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葵作為翻譯自然是全程陪同。方市長還夸贊蘇葵，好奇問她年紀輕輕外語怎么說得這么好，蘇葵只說她學了很多年了，方市長笑得和藹，以為她是家學淵源。

    這會兒江秘書是真的放下心來，這女同志沒說大話，她還真行。

    他們?nèi)サ牡胤绞菄鵂I紅旗瓷廠，楊市以前就是盛產(chǎn)瓷器的地方，不止建有一個瓷器生產(chǎn)廠，紅旗瓷廠就是其中最大的一個廠。

    建國后，紅旗瓷廠改名為國營紅旗瓷廠，這幾年由于瓷器出口的關系，規(guī)模擴大了好幾倍。

    紅旗瓷廠的駱廠長早就等在那里了。

    “史密斯先生，你們打算先從哪里看起？”蘇葵轉達駱廠長的意思，問他們是先看廠子的生產(chǎn)，還是先去辦公室，那里他們整理了資料。

    史密斯卻沒回答，而是和旁邊人商量，然后，他竟然換了一種語言，去問另幾個幾乎沒說過話的人。

    蘇葵早就注意到了他們，雖然大家看外國人都差不多，但蘇葵分得出來，他們都不是一個國家的人。

    那幾個人中，有一位年紀最大，留著胡子，有些微白，眼神沉穩(wěn)中又帶著一絲精明。史密斯不斷問他意見，顯然那個人才是做決定的人。

    蘇葵主動開口問：“這位先生是？”

    “這位是約瑟夫先生?！笔访芩瓜蛩忉?，“他是我們這次考察團的負責人?！?/br>
    果然。

    他向蘇葵解釋：“約瑟夫先生是法國人，不會說英語?！?/br>
    他又換語言跟約瑟夫說話。

    “或許我可以和這位先生交流？”這句話，蘇葵竟然是用法語說的！

    史密斯和約瑟夫都驚訝地看著她。

    “我不是翻譯嗎？”蘇葵笑道，“您怎么知道我不會說你們的語言呢？”

    他們當然不知道??！他們來華國這么久，除了專業(yè)翻譯，就沒遇見過幾個會說法語的人。

    誰知道今天會遇上一個會說兩種語言的人，更令人驚訝的是，她竟然都說得那么好！

    “約瑟夫先生？”

    他臉上終于帶上了微笑：“我們想先看看工廠的情況。”

    工廠的廠區(qū)離他們不遠，從這里走過去大概十分鐘。

    蘇葵轉達了約瑟夫的意思，方市長驚喜地看著她：“小同志，你還能和這個外國人交流？”

    之前因為語言不通，這幾人都不說話的，有些冷淡，弄得方市長都有點尷尬，但也沒辦法，誰知道蘇葵一來，居然能和那個外國人講話！

    “市長，約瑟夫先生說的是法語，我恰好也會一點?！碧K葵謙虛道。

    而方市長對著蘇葵直夸，也不知道什么家庭才能培養(yǎng)出來，又夸江秘書這人找得好，竟然能找到這樣的人才。

    江秘書笑得有些僵硬。

    他也不知道?。∵@小同志只說她會英語……不對，她說的是她會翻譯，好像沒說會哪國語言？誰能知道她都會翻！

    而約瑟夫對她來了興趣，竟然一邊走一邊跟她攀談起來，甚至向蘇葵介紹他們公司。

    蘇葵這才了解到，他們是威爾頓貿(mào)易公司的人。威爾頓貿(mào)易公司是跨國企業(yè)，產(chǎn)業(yè)遍布歐洲一帶，在世界上都有影響力。公司本部在法國，所以法國人很多，還有一些其他國家的人，所以代表團的人國籍不同很正常。

    他們帶的翻譯不在，約瑟夫只能和自己人交流，顯得有些悶，這會兒見到蘇葵就止不住，甚至存了炫耀的心思。

    誰知蘇葵卻笑道：“威爾頓公司嗎？其實我對貴公司也有一些了解。”

