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憶著說道：“在到達(dá)三樓之前，應(yīng)當(dāng)都是真的。在三樓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你突然去了那間教室?！?/br>
    方印點(diǎn)了點(diǎn)頭。

    也就是說，從那個時候起，他和秦仄歸就不知不覺的走進(jìn)了兩層空間里，后面發(fā)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再重合了。

    他看到的是秦仄歸將他引進(jìn)了那個房間，而在秦仄歸那里恰巧掉了個個兒。

    后面的事情，秦仄歸都已經(jīng)說過了，他通過戒指上面的小光團(tuán)子的數(shù)量確定了時間流速的問題，進(jìn)而發(fā)現(xiàn)了空間上的問題，意識到了身邊的人都是變異者偽裝的，從而通過那個四角游戲來到了方印所在的空間，找到了真正的方印。

    所以他們在幻境中被大量變異者追擊的原因應(yīng)該是和秦仄歸強(qiáng)行破壞規(guī)則有關(guān)系。

    思及次，方印瞇了瞇眼睛，看秦仄歸的眼神逐漸驚異了起來：“你不會……每次幻境都是暴力破除的吧？”

    秦仄歸不明白他為什么會這么問，一臉不贊同的看著他：“當(dāng)然不是?！?/br>
    幻境沒辦法通過暴力強(qiáng)行破除。

    每一個幻境中離開的方法，有且只有一個，錯誤或者超時都會導(dǎo)致無法離開，而暴力破壞幻境，會導(dǎo)致難度直接翻倍，嚴(yán)重甚至等不到幻境結(jié)束，還在幻境里面的時候就可能直接死亡。

    黎明星的手冊上第一條就有寫，按照方印那事無巨細(xì)的性格，不可能沒看到，為什么還要這么問呢。

    聽到了秦仄歸的答案，方印一時間也說不上是失望還是什么果然如此之類的心情。只是秦仄歸之前在幻境中不服就干的架勢，給了方印錯覺，讓他誤以為只要打得贏也是能活下來的。

    “方印?！?/br>
    秦仄歸突然叫他。

    方印停下了記錄的筆，有些不明所以，就看見秦仄歸的眼神有了幾分罕見的躲閃。他在椅子上坐著的時候也是筆直的。脊背繃著，像是肩上挑著支撐天地佇立的柱子一樣，從來不見他松懈。

    幻境里連軸轉(zhuǎn)折騰了三天，出來之后一時間也不能休息?？伤€是支棱著像是沙漠戈壁里最挺拔的小白楊一樣。

    直愣愣的戳在那兒，就好像什么風(fēng)沙雨雪他都能擋的下，讓人打心底里覺著心安。

    “怎么啦？”方印問他，不知道他想要說什么，淺茶色的眼睛里有一點(diǎn)點(diǎn)疑惑，看著他等他的下文。

    可是秦仄歸喊了他就沒有后話了，憋了半天，脖子都紅了，才問道：“你之后……過得還好吧。”

    方印一下就笑了。

    秦仄歸是他前任。兩個人和平分手，之后就再也沒有聯(lián)系過。沒想到這種時候，反倒是又能見了面。

    “如果沒有這一出的話。我應(yīng)該是過的不錯的?！狈接】雌饋硭坪鯖]太把兩個人以前那點(diǎn)兒過往放在心上。倒是襯得秦仄歸更加不自在了。

    他一直是個比較佛系的小孩。生活沒什么波瀾，生在一個一般的家庭，擁有一個一般的童年，長大后機(jī)緣巧合談了個男朋友，后來覺著不合適，又平平淡淡的分手。

    他隨遇而安，安于現(xiàn)狀沒有半點(diǎn)兒野心。如果沒有這場莫名其妙的無妄之災(zāi)，方印的人生應(yīng)該是像一杯最最平淡的涼白開一樣。沒有雜質(zhì)，沒有波瀾，沒有味道，也沒有溫度。

    方印伸了個懶腰，像是一只曬飽了陽光饜足慵懶的貓。

    如果不是外面大霧彌漫，不見日光的話。

    “你是怎么加入黎明星的，能和我說說嗎？”

