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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上吹拂過一陣清風,燭光瞬時微顫,燭火產(chǎn)生的熱浪蒸騰,燈壁上的云紋霎時間好似活了過來,映得燈身縹緲奔騰。 燈身下方的蘭草,許是彩墨中混了香料,一遇到熱氣,便開始揮發(fā),散出幽然的淺香。 郁鸞見燈身已經(jīng)被熱氣充盈,于是與乞凌仙尊一同放開了手。 她微微仰頭,看著天燈顫巍巍地升空,祈禱著自己寫下的愿望能早些實現(xiàn)。 就在這時,自湖面一陣側身風吹來,郁鸞眼見著已經(jīng)升空的天燈,被風吹著緩緩轉了個身,乞凌仙尊寫下的心愿就這樣,轉動了她眼前。 只見上面的筆跡襯極了他周身的氣質(zhì),猶如云鶴游天,亦如群鴻戲海,飄若浮云、矯若游龍。 凌冽中透著脊骨,真真是字如其人。 燭光很亮,將乞凌仙尊寫下的那八個大字,照映得一清二楚。 正是:愿與郁鸞、白首永攜。 而自己寫的卻是——斷情絕愛、暴富暴美。 “......” 郁鸞心下咯噔一聲,仿佛聽到了仇恨值爆表時,改造系統(tǒng)發(fā)出的尖銳警告聲。 她抬眸,正好與乞凌仙尊四目相對。 只見他昔日那雙剔透清澈的金黃淺眸,里面盛滿的光,如同被河水掀翻的蓮燈,在郁鸞面前寸寸熄滅、最后留下一地寂寥灰燼。 第54章 郁鸞臉上的血色霎時間盡褪, 她躊躇著上前一步,靠近訥訥地輕喚了他一聲,想要開口解釋。 “淮亭, 你聽我......” 可就在此時,頭頂煙火驟然炸響,緊接著四周便傳來男男女女的歡呼聲。 郁鸞見江淮亭薄唇翕動片刻,可他的聲音太輕,她還沒聽清, 后面的話便被接二連三升空的煙火炸響聲所淹沒了。 江淮亭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郁鸞,期待能從她的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 少頃過后, 他無比痛恨自己的五官為何這般敏銳,敏銳到能將郁鸞面上一閃而過的猶豫與不耐看得清清楚楚。 當即,江淮亭那滿腔的希冀、腦中對未來所有的幻想,皆如浮江沫影,在晨光熹微的前一刻,徹底潰散在他眼前。 回宗門的路上,郁鸞亦步亦趨地跟在乞凌仙尊身后。 二人相距不過幾步, 卻恍如隔了整條街道,一路上皆緘默不言。 郁鸞看著乞凌仙尊孤直傲然的后背, 他手中雖仍拎著的那盞走馬燈, 在黑夜中散發(fā)著橙黃的暖光, 可郁鸞總覺得,那燈光好似照不到他身上。 此時的乞凌仙尊,身上縈繞著的除了慣常的清冷外, 還添了她那日偷看他舞劍時, 所感受到的孤寂與悲愴。 明明他們來的時候一直相處的都很好啊。 更何況, 他不是僅僅想利用她除去心魔嗎? 可方才, 在看到她寫在天燈上的愿望后,又為何會露出好似遭受到了巨大打擊、受了情傷一般的神情。 郁鸞輕嘖了一聲,無奈地想,各取所需不好嗎。 隨后她嘆了口氣,說到底還是自己一時間玩得太忘乎所以,一不小心將自己真實的想法寫在了天燈上。 可是她也不知道那燈還會轉啊,不應該直接升空嗎,然后越飛越高,接著底下蠟燭燃盡,隨便掉到哪個角落,最后腐朽化為泥土。 可偏偏它轉了......還被乞凌仙尊看到了。 也不怪他會生氣,自己前幾日還在遴選大會上態(tài)度囂張地要他選自己做道侶,今兒就在長情橋上就許愿斷情絕愛。 這任誰都會覺得自己被耍了,繼而生氣吧。 郁鸞心虛煩亂地往前走著,突然覺得未來一片晦暗,不妄境即將開啟,過了不妄境,她的戲份就快要結束了,可現(xiàn)在,世界仇恨值才被她搞掉半顆星。 任務完不成,自己就會被抹殺,她還那么年輕,很多地方還沒去過、很多東西還沒嘗試過,她不想死。 都怪那個惡女系統(tǒng),若不是它中途把她綁來,讓她演什么勞什子惡毒女配,她現(xiàn)下不知道在哪里快活呢。 現(xiàn)在可倒好,困在一本書中出不去,還要被兩個系統(tǒng)鉗制著,做這兒做那兒,完不成任務輕則被電擊,重則還要丟掉性命。 關鍵是還沒地兒給她去申訴! 郁鸞惡狠狠地磋磋了自己的后槽牙,越發(fā)覺得原來的惡毒女配撂挑子不干,是最正確的選擇。 她現(xiàn)在若是能的話,也早撂挑子了。 只因這惡毒女配這活,狗都不做! 每天一睜眼都要去做自己不喜歡做的事、當自己最討厭的人,被人針對、被人排斥、被人孤立。 無時無刻不活在周圍人的惡意和譏諷中。 縱然是演戲,可那些痛苦和委屈,是實打?qū)嵉芈湓谒砩系?,惡女系統(tǒng)不比改造系統(tǒng),從來不會給她屏蔽任何的痛苦。 許多時候,她都是硬抗過去的。 比如上次走劇情,不妄境小范圍坍塌,她被卷入了破空中,歷經(jīng)艱險爬出來時,渾身上下沒一塊好rou。 她怎么能那么慘! 郁鸞想著想著,一股無處發(fā)泄的委屈和憤怒就這么自心底涌了出來,她吸了吸鼻子,越發(fā)覺得眼眶酸脹難忍。 一滴滴清淚就這么自眼中毫無征兆地落下,砸在了她經(jīng)過的地面上,蕩起一朵朵塵花。 她越想越難受,可走在乞凌仙尊后面又不想讓他發(fā)現(xiàn),丟自己的臉,就只能強忍著,垂著頭皺緊了眉頭,形狀姣好的菱唇也被她咬得齒痕瘢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