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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離南枝在線閱讀 - 離南枝 第117節(jié)

離南枝 第117節(jié)

    “趙殊還在遼人手上,”沈若筠提醒他,“沒道理官家要遼人還人質(zhì),只要自己女兒,不要兄長的。”

    趙鋮被她這么一說,才恍然大悟:“怪道你們今日如此行事,原是這般考慮的?!?/br>
    “要他們還哪個皇親,都不可明著要?!鄙蛉趔薜溃坝绕涫谴藭r,你父王若是和遼人要女兒,不要兄長……必遭人非議。”

    “那依蘇娘子之見,該如何呢?”

    “兩位郡姬的事,我可以幫忙?!鄙蛉趔薜溃爸皇俏矣袀€條件。”

    趙鋮忙問:“什么條件?”

    “我前兩日起了一卦,周家的人在此,實乃大兇之局?!鄙蛉趔薜溃澳愕孟敕ㄗ?,將周沉調(diào)走,最好是調(diào)他去南邊?!?/br>
    趙鋮一怔,沒敢答應(yīng)此事,“可他……”

    “這里不需要他?!鄙蛉趔掭p描淡寫,“他在此地,反而壞事。”

    趙鋮糾結(jié)半日,還是答應(yīng)了。

    等他離開,王世勛噙著笑問她:“你還會算卦?”

    “不會算也知道他壞事嘛?!鄙蛉趔薏辉笇⒆约号c周沉的舊事講太多,“你若認識他便知道了?!?/br>
    “認識倒是不必,我還想著今日要遣人蒙頭打他一頓呢?!?/br>
    “能將他支走,就不必節(jié)外生枝?!鄙蛉趔尴胫袢帐?,又與王世勛道,“那個高承,非有識之人,也是個欺軟怕硬的東西。找人嚇他一回,叫他將今日的話帶給耶律璇,再送回濮王女來換耶律肻?!?/br>
    王世勛點頭:“我也是這般打算的,送還兩位郡姬,還可與今上要求,補給一部分兵力,最好是調(diào)原冀北軍中人?!?/br>
    沈若筠看向他,兩個人靜靜對視片刻。

    “怎么了?”王世勛聲音低了些,“瞧我做什么?”

    沈若筠想問他,是真的做好打算,要攻至臨潢府么?卻又覺得這個問題沒有意義,他連調(diào)冀北軍補給兵力都考慮到了,又何須多問呢。

    “沒什么?!鄙蛉趔薜土祟^,“耶律璇不肯還jiejie,咱們就教他知道不能輕舉妄動,再早些把玉屏換回來吧?!?/br>
    “這是自然,我已有高承的親眷名冊,威逼一番,不怕他不配合?!?/br>
    兩人回大名府衙門,沈若筠去看許織送來的遼國車輦圖,細細看著大同府周邊地況。等到晚間,又與王世勛,兩個孩子一道用飯。

    沈薊自會叫娘,見到沈若筠,總要一遍遍叫。

    “娘在呢。”沈若筠拿她沒辦法,將她抱到自己腿上,拿勺子舀米湯喂她。

    王珩見沈若筠抱著沈薊,眼巴巴地去瞧王世勛。

    “meimei小?!蓖跏绖撞粸樗鶆?,“你比她大兩歲,應(yīng)該懂事些?!?/br>
    王世勛見他皺著小眉頭,語氣又重幾分。王珩見沈薊窩在沈若筠懷里,沈若筠還喂她吃菜,越想越凄涼,索性挪著凳子,往沈若筠這邊湊了湊。

    沈若筠今日見王世勛北上之心堅定,倒是明白為何王世勛連來冀北打仗都帶著王珩,但王珩又有些怕他了。想來他領(lǐng)軍北伐,擔心自己會有不測,不希望王珩太過依賴自己。

    等兩個孩子都睡了,沈若筠與王世勛在書房議事,勸他道,“孩子年紀小,你便是他的全部,他依賴你也是人之常情?!?/br>
    王世勛沉默片刻,“我未與你說過夔州事,你有興趣聽么?”