    方印將椅子拖了過去，坐的距離秦仄歸近了些，然后笑呵呵的問他，像是尋常朋友聊天一般，眼里全是好奇。

    外面的情況是什么樣子的，方印已經(jīng)大概有了解了。他不知道還能不能再遇到一個活著的熟人了。在生死面前，秦仄歸和他那點(diǎn)情緣過往，多少是有些不值一提。

    “這個我不能說。抱歉?！?/br>
    ……方印的笑僵在了臉上，他曾經(jīng)從秦仄歸嘴巴里聽到最多的，就是諸如此類的詞匯。

    不能說。保密。還不能告訴你。抱歉……

    方印早就習(xí)慣了。

    他不說，他也懶得追問，只是絮絮叨叨說起了自己在第一重幻境里遇見的事兒。

    方印平時不是個什么都往外說的話癆。

    但是他現(xiàn)在太困了。

    本子上該整理的事情，他已經(jīng)整理的差不多了。停下筆，上下兩個眼皮兒就開始打架，控制不住的想要閉上。

    方印從來沒這么長時間不合眼。

    困得簡直要靈魂出竅一般。

    可是還不能睡，毛澄澄受傷了，趙書意在照顧他。方印得撐過五個小時之后才能去休息。他現(xiàn)在只能通過喋喋不休的絮語來勉強(qiáng)自己睜眼。

    反正秦仄歸也算是舊識了，和熟人說說平時芝麻蒜皮兒的小事兒應(yīng)該也不打緊的。

    方印支著個漿糊腦袋在那里胡言亂語。

    “我當(dāng)時還在想，那個短信會不會是什么詐騙的。鬼知道原來是外頭天都變了?！?/br>
    “嗯。”

    “你說要是當(dāng)時我沒主動出來，一直傻呆在那個地方等救援，我是不是已經(jīng)餓死了？”

    “嗯?！?/br>
    “其實(shí)我運(yùn)氣還不錯了，一出來就碰到了毛澄澄然后來了黎明星。要不然，我現(xiàn)在還什么都不知道呢。”

    “嗯?！?/br>
    “不對，我一個人，都未必能活到現(xiàn)在。我打不過那些丑八怪。長得磕磣，力氣還那么大……”

    “嗯?！?/br>
    “昂我當(dāng)時剛剛趕完教案，白白熬了一個大夜。我好想睡覺……”

    “嗯。”

    秦仄歸不是個會聊天兒的人。

    這事兒方印一直知道。但是偏偏他還要做到句句有回應(yīng)。方印說一句話，秦仄歸就要給點(diǎn)兒反應(yīng)?？墒撬姆答伣o的單調(diào)又乏味，明明是想說他有認(rèn)真在聽，可是怎么看都像是在敷衍。

    方印現(xiàn)在不太在乎他到底有沒有認(rèn)真的聽，他就是簡直不想讓自己睡著。話從嘴里禿嚕出來，具體是些什么內(nèi)容，他自己都不太知道。

    秦仄歸那一聲聲低音炮的“嗯”轟在耳朵里簡直就是雪上加霜。節(jié)奏穩(wěn)定，音調(diào)舒緩，特別助眠。

    他每次嗯那么一聲兒，都讓方印覺得，他眨眼的時候，合上的眼皮涂了膠水，睜開的萬分費(fèi)力。下一次再眨眼的時候，說不定就只有合上的動作沒有睜開了。

    他真的太困了。

    方印用力瞪了瞪眼睛，企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怎么不說了？”秦仄歸過了半天，沒聽到方印的下文，居然還主動來問。

