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冷靜、強大、自律、自制。

    所以他為什么不跑呢？

    多好的機會。

    黑澤秀明將槍別好，走到窗戶邊。

    警察廳的大樓比警視廳的稍微高一點，但樓下的馬路的路邊的店鋪卻沒什么人氣。

    他至少有20種方法能從這個更衣室悄聲無息地消失，并順便制造一個可以拖延時間的密室然后逃到一個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為什么不這樣做呢？

    “我在害怕什么？”

    “什么害怕什么？”風(fēng)見裕也從另一邊的衣柜后探出腦袋，順著黑澤秀明的視線往下面看，什么都沒有。

    「難道黑澤警官恐高？」

    “我不恐高。”黑澤秀明隨口回道，淡然對上風(fēng)見裕也因為震驚而睜大的眼睛。

    「黑澤警官剛才也沒看我啊，怎么會知道我在想什么？難道他會讀心術(shù)？所以能聽見我的心里在想什么？」

    “差不多?！焙跐尚忝鲏男难鄣毓戳艘幌伦旖?，“有時候你們腦子里的聲音對我來說確實有點吵。”

    風(fēng)見裕也下顎微微下落，嘴唇自然張開，驚愕的表情在臉上定格。

    半晌，黑澤秀明才聽見他在心里說，「黑澤警官可真幽默?！?/br>
    黑澤秀明：……

    我已經(jīng)把真相擺到你面前了，你為什么不信？

    “風(fēng)見?！苯倒攘懵曇粼谏砗箜懫?。

    兩人齊齊回頭，看到面無表情的降谷零。

    風(fēng)見裕也：……

    「降谷先生為什么不高興？」

    黑澤秀明側(cè)頭看了一眼風(fēng)見裕也。

    警視廳公安部的風(fēng)見裕也先生雖然出外勤不太行，但在看上司臉色這件事上倒是十分精準和熟練。

    他看出來了，但礙于上下級之間身份有別，他不敢問。

    沒關(guān)系，風(fēng)見不敢的事情他敢。

    黑澤秀明上前一步，前傾身體，自下而上仰視降谷零的臉，“你不高興？為什么？”

    降谷零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黑澤秀明輕緩地眨了下眼，發(fā)現(xiàn)了一件極其有趣的事。于是抵著降谷零的腳尖上前一步，伸手掰正對方因為想回避視線而轉(zhuǎn)開的腦袋，“為什么不開心？”

    他戲謔地問完，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徹底呆住的風(fēng)見裕也，湊到安室透耳邊，壓低聲音，“是不是不喜歡自己的好朋友和別人走得近？”

    他低語完，不敢用力呼吸，一邊觀察降谷零的表情，一邊側(cè)耳去聽他有可能漏出來的心聲。

    可什么聲音都沒有。

    “不是。”降谷零垂下眼瞼，眼睫遮住雙眼，視線落到黑澤秀明的嘴唇上，繼而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用與平常無二的力道緩緩拉開，“我沒有不開心?！?/br>
    “騙子。”黑澤秀明笑著松手，掃了一眼降谷零幾乎毫無破綻的演技，引誘道，“你有什么想跟我說的？按照我們的關(guān)系，我愿意無條件給你幫忙?！?/br>
    頓了頓，又補充道：“不收費。”

    降谷零驟然抬眼，兩人的視線黏著在一起，黑澤清楚地看見他的瞳孔收縮了一瞬后瞬間恢復(fù)原狀。

    好快！

    如果不是面對面盯著，就很有會可能漏掉這個微表情。

    黑澤秀明用另一只沒有被拉開的手捧著zero的側(cè)臉，這個姿勢令無名指按在降谷零的頸動脈上。

    鼓動的血液有節(jié)奏地頂著指腹。

    ——降谷零的心跳節(jié)奏沒有一點變化。

    裝的真好。

    黑澤秀明偷偷笑了一聲，松開手，覺得有趣極了。

    降谷零只展現(xiàn)出了對他的友情，但這份毫不逾矩的友情卻是裝出來的。

    如果真的不喜歡，又何必裝得風(fēng)光霽月。

    ‘他喜歡我，但好像不想讓我知道他喜歡我’

    黑澤秀明收回手，在心里默默地將這句話念了兩遍。

    為什么？

    因為害怕無疾而終。

    不害怕犧牲，卻害怕犧牲了之后讓人難過。

    ‘你騙不過我?！跐尚忝鞫⒅倒攘愕难劬ο?，‘這世上沒有人能在我面前說謊?！?/br>
    ‘騙子?！?/br>
    騙子頂著黑澤秀明的視線，面不改色地開口，“你不是要看臥底名單？申請已經(jīng)打好了，先去總控制室看名單還是先去靶場練槍？”

    “……先看名單。”黑澤秀明抿直唇線，小聲嘀咕，“把你關(guān)起來審算了?！?/br>
    降谷零佯裝沒聽見，看向風(fēng)見裕也，“風(fēng)間，你先去靶場等，我們十五分鐘以后到。”

    “是！”風(fēng)見裕也跑得比肇事逃逸的酒駕司機還快，逃跑時候的風(fēng)掀起黑澤秀明襯衫的下擺。

    「救命，我的兩個上司是不是有什么隔閡！他們會不會找借口扣我工資？我明天會不會因為早上吃了培根三明治被換到別人手底下工作？不要啊！」

    黑澤秀明：……

    他無語半晌，緩緩后退到社交安全距離。

    靠近的時候降谷零沒有反應(yīng)，反倒是后退的時候，他垂下眼瞼，遮住了眼中的神色。

    但他微微下垂的的眉尾卻暴露出內(nèi)心的想法。

    ——失落。

    但很快，這個表情就消失了，快到黑澤秀明以為這是個錯覺。

    哈，挺會裝。

    這次肯定不會錯！

    黑澤秀明略帶得意地笑了一下，亦步亦趨地跟在降谷零后面，踩著他的影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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