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杜佳的新工作終于上了正軌，也因為想住到離新的工作地點比較近的地方，新租了房子。

    她應(yīng)該是真的把林曜當成很好的朋友，毫不客氣地請林曜全程幫忙搬家，先去舊住址收拾，一同坐車搬到新家后再幫助整理。

    等一切終于完成，兩個人都累癱在杜佳的新住址時，沒想到這位朋友依然有力氣閑聊，而且看架勢還能聊很久。

    杜佳的一大優(yōu)點在于，即使林曜不知道說什么，只要附和幾句，她就能一個人滔滔不絕撐起整個對話，使不善社交的林曜不必太過費神去想話題。

    此刻林曜很感激有這位朋友，可以使她那已經(jīng)亂成一團的大腦暫時沒空去想那件事。

    杜佳不但對現(xiàn)在的工作充滿熱情，而且似乎非常崇拜她的老板。叁句話不離這兩個話題。

    這位成功創(chuàng)業(yè)的大設(shè)計師，無疑十分激勵人心，在杜佳不斷的夸贊聲中，林曜很為朋友找到一個優(yōu)秀的人生榜樣感到高興，同時也止不住地由衷贊嘆這真是位值得尊敬與學(xué)習(xí)的當代獨立女性，啊不，Beta。

    聊著聊著，杜佳又表示有新的八卦可以偷偷告訴林曜。

    “上個星期還是上上個星期來著，有天我們都在認真工作呢，突然有一個好漂亮的Alpha，徑直經(jīng)過我們，沖進老板的辦公室?！?/br>
    “哦，你們的客戶嗎？”林曜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

    “不是哦，后來才知道，那位就是新的金主?！?/br>
    林曜在腦中搜刮著朋友曾經(jīng)提過的相關(guān)信息：“就是你說過的，你們老板的前任？”

    “對。而且當時我們還不知道她是誰。因為她直接沖到老板辦公室，都沒有預(yù)約，也沒有在前臺登記。我有個同事就想去老板辦公室看看情況，結(jié)果看到她們兩個抱在一起呢。抱得很緊哦，絕對是已經(jīng)復(fù)合了?！?/br>
    朋友對偶像的個人生活很感興趣的樣子，對這件事情的細節(jié)又進行了各種進一步的擴充。

    林曜不時“嗯”或者“哦”著點點頭，隨意附和著。

    “我還是第一次在現(xiàn)實生活中，看到那么美的人。甚至比我們老板更漂亮。而且看起來是冰山型的高冷美人，據(jù)說也是位很厲害的人物。但是她那天好像還為了我們老板哭了，她一定非常喜歡她。”

    “這樣啊，那你們公司的投資肯定沒問題嘍。”林曜關(guān)心著朋友的工作。

    “應(yīng)該是的，聽說已經(jīng)把樣品中的一部分拿給她看了，目前還沒聽到有什么問題。如果成功的話，明年叁月左右就會開始在國內(nèi)推出新系列的產(chǎn)品啦。到時候我一定會忙死哦。”

    林曜聽出，朋友雖然這樣抱怨著，語氣卻是開心的，自己也露出了多天以來的首次微笑。

    “那你最近好嗎？”朋友還想到問候自己。

    “挺好的?！崩^續(xù)笑著說謊。

    “不，你看起來不好。”朋友露出關(guān)切的神情。

    聽到這句話，林曜的眉頭再也藏不住地皺起來，眼眶也突然濕潤起來。她托著額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我總感覺，你談戀愛以后，就像變了一個人，變得不開心，也不講話了。我們從小玩到大，你以前不是這樣的?！?/br>
    原來杜佳將她的朋友從積極上進、外向開朗變?yōu)槊舾幸钟?、沉默寡言的人格，完全歸為這次戀愛啊。

    林曜很感激她覺察到自己的悲傷，同時又覺得很遺憾無法告知其實她真正的原主朋友已經(jīng)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了。

    “你很難過，對嗎？”杜佳這樣問著自己。

    林曜點了點頭，淚水滑過臉頰。

    “這次又是你的女朋友讓你很難過，對嗎？”

    這句話確實沒有什么問題，林曜依然點了點頭。

    “如果一個人經(jīng)常讓你哭，還有必要維持這段關(guān)系嗎？”朋友以一種耐人尋味的眼神望著她。

    林曜思考著這句并非沒有道理的話語，心中又一次浮現(xiàn)出某種不詳?shù)母杏X。

    然而很快地，林曜回憶起被那個人抱住時的溫暖，那個人看著她時眼中的溫柔光芒和那個人重復(fù)著肯定她可愛之處的善意。

    她沒辦法舍棄。

    她將這些告訴了朋友。

    朋友卻聽起來絲毫沒有被觸動：“這些根本都只是小恩小惠而已啊”，然后繼續(xù)問著她：“那你這次為什么哭？”

