鮮檸 第59節(jié)
即便已經將這個問題思考了大半天,即便已經猜到答案,靜安也仍然消化了幾秒。 “上回我們一起去四合院吃飯,他把我叫住,說的就是這件事,”沈西淮將她手握進手里,“待會兒我們回家說?!?/br> 他用的陳述句,卻是在征詢她的意見。 靜安沒吭聲,這算是默認,她隔會兒才說:“西桐也來看演出了,和蘇津皖一起。” 沈西淮對此并不意外,他將車開出去,“就她們倆?蘇津粵不在?” 他并不關心蘇津粵的喜好,但架不住西桐總在他耳邊重復,告訴他她的男朋友也很喜歡lemon fish。 “沒有,西桐說他這兩天回南京了。” 如果不是西桐小心翼翼湊她耳邊交代,靜安也不會知道她男朋友的去向。 沈西淮解釋:“他老家在南京,西桐以前在南京讀的本科?!?/br> 靜安本可以問下去,但她并沒有,廣告的事兒她一時放不下,腦袋里一團亂麻,讓她沒有力氣說話。 車子已經滑進地下停車場,等反應過來要去解安全帶,旁邊人又先一步靠過來幫她。 沈西淮的動作很慢,解開后也沒有立刻退后,仔細看著面前的人說:“飛機晚點了,本來想趕回來跟你一起看演出?!?/br> 靜安聞言愣住,緊跟著愧疚起來。她見他回來確實很高興,但很快又執(zhí)著于工作,甚至沒有問他為什么提前回來。 她伸手環(huán)住他肩背,聲音低下去:“你要是告訴我,我肯定會等你?!?/br> 沈西淮笑了,他原本不認為這有告訴她的必要,但看她走神,又覺得說一說也不是不可以。 他感受到面前的人貼過來,聲音比剛才還要低:“我很想你?!?/br> 他低低笑出聲來,還沒回應,面前的人已經吻過來,只輕輕一下,然后說道:“我們坐一坐就走,坐那么久飛機,早點回去休息?!?/br> 又說:“待會兒別喝酒了?!?/br> 要想在居酒屋不喝酒并不容易,居酒屋的老板是沈西淮的朋友,今天恰好在,給她們留的位置隱秘,笑著說這一單他請,就當是見面禮。又留下來一只會蹦會跳的玩具鳥,說可以用來當游戲道具。 paige充分發(fā)揮了這只玩具鳥的作用,玩具鳥在第三次被擰上發(fā)條之后,歪歪斜斜地蹦向了靜安。 按照規(guī)則,靜安需要解決一個難題。 paige不懷好意地沖她笑,“很簡單,背一下你旁邊那位的電話號碼?!?/br> 旁邊人都笑出來,孟悠柔拆穿她:“是你自己想要吧?” paige忙解釋:“不要誤會,這我怎么能要?而且號碼我早就有了,這只是我每次喝酒必問的問題,leah跟joanne都可以作證,”說著去催對面的人:“joanne,快點快點!” 一時間所有視線都落過來,靜安張了張嘴,卻怎么也開不了口。她面上平靜,心里卻異常窘迫,正思考如何解釋她并不記得沈西淮的號碼時,面前忽然多出一只手,將她那杯酒拿走。 “我號碼太多,自己都記不住?!?/br> 沈西淮笑著解釋,仰頭將酒喝下時,周邊有片刻的沉寂,直至梁相宜被居酒屋的老板領了過來。 第64章 梁相宜在來的路上闖了一個紅燈,這事兒不是沒有見報的可能,但她并不在乎。她也不打算告訴鄭暮瀟,這人有時候正直得過了頭,如果被他知道,他大概又要給她上十分鐘的交通安全教育課。 以前還在硅谷的時候,兩人每晚從研發(fā)中心加班回去,為了防止她闖紅燈,他幾乎不怎么讓她在晚上開車,所以總要在沒有一輛車的路口等上兩分鐘的紅燈。等紅燈實在無聊,她只好做點別的事情打發(fā)時間,他依然不樂意,認為這也很危險,她認為凡事有來有往,既然他不讓親,那到家后她也不愿意讓他親,可這時候他又不再那么正直。 這人總有多副面孔,面向她時喜怒哀樂都有,來脾氣的時候也并不掩飾,轉頭面向別人時卻總是春風滿面,即便已經不甚耐煩,表面卻還是云淡風輕。她爸說這樣做管理可不行,她沒覺得行,可也不認為這有什么不好。 他看上去沒什么精神,仍然耐心十足地替她一一作了介紹。 她起初看著他,然后把視線落去對面。 繼上次在醫(yī)院意外見面,這是她第二次見到沈西淮,單是像現在這樣相安無事地對坐喝酒就已經很是稀奇,更稀奇的是沈西淮跟陶靜安已經領證結婚。 她先前只知道兩人關系匪淺,并不知道已經深到這一步。