    “愿聞其詳?!?/br>
    “珩兒的母親,名叫蕭蒔,是夔州大族蕭氏女。當年我與她定親時,就知道她活不過二十五歲。”王世勛講昔年舊事,“也因此,母妃才會帶我去汴京尋側(cè)妃人選。但我不愿后宅里有勾心斗角事,又怕蕭家再塞庶女進來,更為麻煩,便一直未納側(cè)妃。蕭蒔見我如此待她,不顧大夫阻攔,生下了珩兒,后來沒多久便病故了。”

    沈若筠知道他娶了蕭氏女為世子妃,卻不知后事,“怪不得,你要帶王珩一道北上?!?/br>
    他若不帶王珩一道北上,若有不測,蕭家必挾幼主,控夔州路。

    “知道有他時,我父王曾與我商議要不要留他。我想著既是我的孩子,就跟蕭家沒有關(guān)系?!蓖蹒窕貞浥f事,“可當父王離世時,我才知許多事非我想得這般簡單,若我也猝然離世……珩兒便是蕭家用來控制夔州路的傀儡,說出來不怕你笑話,我寧愿折自己壽數(shù),來換他早些長大?!?/br>
    “可他才三歲,你對他再嚴厲,也不能讓他一夜長大?!鄙蛉趔迍袼?,“我知道,他除了是你兒子,還是夔州路未來的主君,干系重大??晌矣X得,你依著本心待他會更好些,不必謀此深遠。你們之間應(yīng)該有無話不言的信任,哪怕真有……”

    她頓了頓,略過這句,“他不會因為旁人的話而疑你,會事事記得你的教導(dǎo)……便是你不在他身邊,他想到你,也是如此?!?/br>
    王世勛將她所言在腦海里細細過了,低聲道,“聽著很不錯?!?/br>
    下過雪的庭院,夜間有淡紫色的光暈輕攏,如夢似幻。

    王世勛看著雪景,與沈若筠輕松閑話,“北上并不一定順利,若真有意外,夔州軍交由你調(diào)配?!?/br>
    沈若筠心道自己不會讓這樣的事發(fā)生的,還是鄭重應(yīng)下此事,“你放心便是?!?/br>
    她知道王世勛托付的并非夔州軍,若真出現(xiàn)此局面,她愿接受王世勛的托付。

    高承被王世勛的人恐嚇,回遼后除了將沈若筠那番話帶到,還極力勸說耶律璇用濮王女換回耶律肻。于遼而言,濮王女無關(guān)緊要,耶律璇立即同意用濮王二女換被俘的耶律肻。

    王世勛恐其有詐,叫遼邦來使帶兩位郡姬到真定府換耶律肻。

    許是知道王世勛有火器,遼人也未敢耍什么花樣,恨不得趕緊帶耶律肻回去復(fù)命。

    來接人的是夔州軍的副將王霆,他見兩位郡姬形銷骨立,滿臉憔悴,便問她們:“你們誰認得汴京沈家的二小姐?”

    趙玉屏今日與jiejie一道被送到此,本還有些惶惶難安,聽他如此問,忙與他確認,“你說沈家?”

    王霆見她知道,詢問道,“你可是和安郡姬?”

    趙玉屏點頭,趙香巧問他:“你們是我父王的人嗎?”

    王霆不答,叫人牽了馬車給兩人乘,將人送去大名府。

    沈薊這兩日都是跟娘睡的,分外滿足,人像一只剛出鍋的糯米團子,一沾上就甩不掉。沈若筠只能牽著她,一道去見趙玉屏與趙香巧。

    一別也不算如何久,竟有些認不出這兩人了。

    她記得趙玉屏臉蛋一直是圓圓的,及笄后也沒有變成鵝蛋?,F(xiàn)在看她,下巴尖削,臉色蠟黃,憔悴至極。

    沈若筠心下難受,叫人將趙香巧領(lǐng)去廂房休息,自己去見玉屏。

    趙玉屏見趙香巧被人領(lǐng)走,還有些緊張,忽見一青衫女子牽著一扎雙髫的小童進來,不是沈若筠又是哪個?

    趙玉屏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阿筠?”

    “是我?!?/br>
    “阿筠!”趙玉屏又驚又喜,忍不住落淚,哽咽喚她,“阿筠……”

    沈若筠上前拉她的手,細細端詳,“可算是盼到你回來這一日了。”

    “我沒想到,竟還能再見到你。”趙玉屏嗚咽,“阿筠,我好想你啊……”

    沈若筠拿帕子替她擦眼淚,想她顛簸半日,就要帶她去沐浴休息。入遼這般久,身上必有不少傷病,還得細細瞧了。

    趙玉屏擦擦眼淚,卻顧不上休息,有要緊事告訴她,“阿筠,我見到你jiejie了!”

