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早產

    “三個月。”春衣?lián)Q了夏衫，府上迎春開了敗，海棠也早已只剩下光禿禿的枝丫。

    李氏站在湖邊，看著滿池荷花搖曳生姿。

    “主兒?！憋L鈴打著傘，“您小心暑熱。您可是要吃蓮蓬？奴婢去大廚房找嚴公公說一聲，他是內務府派過來的，以前也得了您好處?！?/br>
    李氏依舊沒說話，風鈴心里知道主兒是在埋怨福晉霸占主子爺三個月。

    眼瞧著快到中秋，宮中六阿哥要娶親，主子爺身為嫡親兄長，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這些時日常常天還沒亮就進宮，等宮門快落鎖才出宮。

    一回府，主子爺也是去正院用膳。

    二位有喜的格格那兒，主子爺不過略坐坐。

    更別說那四位侍妾，主子爺壓根就沒去。

    “福晉在做什么？”

    風鈴低聲道，“與往常并無區(qū)別。每日早起在院中散步，沒事時就在小廚房倒騰些吃的?！?/br>
    李氏抬頭看著天色，日頭愈發(fā)逼近中午，“月蘭被遣回內務府，咱們在正院消息不暢通?！?/br>
    “奴婢一直在找機會。月蘭走后，福晉院中多了個二等丫鬟的缺，奴婢都將人備好了，卻得知福晉暫時不往院中添人。眼下正院的奴才都是得了福晉恩惠的，咱們想要拉攏不容易。”

    “機會是要等的?！崩钍咸统雠磷硬亮瞬令~心的汗，“等她有了身孕定要往院中添人，我去給福晉請安?！?/br>
    風鈴還想勸上幾句，卻見自家主兒已經往前走，忙打著傘跟上。

    *

    “主子，您明兒就得進宮，這次得在德妃娘娘處住上一兩日?！彼荡螯c著明兒進宮要帶的東西，“主子爺今兒一早也說讓您幫著將爺要用的東西打點好?！?/br>
    正院上下忙忙碌碌。

    寒露端著三個錦盒進來，笑道：“您吩咐要給三位公主帶的東西，奴婢都放在錦匣內了?！?/br>
    寒露說的三位公主，乃是德妃親生的五公主六公主和八公主。

    五公主和八公主乃是歷史上出生后就早早夭折的皇七女與皇十二女，這輩子因著德妃的緣故保了下來。

    而六公主便是歷史上的五公主。

    年后出了正月，三位公主隨著皇太后在暢春園住了大半年。

    這次六阿哥成親，皇太后帶著三人回了紫禁城。

    “主子，李格格來請安?！壁w和元站在廊檐下稟報。

    “外頭日頭毒，她懷著身孕怎受得了？”凝意瞥了一眼外頭天氣，看著手中四爺的衣裳忍不住有氣：“趙和元，請了李氏去前廳坐下，我待會兒就過去?！?/br>
    霜降和寒露面面相覷，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揶揄與笑意。

    “是?！壁w和元應聲退下。

    他們是六阿哥嫡親兄嫂，凝意又是德妃如今唯一的兒媳，德妃早早著人傳了話，道入夜后四爺可以住在阿哥所，凝意則可以在永和宮偏殿住下。

    凝意撫著早上起來就酸疼的腰，心里對德妃的感激之情甚囂塵上！

    前頭，凝意吩咐人上了晾好的蓮子湯，“外頭天氣熱，你大可以等太陽落山再來請安?！?/br>
    “妾身早起覺著身子不適，已得了福晉恩典允妾身睡了個懶覺。福晉心善，妾身也該安分守己?！崩钍显捳f的愈發(fā)漂亮。

    比起宋氏，李氏倒是不怎么在凝意跟前晃悠。

    凝意也懶得在和四爺關系還算和諧的時候看到這些懷著身孕的妾室。

    雖說是在她和四爺圓房前懷上的，但怎么著都會有些不舒服。

    李氏淺淺坐著凳子邊，喝了口蓮子羹，“您這兒的蓮子羹比大廚房的好多了。清甜爽口，妾身懷著身孕都想再來一碗。”

    凝意下意識摩挲著手指，“七寶，再給李格格上一碗?！?/br>
    李氏安安靜靜的喝著蓮子羹，連喝三碗，看的凝意都覺胃里發(fā)酸。

    她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凝意壓了壓唇角，“小廚房今兒備了些牛乳，我讓蘇安玟做了牛乳豆腐湯，又讓他將烏雞加上藥材燉了三四個時辰。你甚少留在正院用膳，今兒既然碰上了，便留下吧。”

    聞言，李氏眼中一喜，卻還矜持道：“妾身就不打擾您和爺了?！?/br>
    說著，她就要起身告辭。

    凝意抬手壓了壓，“你坐下。今兒爺在前院用膳，你就當留下來陪我說說話。趙和元……”

    趙和元轉身踏過門檻。

    “你去東跨院瞧瞧宋氏，她若方便走動，便叫她一起來用膳。”凝意吩咐。

    李氏嘴角的笑容微僵，轉瞬恢復如初，笑盈盈謝恩：“那妾身便在您這兒叨擾叨擾?！?/br>
    宋氏那肚子已經高高聳起，算算時間快八個月了。

    凝意沒讓她見禮，指著一旁的凳子讓她坐下，“爺在前院用膳，我得先過去一趟。你們二人都懷著身孕，必定是有好些話說的，便先聊著。等我回來，咱們就可以用膳了?！?/br>
    說著，凝意便起身往小廚房走去。