眼下他們挨得并不近,看上去甚至有些尷尬,可她確定那只是表象。 事實上靜安的手確實在沈西淮的腿上,往常是他捉住她手,這一回是她按住他的。 她對他的電話號碼很熟悉,可沒有特意記過,沒法完整背下來。沈西淮正自如地跟其他人聊天,并不回應她的動作,她只好去捏他指尖,等把五根細長的手指一一捏過,他手終于動了,先是迅速抽走,然后重重壓了回來。 靜安暫時松了一口氣,她打算待會兒回去就把沈西淮的電話號碼給背了。 桌上那只不被她待見的玩具鳥被paige拿起來,她正要往身后放,又被旁邊梁相宜攔住。 在得知它的功能之后,梁相宜把發(fā)條一擰,“我也來試試。” 玩具鳥重新在桌上跳了起來,這回它筆直地跳往對面,再次停在了靜安面前。 靜安先是一愣,然后抬頭望過去,兩人一對視,梁相宜思考片刻后笑著問:“你對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 這是個意料之外的問題,靜安還沒開口,旁邊孟悠柔先問:“你們哪一年認識來著?” “研二的時候,”回答的是鄭暮瀟,他看向梁相宜:“你還讀研一?!?/br> 梁相宜笑了,看向靜安:“在sightglass,對吧?” “對,soma的sightglass。” 北有中關村,南有深圳灣,而舊金山有soma。sightglass的幕后投資人是twitter,店里空曠如廠房,房梁是木質的,龐大的烘豆機順著凈化煙囪直達屋頂,裝著咖啡豆的麻袋摞在一起。靜安按照約定時間提前十分鐘到,在二樓邊緣的長桌上坐下,十分鐘后不見人來,她先下樓點單。 半小時后,鄭暮瀟和梁相宜姍姍來遲。讀本科時,靜安偶爾跟鄭暮瀟約好一起學習,只要定好時間,鄭暮瀟就沒有遲到的時候。這是他第一次遲到。 那時的梁相宜戴黑色墨鏡,她的臉很小,墨鏡幾乎遮去她大半張臉,讓她本就偏冷的氣質更加濃郁。經鄭暮瀟兩邊介紹后,她坐下時摘下墨鏡,靜安得以看到一雙很漂亮的眼睛。 梁相宜帶了工作電腦,但店里沒設wifi,她手袋里裝著不止一只手機,有一只沒電,可店里也沒有充電插座。她拿那雙漂亮的眼睛去看鄭暮瀟,只一眼就表達了自己的不滿,但那種不滿并不是生氣,兩人舉止間也并不親昵,在外人看來卻儼然是一對情侶。 咖啡里的冰激凌已經化了,靜安問要不要重新點一杯,梁相宜搖頭,說我喝他的。她聲音質感也偏冷,乍聽像是冰塊砸在玻璃杯里。直到她專注忙完工作,才去喝鄭暮瀟那瓶香草冰咖,只是喝了一口,又放回鄭暮瀟身前。 這時她看了眼旁邊正圍坐在一起頭腦風暴的it員工,沖靜安說:“她們是airbnb的?!?/br> 靜安點了下頭,她確實聽見他們在討論新的交易項目。 “樓下那一桌寫程序的是pi的。” 靜安跟著看過去,她早前聽說過,或許現在她打開手機里的應用商城,上面推薦的熱門應用可能有一半都出自于此刻坐她附近的團隊。 那時靜安還有些后悔沒學計算機,暗暗嘆了口氣后,她看回梁相宜:“嗯,這邊基本都是it大拿。” “你呢?要不要來我家工作?” 靜安怔了下,解釋說:“我是學新聞的?!?/br> 梁相宜臉色淡淡,“噢?!?/br> 直到那次見面結束,鄭暮瀟才在短信里跟靜安透露,聚點是梁相宜家的。又補充說她今天心情不太好,靜安原本不覺得有什么,可鄭暮瀟偏要解釋,那說明她感受到的冷淡并不是錯覺。 她對此沒有多想,后來見面次數多了,兩人也就不再生分,漸漸熟絡了起來。 靜安試著回答梁相宜的問題,“戴著墨鏡,有點冷酷,看上去不太好接近,一說話就不那么覺得了?!?/br> 梁相宜笑了,“沒了?” 靜安又想了想,“工作很認真,效率很高?!?/br> 梁相宜仍笑著,“明白了,我問這個是因為剛剛發(fā)現你今天穿了跟那天一個顏色的衣服。” 靜安愣了下,然后笑了,“我都不記得了?!?/br> 梁相宜笑了笑沒說話,她確實記得那天陶靜安穿了一件淡藍色的襯衫,但那并不是她第一次見她。 早在研一前的那個暑假,她就遠遠見過陶靜安一面。