    方印被他氣的清醒了一點(diǎn)。

    有氣無力的說道：“有點(diǎn)兒累了?！?/br>
    秦仄歸沒出聲兒。

    不是吧，現(xiàn)在連一個敷衍的“嗯”都不樂意說了是吧？方印心里暗暗的吐槽。

    后脖子再一次被一只溫?zé)岬氖终瀑N上了。

    秦仄歸總是喜歡摸他那個位置，像是提小雞仔一樣。

    “累了就休息一下吧。我看著?！鼻刎茪w捏著他的脖子說道。不知道摁到了什么位置。

    方印的困意一下像是決堤了一般涌了出來，克制了半天，現(xiàn)在全數(shù)泛濫成災(zāi)一般反撲回來。眼前一下就黑了。

    在失去意識陷入沉睡之前，方印還來得及在心里暗暗的罵了一句。

    要死，他一下把自己捏暈了，那方才自己許久的掙扎算是什么啊……

    早知道直接睡了。

    方印恨恨的想，直接跌進(jìn)了夢鄉(xiāng)。

    第二十章 睡醒之后來人了

    方印被掐得睡了過去，可是睡得也不算多踏實(shí)。

    他控制不住的要做夢，頭皮像是要炸裂一般的發(fā)緊，額角一跳一跳的疼。大概是太久沒能好好休息了，熬過了頭，疲憊成倍撲過來，他有點(diǎn)兒遭不住。

    方印的身子骨一直算不上多硬朗，大病大災(zāi)倒是沒有，但是他懶，平日里沒有刻意鍛煉的意識，日常作息也像是其他年輕人一樣，仗著年歲輕可勁兒作。

    這么多天精神一直緊繃著，情緒早就已經(jīng)漫到警戒線了，再多一點(diǎn)兒，方印都得崩潰。

    夢里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都有，一會兒是他還在自家臥室里趕著第二天要用的教案，一會兒是他在長長的回廊上被一群怪模怪樣的變異者追著啃，在一會兒畫面一轉(zhuǎn)他看見了秦仄歸，剛松了口氣，又發(fā)現(xiàn)秦仄歸不是秦仄歸，是變異者偽裝成這個樣子，是要來吃了他呢。

    方印的精神在夢里也是緊了松，松了緊。難受得厲害。

    怎么能這么折磨人。

    一晃神兒，他好像有聽見有什么人在他耳邊說話呢，方印屏息凝視仔細(xì)一聽，就聽見聲兒沒了，是一段兒清唱的“小兔子乖乖”，有人用手輕輕打著拍子，一下一下的像是踩在方印心臟上在唱一樣。

    他一下躺不住了，夢里的方印整個人劇烈的掙動了起來，像是條脫水的魚。大概是夢里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了，躺在他邊兒上的秦仄歸猛地感覺到身側(cè)的人狠狠顫了一下。

    嘴巴里哼哼唧唧的不知道說些什么，眉心擰成了一團(tuán)，額頭上一層薄薄的汗。

    一副做了噩夢的樣子。

    他盯著方印看了幾秒，伸手把人攬進(jìn)了懷里，讓他的腦袋靠在自己的肩頸處牢牢固定好，手臂圈著人，一下一下拍著方印的背。

    方印不知道具體發(fā)什么，只覺著，自己好像被人護(hù)住了。心底也沒那么慌了。莫名的被安撫了下來。整個人放松了下來，他終于沒再夢到那些光怪陸離的東西。而是一片沉沉的黑。他安安靜靜的往更深住睡了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突然驚醒的。

    也沒什么突然的事情，就是他原本安安心心的休息。身子下意識的往邊上拱了個空，于是一下就驚醒了。

    醒來的方印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夢里的那些亂七八糟在睜眼的一瞬間全忘了，他呆呆的坐了起來，有些茫然。

    腦子里好像是喝斷片了感覺，記憶有些接不上了，只是覺得有些難挨的心悸。

    他傻傻緩了兩分鐘，智商又緩緩回來了。方印舒了口氣，繃直的脊背慢慢塌了下來。

    他還是適應(yīng)不了這種刺激日子。

    手搭在床沿，準(zhǔn)備翻身下床，卻突然想起來之前他明明是在陽臺上睡著的。

    方印心里一驚又以為是自己不小心進(jìn)了幻境。他有慌亂的抬手摸了摸耳垂。有一絲痛。上面釘進(jìn)去耳釘還在。腕子上手表也還在。

    低頭去看時間，他居然已經(jīng)睡了八個多小時了。

    “醒了?！鼻刎茪w推門進(jìn)來，手里端了杯清水，見方印已經(jīng)坐起身來了，就直接塞到了他手里。

    “謝謝?！狈接〉懒酥x，抬手捏了捏眉心，算是徹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