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激動不已，紛紛拿出手機對準海面。婁語跟著看過去，只見海面和天空粘住，像個陀螺在眼球上旋轉(zhuǎn)。

    這一眼，婁語感覺到自己隨時就要吐出來，雖然在觀眾眼里，婁語只是看上去反應(yīng)慢了點。

    她很小幅度地晃了一下，倚住欄桿站穩(wěn)。

    在混亂里，自己竟然還能清晰地聽到黃茵花的聲音——她在拜托聞雪時幫她和鯨魚抓拍合影。

    知道自己再勉強下去會在鏡頭前失態(tài)，婁語沒堅持到鯨魚躍海，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出了鏡頭，往快艇船艙里的方向疾走，沒有驚動任何人。

    走前的余光里，她看到聞雪時的手心里被黃茵花塞上了手機，他對準她在拍。

    婁語沖到衛(wèi)生間，把麥一關(guān)，胃里所剩不多的東西全吐了個遍。

    不敢耽擱太久，婁語吐完匆匆收拾了下，沒事人似的從衛(wèi)生間出來。腳步卻一頓。

    方才在幫黃茵花拍照的人迎面走進無人的船艙。

    婁語沒多想，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聞老師也來上廁所嗎？”

    這個“也”字用得很靈性，暗指自己也是來上個廁所而已。

    他搖頭：“鯨魚剛游走，錄制進入尾聲，大家在找你?！?/br>
    “啊，抱歉。我剛有點著急，就沒和你們打招呼?！?/br>
    “沒關(guān)系?！?/br>
    聞雪時突然關(guān)掉了身上的麥，隨即看了眼她的：“你的麥就保持這樣，先別打開?！?/br>
    “……？”

    婁語一頭霧水，心想難道又是什么節(jié)目組的指令，聞雪時已經(jīng)把手機遞到她跟前。

    屏幕上放著一段視頻，正好是鯨魚躍出海面的那一幕。

    也是她沒堅持住而錯過的一幕。

    景別卡得太過在意鯨魚，導(dǎo)致黃茵花只露出了黑黑的半個頭頂，顯得畫面非?；?/br>
    這應(yīng)該就是他剛才給黃茵花拍的吧，婁語心里琢磨，不懂他為什么要拿給她看。

    她斟酌道：“聞老師的拍攝技術(shù)……可能需要精進一下了?！?/br>
    明明在她記憶里，他構(gòu)圖沒那么差勁。

    聞雪時不置可否，問她：“看到鯨魚了嗎？”

    “這不滿屏幕都是嗎？”

    “那就行?！?/br>
    他盯著她，又仿佛是在看其他的什么，眼神有點虛焦。

    “那年沒能讓那個朋友看到流星，至少這次，得讓她看到鯨魚?！?/br>
    都是可遇不可求的東西，錯過了就錯過了。

    但至少這一次，不想再讓你錯過。

    作者有話說：

    我的另一本書《入夢金魚》今晚八點預(yù)售啦～wb@嚴雪芥現(xiàn)在有轉(zhuǎn)發(fā)贈to簽書的活動，大家想湊個熱鬧的可以去看看喔

    第13章

    婁語久久地看著手機屏幕，直到屏幕暗下去，什么都看不見了，反射出自己那張無法用語言描述表情的臉。

    她通過鏡面，精準地將快失控的五官復(fù)原，輕描淡寫道：“那個朋友肯定想不到聞老師還會惦記這些。”

    “惦記這個詞，我覺得不太準確。畢竟很久沒想起來了，今天郭笑一提才突然想到的。大概算是……”他將手機收回掌心，“心血來潮吧。”

    兩人從船艙內(nèi)一前一后隔了幾分鐘才返回甲板，距離十點沒有幾分鐘，婁語進行最后的收尾工作，雖然只釣到一條魚，但她今天猜中的五十分已經(jīng)足夠她位居本輪第一?？傮w排名也大洗牌，她上升到了第三，第一名目前是黃茵花，聞雪時因為被倒扣分的關(guān)系落到了第四。

    姚子戚散場后來到婁語身邊，感嘆說：“你這廁所上得可真不是時候，剛好是鯨魚出來那會兒，我找你沒找著，還納悶?zāi)闳ツ膬毫??！?/br>
    婁語那點惡心的勁兒還沒過去，強打起精神回應(yīng)：“是啊，太遺憾了。”

    但其實沒那么遺憾，托黃茵花的福，她也算看過第一手鯨魚了。

    雖然那個心血來潮的視頻并不專屬于她。

    或者說，是她不小心刮分了別人的專屬。

    因為兩個小時之后，婁語刷手機，就刷到了一條黃茵花新發(fā)的微博。

    @茵發(fā)發(fā)v：「感謝某人圓了我（的顱頂）和鯨魚的合影夢（微笑.jpg）」

    配的圖就是從視頻里截下來的，鯨魚躍到最高處，畫面右下角隱約還有半個腦袋。

    動態(tài)一發(fā)，熱評直接被雪花粉攻占。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是聞雪時，但蹲了直播的人都知道。