那時她去自家的研發(fā)中心上班,某天下班時照常到sightglass買咖啡,在碩大的直通房頂的烘豆機旁,她看見了一對正談天說笑的情侶,男生高大帥氣,女生溫婉恬靜,看上去無比登對。等半個月后她再來,坐在二樓長桌旁埋頭寫程序的只剩那位男生,那是她第一次主動搭訕,也意料之中地沒有成功,不過通過男生的電腦顯示屏,她得知了他實習所在的公司名,也在寥寥幾句中知道他仍是單身。大半年后,這位男生正式成為了她的男友。 竟然已經過去五年了。 她刻意忽視了旁邊人的視線,端起杯子灌下半杯酒,又沖對面說:“換你了陶靜安。” 靜安并不想參與,可又不想掃興,只好拿起那只玩具鳥擰發(fā)條,在放回桌面時,她特意將方向轉向了旁邊的沈西淮。 玩具鳥在桌面跳了起來,然后歪歪斜斜地蹦到了對面。 幾秒后,梁相宜先沖旁邊人說:“準備好回答問題吧。” 鄭暮瀟將玩具鳥往旁邊挪了挪,沖靜安笑:“問吧?!?/br> 靜安的手仍在旁邊人的腿上,她很快問道:“下個星期是不是就能簽項目合同了?” 旁邊paige怪叫一聲,“joanne,你問點什么不好,非要聊工作?這答案不是很明顯么,你直接浪費掉了一次提問機會。” 靜安笑,“凡事都有意外?!?/br> 對面鄭暮瀟也笑了,“沒有意外的話下星期確實就能簽了?!?/br> “說實話,我之前拍電影從沒這么順利過,”孟悠柔適時插話,“這次工作真的特別開心!”她看向鄭暮瀟,“你們給了很大空間,”又看向靜安她們,“又有默契的同事,以后也讓我這么開心地拍電影吧!” 一桌人一齊笑了起來,旁邊paige把桌上的鳥收了,她其實很想抽中沈西淮,然后問問他,為什么她們只見過一次面他就記住了她的名字,答案肯定是跟她的同事joanne有關,可她仍然覺得很神奇。 她最終還是把鳥丟開,率先舉杯,“明天開始要連續(xù)加班,不知道什么時候再能喝酒,一起走一個吧!” 靜安始終只喝果汁,起初她提不起精神,很快又跟yolo、leah聊起聚點的方案,桌上又間或聊起加州和紐約,抑或是別的新聞。 等酒過三巡,一桌人一齊起身離開。 沈西淮喝了酒,靜安負責開車。她學他在上車后第一時間去給他系安全帶,他身上有淡淡的酒氣,臉上表情平淡,看不出什么情緒。 靜安沒立即退回去,側身看著他,“難不難受?” 沈西淮搖頭,他喝得不算多,但因為沒吃東西墊著,肚子隱隱有些不舒服。 靜安又小聲問:“那你有沒有生氣?” 沈西淮笑了,“我這么愛生氣么?” 靜安捉起他手,“要是我我可能就生氣了。” 沈西淮知道她不過是在安慰他,又聽她說:“我之前就記得,只是記得不全,現在我能背出來了……” 她當真將他電話號碼背了一遍,“你看,我很快就記住了?!?/br> 她在努力挽回剛才尷尬的局面,沈西淮很想捏一捏她的臉,也想笑一笑,可現在怎么也笑不出來。 他開口:“嗯,記不得很正常,我也記不住幾個,”他默了默,最終還是笑了,“回去吧?!?/br> 靜安見他笑了,仍然重復:“我真的記下了!”說完也笑了起來。 到家剛過十一點,冰箱里醒酒果凍已經沒了,做果凍的材料也不齊全,靜安打算煮醒酒湯,但沈西淮沒讓她折騰,捉了她手往沙發(fā)上帶。 早在幾個月之前,他就知道西桐希望ib科技可以請?zhí)K津皖當代言人,而ib也確實有合作的想法,只是后來因為檔期不合,合作沒能促成。他對此并不關心,但在得知ib要跟微本合作之后,他立即跟他表哥確認過是否會出問題。他并不希望陶靜安有任何被拍到的可能,他表哥表示他大可不必擔憂,他才暫且放下心。 陶靜安告訴過他,她很想跟她的同事一起把這個項目做好,所以后來從他表哥那兒得知關雨濛重新聯(lián)系ib科技之后,他明確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他完全不在乎自己被放到公眾平臺上被迫接受輿論,接受謾罵,但他不允許陶靜安再次遭受這些無理的傷害,而只要她跟蘇津皖一起工作,就有受到傷害的風險。他必須規(guī)避這樣的風險,所以他并不希望ib再找蘇津皖當代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