    被留下的宋氏和李氏：“……”

    小廚房里，凝意扭著帕子煩躁的站在窗前。

    霜降輕聲安撫，“您何必委屈自個兒？若不想見，您便拒絕她們?！?/br>
    “她們想唱戲，我便主動遞上臺子?！蹦忄托?，回頭看桌上，“每樣都備兩個盤子，其中一個留在院里，另一份裝在食盒里，你們隨我去前院走一趟。”

    今兒小廚房備的除了牛乳豆腐湯和烏雞紅棗湯，還有雞肝炒絲瓜，紅油辣嗆腐竹。

    最重要的一盞，便是那鹿rou佛跳墻！

    濃湯燉了整整兩天兩夜。

    原始的佛跳墻并無鹿rou，但康熙覺著加上鹿rou味道更濃。

    正巧昨兒莊子上的人送了新鮮鹿rou，凝意便決定做這道鹿rou佛跳墻。

    “鮮！”凝意先喝了一小碗，“這道菜就不用端出去了，留著在鍋里繼續(xù)燉，等前頭吃完了再上?！?/br>
    食材珍稀昂貴，她可不樂意便宜自己看不順眼的人。

    凝意帶著人往前院走。

    知了落在樹上叫個不停，在夏日里當真是吵鬧。

    “主子，您走慢些。”霜降打著傘，“那二位懷著身孕，留她們在院中用膳實在不妥。奴婢怕有人……”

    “怕？這不是明擺著的事兒？”凝意如實說道，瞧見二門她才松了口氣，總算是到了。

    二門處的小太監(jiān)見是她，忙彎著腰迎了上來：“奴才給福晉請安?！?/br>
    “我去前院?！蹦獾?。

    小太監(jiān)側身讓開，“方才蘇公公還來了一趟，說今兒主子爺午膳要到正院用，您和爺真是心有靈犀。”

    凝意聽了幾句馬屁，一片麻木。

    這小太監(jiān)口中的蘇公公正是蘇培盛。

    紅花一事后，張起麟覺得他能力不錯，做事細心，膽子還大，便在四爺跟前說了幾句好話。

    四爺也記得這人是凝意舉薦的，順勢將人提到前院，讓他先打理前院的瑣碎小事。

    “爺，福晉來了?！睆埰瘅胼p聲稟報。

    四爺放下筆，下意識思考今兒午膳凝意備了什么好吃的：“讓她進來?！?/br>
    凝意讓人將午膳放去旁邊，自個兒進了書房：“給爺請安。”

    四爺習慣了凝意不倫不類缺斤少兩的禮，“你怎么過來了？日頭毒，有事著人來告訴爺一聲即可?！?/br>
    不料，凝意輕嘖了一聲，似笑非笑，“爺的兩位格格都在正院坐著，妾身自然得親自來問問爺，看爺今兒午膳是跟妾身回去用呢，還是在前院用？”

    四爺腦殼疼了起來，頗為無語，“爺倒是想回正院，你樂意？”

    聞言，凝意一甩帕子，“爺自是可以去的，畢竟闔府上下都是爺的，爺想去哪里就去哪里?！?/br>
    “爺聞到了佛跳墻的香味?！闭f話間，四爺起身往旁邊走去，看到滿桌子的菜，眼中笑意微閃，“福晉當真愿意爺回正院？那這桌膳食豈非浪費？”

    凝意靠著門邊，“您若想回正院，那這桌膳食就便宜了妾身。爺，還回嗎？”

    這些時日，凝意摸著四爺的脾氣過河，也漸漸得出幾分隨意。

    四爺此人自是個規(guī)矩板正的，但他反倒希望身邊人有不一樣的色彩。

    所以……

    凝意默了默，她剛開始那幾個月做的事兒將四爺勾的越來越近，哪里還推遠的？

    “坐下?！彼臓斕?，淡聲吩咐。

    凝意微愣，“正院還有人等著妾身呢?！?/br>
    “她們的目的是爺，爺不回去，你當她們樂意見你？”四爺一語戳穿。

    凝意：“……”

    就算是事實也很受傷。

    她又道，“是妾身留她們在院中用膳，妾身自是得回去的?！?/br>
    聞言，四爺兩道濃眉皺在一起，“爺是府里的主子，爺說的話才算數！張起麟，著人去正院伺候。”

    張起麟在一旁伺候，知曉來龍去脈，便派了蘇培盛去做此事。

    遠在正院的二位格格一聽這話，俱是愣住，臉上神色耐人尋味。

    蘇培盛笑道，“福晉道二位格格在正院用膳，她是該回來相陪……”

    這話嚴重了，李氏搖頭，“是我們叨擾，哪里能讓福晉用上相陪的話？”

    蘇培盛繼續(xù)道，“主子爺讓奴才伺候二位格格用膳?！?/br>
    李氏和宋氏唯有將不甘往肚里咽。

    好在，正院的膳食的確不錯，二人吃的還算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