    約瑟夫是真的驚了。

    蘇葵當然不是說假話。威爾頓公司確實是個很大的跨國貿(mào)易公司，前身是法國的一家貿(mào)易企業(yè)，后來當家人憑借超前的眼光，為公司發(fā)展了多種貿(mào)易，和幾個國家達成了合作，成為如今的龐然大物，甚至在后世都仍舊存在。

    蘇葵在國外待過幾年，甚至她有同學就進了這家公司工作，她就了解了一下。

    見約瑟夫驚訝，蘇葵就說起了威爾頓公司的崛起，想到這時候的世界局勢，還談到他們大致貿(mào)易的種類。

    “約瑟夫先生，您這次來，是看中華國的瓷器，想憑借瓷器來進一步打開歐洲的市場嗎？”

    約瑟夫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這會兒他收起了方才的漫不經(jīng)心，眼神有些復雜地看著蘇葵。

    蘇葵這樣說當然不是無的放矢。

    五六七十年代，華國正處于全民建設中，隨著文化的繁榮和國家的大力支持，瓷器行業(yè)在這個年代迎來了輝煌，涌現(xiàn)了一大批優(yōu)秀的陶瓷藝術大師。

    從封建社會始，華國的瓷器就一直風靡全球，甚至以“a”稱呼華國，在這個華國其余工業(yè)品還沒有發(fā)展起來的時候，瓷器以造型精美，工藝高超迅速成為出口的大宗，為華國創(chuàng)匯。

    看兩人“相談甚歡”，方市長不禁問：“小蘇同志，你們這說什么呢？”

    這會兒他弄清楚了蘇葵的名字，稱呼也變成了親切的小蘇。

    聽她一段段的長篇大論，看那個約瑟夫似乎還被問住了。

    蘇葵當然沒有忘記自己是翻譯，跟方市長說起約瑟夫談到的威爾頓公司。方市長跟進這個項目，自然也是了解過的，借著蘇葵這個翻譯在，跟約瑟夫談論起這次的出口。

    紅旗瓷廠規(guī)模大，生產(chǎn)的瓷器種類也非常多，最常見的還是碗碟杯盤，其次就是各類花瓶擺件，多用于外銷。

    約瑟夫他們看中的就是花瓶擺件，此類瓷器具有藝術價值，銷量更高。

    這當然沒問題，瓷廠生產(chǎn)的這些款式雖然不多，但只要達成合作，他們就可以投入生產(chǎn)。

    約瑟夫又問起瓷器的生產(chǎn)標準，他們要的是精品，能當高檔貨物賣出的。

    蘇葵轉達駱廠長和方市長的話：“對于出口物品，我們也有很嚴格的檢查程序，生產(chǎn)都是符合條件的，甚至你們那邊也可以派人來全程跟進，做瓷器的質量檢查?！?/br>
    這個年代能出口的，全都是精品。

    考察團里有個人拿著一個粉彩花瓶，指著底下的底款問：“這是什么？”

    這是個年輕人，說的也是法語。

    見蘇葵看他，他笑了起來：“我以前經(jīng)常看見下面有花紋，這是文字嗎？”

    聽得出，他并不是他們團隊里的人。

    果然，約瑟夫說：“這是阿諾德，是我一個朋友的孩子，和我們一起來華國?！?/br>
    他的眼神和藹，像是很縱容他，又有一種面對同輩才有的感覺。他那個朋友，身份應該不簡單。

    “你好，我是一名攝影師?！卑⒅Z德指了指掛在脖子上的攝像機，款式非常古老笨重，但在現(xiàn)在看來已經(jīng)很新潮了。看得出，他家境不錯。

    “我來華國是為了拍更多的照片?！彼幸活^燦爛的金發(fā)，一雙湛藍的眼睛，舉起照相機，笑得很陽光，“我待會兒能和你拍照嗎？”

