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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晨起時天色還陰沉著,幾片灰色的云懸掛,看不清太陽。 盈月穿了層較厚的裙子,趁靈芝不注意將昨日收拾好的金飾卡進抹胸里,牢靠得很,除了有些硌得慌。 她將鋼筆收好,出門前回望了下自己的屋子,說不出是什么心情。 隨后盈月到前院去找云姨,到的時候她還沒醒,便在外邊等了許久。 心里想著一會兒的說辭。 靈芝探頭探腦的望向樓下,點了點她。 盈月順著她的視線往下一看,原是裴二和別人正在拖洗大堂,坐在高處才發(fā)現(xiàn)他頭上缺了塊頭發(fā),那處結著痂,有點惡心。 盈月下意識的握緊了手,復又松開,轉(zhuǎn)頭背過身,只當沒看見。 現(xiàn)在想來,也幸好裴二沒準備用那筆錢帶她私逃出去,他沒有小秋那樣縝密的心思,到時候她倆恐怕就是第二個含煙。 含煙同那個男人私奔藏到了濟州,還是被追了回來,男人被打的半死,綁著石頭沉進了萊江。含煙也吃了苦頭,當眾被扇嘴巴子,之后的臉也不成人形,云姨有意殺雞儆猴,是以手段分外殘酷,那之后再也沒人敢升起出逃的心思。 在被發(fā)賣之前,含煙被關在柴房,盈月倒是會偷溜進去給她帶些剩飯吃。 以前的含煙最懂情趣,心思靈巧,為人活潑,在院子里人緣最好,打扮起來也是艷光四射。 那時的她卻仿佛一個老嫗,頭發(fā)干枯蓬亂,坐在角落里,垂著頭,見她來了也是重復的問。 “王進安呢?王進安怎么樣了?” 這是那個被沉江的男人。 一直到含煙被人牙子帶走,盈月也沒告訴她真相。 如果不是去日本,盈月根本生不出這出逃的心思。 幸好,幸好,幸好她的運氣不錯。 里邊云姨醒了叫她進去,她的寢室很是華貴,床上的用品皆為西洋進口貨,連她面前的梳妝鏡都鑲嵌著金飾,盈月暗自掂量,比她胸口那些分量還要重。 云姨洗了漱打著哈欠任丫頭給她梳頭打扮,神情不大好。 “怎么不多休息休息?這幾天也不用見客了?!?/br> 盈月?lián)Q上一副乖順的態(tài)度:“昨個女兒也有不對,氣上頭來說話倒激怒她們了,誤了事兒。” 云姨對她越發(fā)滿意,自己眼光沒錯,這是個值得栽培的。 “哎呀,要是這些姑娘們都跟你一樣懂事便好了,昨日我教訓你薛jiejie,她還是一副犟驢德行,旁的那幾個也是尾巴翹到了天上,沒個規(guī)矩!” “行了,你也別把這事放心上,我略施懲戒,以后沒人敢這樣對你,我這就用早飯,你跟我一起?!痹埔屉S手找了個祖母綠的戒指戴,起身帶她坐到外間的桌子邊。 云姨早飯很是豐盛,兩籠包子,豆?jié){油條,黃魚面,還有兩塊西式的乳酪烤面包。 盈月想著自己之前每日兩餐,不禁有些憤憤不平起來。 可面上還是得作出乖巧的模樣來,跟云姨笑意盈盈地聊天,一頓下來,也沒吃飽。 “回去多練練曲子,我聽著確實沒人家唱的動人?!币驗樗齺砼阒?,云姨心情好了很多,看盈月被說的低頭赧然,還笑了出來。 盈月又問了許多梳攏會的事,顯得對此很上心的態(tài)度來。 鋪墊良久才開口道:“我今日想出去逛逛,好不好?” “我被圈地都無聊死了?!?/br> 云姨倒是沒多想,戳她腦門:“怎就你事多?陰天有什么可逛的?” “這不是正好不用見客,得了空了嘛?!庇聨Я诵┬∨畠喝鰦傻那閼B(tài)。 云姨也只是順口一問,沒有想否了她的意思,便道:“行,就讓裴二跟你一起?!?/br> 盈月噘嘴,語氣里都是嫌棄:“您給我換個人吧,他可氣死人了?!?/br> 云姨這才想起來,摸了摸她的頭,和她換了個不熟的龜公。 -------------- 盈月怕她們起疑,還是穿了高跟鞋,那個姓李的男人和靈芝跟在她身邊。 萊江城的青石板上已經(jīng)沒剩什么水痕 幾片枯葉在地上打著旋兒,蹭過她光裸的小腿,有些癢意。 “還是有些冷啊,咱們?nèi)ピ聘2记f好了,我去看看冬天穿的衣服。” 他們在的凱旋街到云福布莊要穿過幾個胡同,說近不近說遠不遠。 旁邊兩人倒是沒異議,光是靈芝一個鋸嘴葫蘆不算,又來了一個,盈月對自說自話已經(jīng)適應良好。 盈月看著遠處的鐘樓,核對了下時間,故意放慢步子左看看右看看。 面上一派輕松,可手心、后背早就生出汗意,如若失敗,自己的下場,盈月不敢去想,可即便如此,她也要勉力一試。 這是她唯一的機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