    林曜覺得自己很沒用，她不想哭了。

    她竭力將淚水往下壓，一直到胸口憋悶得在無法呼吸的極限。

    然后將戀人無預(yù)兆失聯(lián)的事情說了出來。

    “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之前發(fā)生類似事情的時候，我記得你也非常難過，整天只想著她。說實話我不理解你為什么還要和這么渣的人在一起?！?/br>
    林曜覺得是因為朋友總在她悲傷的時候聽她抱怨，所以只知道戀人不好的一面，又連忙說了上次外出時月幫助保護自己的事情，還提起了去法國出差帶回來的禮物。

    “我感覺你說這些，更像在說服你自己。你女朋友給我的感覺就是很過分，然后時不時對你好一點，你就完全被她迷住了。是不是只要有人稍微對你有點好，你就要撲上去？”

    林曜語塞。雖然她覺得，對她而言，那些相處的細節(jié)不只是“小恩小惠”，但是朋友的這番話令她不禁疑惑：她只是因為覺得生活太過無以慰藉，孤獨的黑暗太過令人恐懼，而隨便卻又執(zhí)著地抓住這個人當成救命稻草嗎？

    “而且你真的整天為她哭哭啼啼，感覺你完全被她影響。以前你很自信很積極向上的，我們還說好要一起奮斗。現(xiàn)在你根本完全戀愛腦，而且毫無自尊。別人都這樣對你了，你還想著她干嘛？”

    杜佳的臉上露出對她失望的樣子。

    林曜別過臉，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

    朋友依舊不依不撓：“別人對你毫無尊重，不要你了一句話都沒有就消失，想到你了，你就馬上自己貼上去。你這樣，未免也太——”她頓了頓：“因為我把你當好朋友才說的——你這樣也太賤了?！?/br>
    林曜其實早就覺得自己賤，朋友一說覺得更丟臉更沮喪，咬緊了牙關(guān)才不讓自己再無法控制地哭出來。

    朋友今天已經(jīng)不止為她不平，更有一種對她不爭氣的怒氣，聲音也越來越響：“你這樣談戀愛根本一點也不健康。你要先自尊自愛，你要有獨立的人格，才能和別人正常地戀愛。你必須要先愛自己??！這我作為Beta都知道，我根本不用也不想談戀愛都知道！”

    這種網(wǎng)絡(luò)上遍布的句子，書籍中經(jīng)典的雞湯，林曜不知道讀過多少次。她當然打心底認同這番道理，她當然由衷向往那些能夠自尊自愛的人，她當然早就希望自己也可以做到，然而——

    “你知不知道，我這種人，不管怎么努力，都覺得自己是一灘爛泥！”

    骯臟的、沒用的、稀爛地攤在地上，連前進都只能匍匐著。

    伴隨著這句音量微弱卻已聲嘶力竭的吼叫，硬憋著的淚水一下子奪眶而出。

    望著朋友完全被嚇到的臉，林曜馬上焦急地道歉：“對不起！我剛才不應(yīng)該對你吼。我知道你是為我好?！?/br>
    杜佳低下頭，聲音變得低落：“林曜，我居然完全不知道，原來你是這樣想自己的?！?/br>
    “對不起，我變了很多，我完全變了一個人?！?/br>
    對不起，我已經(jīng)不是你過去那個熱愛生命、自信向上的朋友了，讓你失望了。

    頓了良久，還是杜佳抬起頭來，打破了沉默：“算了，這次謝謝你幫我搬家，我來請你吃飯吧?！?/br>
    林曜本來不知道怎么收場，為自己搞僵氣氛又發(fā)xiele情緒，讓朋友難過感到非常內(nèi)疚，看到朋友恢復(fù)了生機，終于松了一口氣。

    作為感謝，杜佳給筋疲力盡的兩人點了豐盛的外賣，其中包括了非常大份的炸雞。原來這個世界的原主，口味也和自己一模一樣。

    杜佳看著林曜吃下炸雞的樣子，語氣歡快起來：“你從小就喜歡吃這個。我就知道你最喜歡炸雞，還有叁文魚?？茨氵€能吃得下去，我就放心了。如果有一天，你連這兩樣?xùn)|西都吃不下了，那肯定表示你病得不輕。到那個時候，我一定要送你去醫(yī)院?！?/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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