    第一百零四章 牽羊

    “剛開始,我不知道她是你jiejie。”

    沈若筠見她情緒激動,忙扶著她坐下,讓她慢慢說。

    “我們一到遼,就被他們要求裸著上身,身披羊皮。官家的脖子上還系了繩,由人牽著入遼人的宗廟……”

    沈若筠聽得雙眉緊鎖,想著趙殊像羊一樣被人牽著,也必如羊羔一般任人宰割。

    “后來,耶律璇那老賊就帶來一女子,逼她看我們行禮。我聽耶律璇責(zé)備耶律鶇沒將你抓回遼國,不能叫你入宮時……才知道她就是你jiejie?!?/br>
    沈若筠的手緊緊攥著,想到j(luò)iejie聽他說那些侮辱自己、沈家的言語該如何錐心,咬牙道,“若攻至臨潢府,我也要教他做階下囚?!?/br>
    趙玉屏回憶著遼國事,雖已不在遼,但還是忍不住渾身戰(zhàn)栗,抖若篩糠。

    沈若筠忙去握她的手,“別怕,不會再有這些事了。”

    趙玉屏打了個冷顫,想到沈聽瀾,兩行熱淚連串滾落,聲音也帶著甩不掉的痛苦:“阿筠,你jiejie……”

    沈若筠見她這副悲戚形容,心又跌入無邊谷底,勉力克制自己,啞聲問趙玉屏,“……那她還在么?”

    “在!”趙玉屏拼命點頭,“牽羊禮后,那些人叫著我們的封號名諱,如分財物一般瓜分宗女。耶律鶇看中了我,跟耶律璇討要,見我不愿,便取了弓箭來,要射殺我。”

    沈若筠已在王壽交代汴京事時,知道耶律璇這位二皇子暴虐成性,不敢想玉屏在他手上吃了多少苦。

    “我當時只覺得必死無疑了,北行至遼,每日都有被耶律鶇折磨死的女子。后來是jiejie攔了他,又與耶律璇討要我?!?/br>
    “她后來與我說,你給她寫的信里總是提到我,故她雖沒見過我,但也認得我?!壁w玉屏咬牙道,“耶律璇這個老賊,同意她將我?guī)ё?,也沒安什么好心。他還總拿你來刺激她,她怕耶律璇真會抓到你,便動了同歸于盡的心思,只是怕連累我……”

    趙玉屏想起沈聽瀾刺殺耶律璇時的情形,幾度哽咽不能言,“她那段時日不怎么好,有時會忘記自己在做什么……也許是自入遼便如此了。她起了殺心,卻不讓我?guī)兔Γ€將我送去下院,交到狄都知手上,做掃灑事。她與我說,若能活著就活著,說不得還能再見到你……”

    “她沒有毒藥也無利器,”趙玉屏痛苦搖頭,“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將耶律璇弄成重傷的,后來耶律璇被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奄奄一息了……”

    “她差一點就成功了,可我也再沒有見過她……他們都說她被生殉了,我偏不信,耶律璇無恥,若真生殉她,必會叫人去觀看,以此殺雞儆猴。所以我便與狄都知商議,讓他助我去做耶律璇的姬妾。我與他周旋許久,才套出些話來。耶律璇說不殺她難與旁人交代,但真要殺她,也得等他傷愈,再親自動手。”

    沈若筠聽完趙玉屏所言,哭得如同一個淚人。趙玉屏想到這些事,也是淚如雨下,“阿筠……她牽念你?!?/br>
    “我知道,是我來晚了?!?/br>
    沈若筠放聲痛哭,趙玉屏抱著她:“阿筠,我在遼國,曾無數(shù)次想過死了算了,可老天偏不叫我死,還叫我遇見你jiejie……我們尚能再見,你與jiejie也定能重逢。”

    沈若筠重重點頭,“是,我要叫耶律璇將她還回來……”

    兩人都在安慰著對方,自己卻淚意滂沱。

    因著沈若筠與趙玉屏說話,菡毓便將沈薊抱到一邊等著。沈薊自見娘親在哭,便在菡毓懷里不安地扭著要下去找她,菡毓小聲安撫,“小小姐,再等會?!?/br>
    此時見兩人情緒不似剛剛激動,才敢放沈薊下來。

    沈薊忙撲過去找沈若筠,糯糯叫她:“娘……”

    沈若筠低頭,見女兒伸著小手,就將她抱起來。

    “哭哭……”

    沈薊拿自己的口水巾來給娘擦臉,沈若筠也由著女兒擦,又引趙玉屏去自己住的院子沐浴休息。

    趙玉屏其實早見了沈薊,只是剛剛無心話旁事,等沐浴后又來尋她。

    沈薊不懼生人,好奇地打量她,沈若筠給女兒介紹:“這是娘的好朋友,是你的姨母?!?/br>
    “姨母?!?/br>
    沈薊學(xué)了兩遍便會了,連聲叫她。

    趙玉屏蹲下身來,想抱抱她,又縮回了手:“初次見面,合該給個見面禮的,以后再補吧。”

    沈薊聽不懂,只伸著小手索抱。趙玉屏見狀,幾番猶豫還是忍不住將孩子抱起來,又聽她在耳邊叫自己,聲音甜糯糯的。

    “好好的,怎么又哭了?!鄙蛉趔抟徽f話,嗓音也是啞的,她在桌上鋪了手枕,“過來叫我瞧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