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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汴京夢話在線閱讀 - 第102頁

第102頁

    張氏道:“君實(shí)也如此,但我素不勸他,他做事總有他的道理,況他待我這般好,我對他也無甚可挑剔了?!?/br>
    “是啊,單從司馬先生與meimei成婚十載,從未納過一妾,便勝天下其他男子一大截了?!睏钍狭w慕道,她夫君在同僚眼中亦為君子,然男人眼中的君子與女人眼中的君子到底存在分別。

    “說起納妾,王先生也至今未納妾,歐陽meimei與王先生一個(gè)郎才,一個(gè)女貌,當(dāng)真是神仙眷侶。”鄭氏夸道。

    歐陽芾憨憨笑道:“他是神仙,我是凡人?!?/br>
    “meimei莫作此想,meimei如今可是汴京城里的紅人,你瞧外面哪個(gè)畫鋪的師傅不在模仿meimei的畫作?!编嵤系?。

    幾位女眷亦紛紛贊她。歐陽芾搖首:“他們只是追逐宮中喜好,與我本身并無多大干系,張美人的珠冠仿品可以售至千兩,我的幾張畫自也有人模仿,官家這陣看我的畫新奇,是因長久觀宮廷畫觀膩了,待看慣我的畫后,興趣淡了,便也無此風(fēng)尚了?!?/br>
    她言辭輕淡,幾人聞言卻有些意外,一時(shí)無聲,是意外于她的清醒通透,還是惋惜于她所言約略為真,卻不曾知曉了。

    眾人散后,歐陽芾與王安石甫歸家中,還未褪去外裳,便有奴婢送來信封與歐陽芾,道是從蘇州寄來。

    “蘇州?”歐陽芾接過信件,“一定是知瑾寄來的。”

    她展信閱去,王安石在旁更衣,半晌未再聞她聲音,便向她看去。“......怎么了?”他停下動作。

    “知瑾逝世了?!睔W陽芾抬目,面色蒼茫而惘然。

    穆知瑾是產(chǎn)后失血過多而死,身后留下一女,其夫裴如觀哀慟欲絕,幾度食不下咽,故歐陽芾雖早些寄了書信與穆知瑾,然其家人卻拖至今日方回信。

    寄信來,除告知?dú)W陽芾此消息外,裴如觀還試求王安石為其妻子撰寫墓志,兩人之間交往無幾,僅此前赴任江南時(shí)同行過一程,可裴如觀還是為他妻子開了口。

    “你可不可以......”歐陽芾唇齒開合,話不成音。

    王安石知她要言甚么,道:“好?!?/br>
    他為穆知瑾撰寫了墓志,隨慰問的信件一同寄往蘇州,后裴如觀及穆知瑾家人言報(bào)答之事,他亦分毫未收。

    這是他為官以來除卻親友外,為官員家屬所寫墓志中對方官職最低的一回,然動筆之用心,遣詞造語之精煉深沉,非尋常所書墓志可比。后變法期間,裴如觀始終堅(jiān)定不移地支持王安石所行新法,未嘗沒有這一份原因在里面。

    時(shí)令至五月間,牡丹花開,歐陽芾從叔父歐陽修那兒討來了數(shù)盆魏紫和御衣黃,栽種于自家院子里,與芍藥、薔薇等花草鋪滿院落,微風(fēng)襲來,枝葉交映,芬芳襲人,客人至其家中,皆愛來此觀賞一番,韓維等還總喜調(diào)笑:

    “放了介甫自己,定不會有如此雅致,裝點(diǎn)庭院這類事果然還得靠弟妹才行?!?/br>
    司馬光來時(shí)也難得調(diào)侃:“記得從前至介甫家中,院內(nèi)惟獨(dú)一棵枯樹,別無他物,如今倒似人住的地方了?!?/br>
    王安石每每聽聞此話,便像被什么噎住似的,大概未料自己在他人眼中是這般印象,而歐陽芾則十分受用于稱贊之語,每每心花怒放。

    家中擺設(shè)確多隨歐陽芾喜好布置,王安石只在她弄完一陣之后過來視上一視,偶或給出一兩句評價(jià),歐陽芾聽了,毋論評價(jià)好壞也均不往心里去,端的是“你看習(xí)慣就好”的心態(tài)。

    韓維等與王安石愈發(fā)熟絡(luò)起來之后,休沐日便常約著一同去浴池洗浴。休沐假本為專供朝官沐浴及謁親的日子,然大多官員平日在官署里憋久了,一至休沐假日便愛呼朋引伴,游山玩水,或煎茶品茗,或把盞痛飲,總歸不干正事,王安石是個(gè)特例,雖也不愛在休沐日乖乖沐浴,卻是為了在家讀書。

    除依靠韓維、司馬光等人拖著王安石去沐浴外,歐陽芾閑時(shí)還會自己動手,比如某日午時(shí)方過,天朗氣清,艷陽高照,歐陽芾靈機(jī)一動,提議道:“夫君,我?guī)湍沐l(fā)如何?”

    王安石放了書,道:“濯發(fā)?”

    “嗯嗯。”

    說干就干。歐陽芾將冷水兌入燒開的水中,調(diào)至適宜溫度后再將木槿葉泡至其內(nèi),搓揉起浮沫,待清香沁入脾肺,濾凈木槿葉渣,便搬了張長凳在院內(nèi),叫王安石躺在上面。

    歐陽芾為他取下橫簪,解了髻,舀水問道:“水溫如何?”

    “正好?!?/br>
    “我頭回給人濯發(fā),若扯疼了你可別罵我?!?/br>
    “嗯,”王安石淡淡應(yīng)著,又道,“我何時(shí)罵過你?!?/br>
    歐陽芾偷偷嘁了聲,罵過的,只他忘了而已。

    事實(shí)上她的動作十分輕柔,半點(diǎn)也未令他不適,王安石微微閉了目,午后暖日熏人,幾許倦意襲來,只覺昏昏然快要寐去。

    “哥哥?!?/br>
    他驀地睜目,稍側(cè)首,望見王安禮立在院中央,面上帶了猶豫之色,似在踟躕是否該上前打擾。

    王安石直接替他做了選擇,問他:“何事?”

    “□□前言,今日要考我周禮內(nèi)容,”王安禮觀著眼前情景,“我晚些再來也可?!?/br>
    “不必,就在此處?!蓖醢彩肫疬@茬,略動了動身,頭顱微抬,便聽歐陽芾問:“水涼嗎?”

    “不涼。”王安石答。王安禮更不自在了,但王安石十分自在。他還是頭回在濯發(fā)中途差些睡著,此刻正需醒醒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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