    如今黃茵花把它發(fā)出來，雖是吐槽的語氣，卻莫名讓人覺得很甜。如果真的嫌棄就不會發(fā)了。而這張照片也的確拍得耐人尋味，比起規(guī)規(guī)矩矩的合影，有一種逗弄心上人，故意想看她被拍成這樣的狎昵感。

    以上都是熱評里雪花粉的解讀。

    大家嗑得上頭，即便聞雪時并未對這條微博有任何表態(tài)。粉絲們也不介意，如果真有互動，那將是砸死他們的巨糖。畢竟聞雪時的微博里除了廣告和宣發(fā)之外，不會有第三種存在。

    錄制結(jié)束后，婁語蜷縮進上鋪，想睡一會兒，結(jié)果不知不覺就睡沉了。

    在那片搖晃的床上，她又開始做無序的夢。起先是鯨魚從巨大的海面躍起，升到海面最頂點時，龐然鯨魚噴出一串水柱，里面濺滿了流星。

    是十年前他們沒能看成的那場流星雨。

    聞雪時的用詞沒有錯誤，那個時候，他們的確還是朋友?；蛘哒f，可能連朋友都還算不上。只是刷大夜時會一起去結(jié)伴便利店買東西的搭子。

    還是她先主動的。因為他那樣說了，她在下次去便利店時鼓起勇氣又裝作非常漫不經(jīng)心地問他。

    當然，她沒有直接說你能陪我一起去便利店嗎或者要不要一起去之類的話，而是拐彎抹角地問：“你有沒有煙要帶？我打算去一趟?！?/br>
    他定定看了她幾秒，仿佛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搖了搖頭。

    “不用?！?/br>
    她哦了一聲，失望地轉(zhuǎn)身要走。

    身后傳來外套摩挲的聲響。

    夜露濃，她回過頭，看見聞雪時動作急促地披上牛仔服。

    見她回頭，他動作慢下來，不急不緩的。

    “一起去吧?！彼f，“你不懂煙，萬一買錯了。”

    她又哦了一聲，只不過這次語調(diào)輕微上揚，像檐下被微風撞了一下的風鈴。

    然后他們就默不作聲地一起去了便利店，冷清的店內(nèi)依舊只有那個無精打采的店員，他外放著手機新聞，里頭提到幾天后將有一場雙子座流星雨。

    “作為北半球三大流星雨之一，這次的雙子座流星雨將是近年來峰值最大的一次，明天將達到極大值……”

    在柜臺結(jié)賬的兩人都清晰地聽到了這個信息。

    婁語低頭一刷微博，雙子座流星雨居然都上了熱搜詞條。

    “說是很大幾率能看到……”她看向聞雪時，“你之前有看過流星嗎？”

    “沒有?！?/br>
    “我也沒有。那……”

    “一次性筷子需要嗎？”

    店員大剌剌的嗓門響起，就像看電視劇正到興頭上突然插播的廣告，讓人的情緒毫無防備地斷開了。

    婁語收住話，抿著唇點點頭。

    兩人出了便利店，婁語用余光注意聞雪時。他低頭在看手機，她找不到可以再次進入的時機，抬頭看了眼漆黑的夜空。

    城市里已經(jīng)很久沒有星星出現(xiàn)了，更別說流星。她還是很期待的，哪怕只是一個人看。

    第二天，傳說中極大值雙子座流星雨來臨的日子。

    這天他們也是繼續(xù)拍攝，但其中一位主演請了假，劇組補上其他配角的戲。不過對于婁語和聞雪時而言，他們今天的工作就到此結(jié)束了。

    婁語打定主意要去看流星，走到棚門口，看見了剛才更快一步走出影棚的聞雪時。

    她躊躇兩秒，向他揚了下手：“是不是沒車？我捎你一下吧。我叫了快車。”

    拍攝期他們都住劇組包的賓館，賓館和影棚間的往返都由劇組統(tǒng)一安排車輛接送。今天他們提早收工，如果回去需要提前和車管打招呼，但現(xiàn)場不一定有車，得等。

    以聞雪時在劇組的角色，車管不可能單獨抽出一輛車送他。

    他看向她：“你不回去？”

    “我要去環(huán)球中心，但會路過賓館，順路?！?/br>
    “跑那么遠？”

    他的追問讓她一愣。

    “今天有流星雨?！彼蠈嵒卮穑澳抢锸蔷W(wǎng)上推薦的觀星地點。反正今晚也是空著，不如去看看?！?/br>
    “網(wǎng)上推薦的，我估計人擠人?！彼钢贿h處被擱置許久的爛尾樓，“你要看流星，不如去那里?！?/br>
    婁語一下子不知道他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不會有人這么煞風景地提議在爛尾樓觀賞流星吧？可在聞雪時的臉上，她找不到玩笑的神色。

    ……這個人是認真的。

    于是她跟著認真思考了一下爛尾樓的可能性：“確實也挺適合……但它還沒裝電梯吧？”

    那可得徒步爬上去啊，太夸張了。

    他點點頭：“它也還沒裝玻璃，視野更好?！?/br>
    婁語聽見他頓了一下，補了一句：“要一起去看看嗎？”

    要一起去看看嗎。

    這句話和昨晚她想說的不謀而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