    他剛才就想跟蘇葵說話了，來華國后，好玩是好玩，就是語言不通，現(xiàn)在沒了翻譯，更是顯得憋悶。要不是看他們在談正事，他早就沖上來了。

    “阿諾德?！奔s瑟夫來這里之前稍微了解了一下華國的風俗，知道他們都很含蓄，阿諾德的要求恐怕有些冒犯。

    “當然可以。”蘇葵卻笑道，“不過我希望你回去后能把照片帶給更多人看，讓更多人了解一下華國。”

    阿諾德眼睛一亮，當場保證，說回去給她登在報紙上，他也覺得華國的風貌應該被更多人看見。

    蘇葵再一次對他的身份有了猜測。

    蘇葵對瓷器沒有那么多了解，不過她是來做翻譯的，有駱廠長在旁邊補充，她向阿諾德解釋起瓷器的底款，印章多半都是“國營紅旗瓷廠出品”。

    阿諾德說的花瓶下面印的是“大清乾隆年制”，有篆書和楷書兩款，花鳥尊工藝精美，粉彩手繪色澤艷麗，十分具有藝術價值。

    她又解釋了這個底款的意思，約瑟夫又看了不少瓷器，有桃紅堆白手抓壺，釉下五彩瓶，雪景山水瓷板，均是工藝精美，審美水平高超，每一件都仿佛是藝術品。

    這也確實非常具有收藏價值，蘇葵隱約記得，這個年代生產(chǎn)的瓷器，在后世能拍賣出上百萬的高價。

    在這個年代憑借這種精品出售，給國家創(chuàng)下了不扉的外匯。

    團隊的人看完，也驚嘆非常，商量過后，提出他們進口的瓷器種類想要自己挑選定制。

    這不是問題，駱廠長和方市長都同意了。

    蘇葵卻道：“瓷器種類可以定制，但瓷器底款我們希望印上同一個標識。”

    “是什么？”

    “華國制造?！碧K葵補充，“中英文標識都要?！?/br>
    約瑟夫有些猶豫。

    蘇葵淡笑道：“使用華國制造的底款，就像是你們公司使用商標，我想您是可以理解的，對嗎？”

    她又對方市長他們說了，駱廠長問：“用瓷廠的名字不就行了嗎？或者用乾隆年制這種，外國人都知道是咱們?nèi)A國的。”

    “不，他們真不知道?！碧K葵解釋，“底款多為楷書篆書，就像剛才阿諾德說的一樣，他們其實都當花紋，就算當文字也不明白意思?！?/br>
    方市長卻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說在上面把咱們?nèi)A國的名聲打出去？”

    “市長，我是這樣想的。”蘇葵道，“光是瓷廠的名，并不夠響亮，既然是大宗的出口，我們?yōu)槭裁床唤璐俗屓A國制造的名頭在國際上揚名呢？我們要做的，就是打出這個品牌效應，以后大家只要看到華國制造，就會想到精品，想到品質，想到藝術！”

    方市長眼睛一亮，他處于這個位置，更加明白此舉的意義，他把手掌一拍：“小蘇啊，就按這個來，你跟他們談?！?/br>
    約瑟夫最終還是同意了，商標確實非常重要。

    到這里，雙方算是對進口瓷器一事達成共識，所有人松了口氣。

    接下來，雙方談到了價格的問題。

    可就是這關鍵的問題出了差錯。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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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你們是想以普通瓷器的價格來買華國瓷器？”

    方市長眉頭皺起, 瓷器市場也是楊市支柱產(chǎn)業(yè)之一，他代領書記職務，又主政民生, 當然也很了解。

    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華國在生產(chǎn)瓷器, 但他們或受限于工藝, 或受限于藝術，只是普通瓷器, 沒有絲毫歷史底蘊, 國際市場不買賬, 價格并不高。

    可現(xiàn)在他是想以國際上那些普通品的價格來買華國的瓷器，更不要說他們出口的還全都是精品！

    “約瑟夫先生，這個價格我們恐怕不能同意?！?/br>
    “我們來華國之前, 考察了國際市場上華國瓷器的種類和銷量，事實上，它并不怎么高。”約瑟夫露出淡然的微笑，“我是說, 它并沒有想象中那么受歡迎?！?/br>
    蘇葵一聽就知道，資本家的尾巴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