前,聲音往下壓,含著笑,“陶靜安,我以前不知道你眼淚這么多?!?/br> 靜安立即反駁他,“我的眼淚才不多——”她想捶他,又沒舍得,只再推他一把,“還不是因為你?!?/br> 沈西淮不太想承認,可他確實很喜歡陶靜安這些小動作,他從沒見她對其他人這樣,這是陶靜安對他專屬的。 “嗯,怪我,”他欣然接受,努力忍著不讓自己笑得太厲害,伸手將日記本抽過來,低聲問她:“密碼猜到了?” “你不說我怎么猜得到?”靜安故意撒了謊,將日記本摁住,“我要聽你說?!?/br> 沈西淮沒有任何猶豫,依言說了,他曾經(jīng)試過很多次要把那些細節(jié)給忘了,但怎么都沒成功。 “那天是文理分科表提交的截止日,我跟蘇津皖一起去排練,后來她臨時有事,我就先去了活動樓,樂隊排練室在四樓,但我在三樓就停下了,”他頓了一頓,“那天很安靜,一點都不吵,我聽見有人在彈鋼琴……” 沈西淮看見靜安眼睛里有光在一閃一閃,似乎下一刻就要滾落出來。 她的反應說明了一切,她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 他沖她笑,“日記里寫了么?” 他并不敢確定,但無論如何,他都很好奇那一天陶靜安在日記本上寫了些什么。 靜安并不直接回答,翻開日記遞給他,再靠去他肩頭,“你念給我聽?!?/br> 沈西淮的心跳忽然就快了起來,他低頭往她額頭上印了下,將本子送到跟前。 “2009年6月3日,”他立即就笑了,“熱到暈厥,對,那天特別熱?!彼^續(xù)念下去,很快就又不笑了,“晏清,你的學費怎么那么貴……為了賺錢,我決定去學理?!?/br> 他停下看向靜安,“本來想去學文?” 靜安點頭,“爸媽他們是支持我的,差一點點,我差一點點就被家里說服去學了?!?/br> 這個事實在沈西淮的意料之外,可只要稍微一想就又在情理之中。 他心情驟然微妙起來,先是捏一捏懷里人的腰,再捏一捏她的手,然后喊她:“陶靜安?!?/br> 靜安被他的反應逗笑,伸手環(huán)住他,“雖然我不后悔沒去學文,可還是有點遺憾,但現(xiàn)在我一點也不那樣覺得了,”她故作惱怒起來,“都怪你,我現(xiàn)在甚至都要感謝我自己堅持去學理,不然……” 不然沈西淮或許就再也見不到陶靜安。 一股強烈的慶幸感猛地涌上來,沈西淮繼續(xù)捏著她的手,好一會兒才平靜開口,“陶靜安,你要是去學文,我估計要瘋了?!?/br> 靜安忍不住笑出聲來,她親一親他的臉,“還沒念完呢。” 沈西淮也親一親她,繼續(xù)往下念,“把表交上去的時候我有點想哭……音樂老師放了《海上鋼琴師》……” 他又停了下來,“我們大概是同一個音樂老師,他估計給每個班都放了。” “就是這樣,我5月21號那天的日記就寫了,音樂老師每個班輪著放這部電影。” 沈西淮笑了,他沒急著去驗證,而是繼續(xù)往下念,“本來以為快要忘記譜子……可是,被人打斷了?!彼趾鋈话l(fā)起麻來,語氣卻不急不緩,“有女孩子在喊他,他應該也想彈鋼琴,不過被我霸占了……” 他沒再念出聲,將后面的內(nèi)容一口氣看完。 心情再度復雜了起來,他腦袋有些亂,可很快就被一個事實完完全全地占據(jù)——原本以為只有他自己記住的那一天,竟然也被陶靜安寫進了日記里,即便她并沒有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