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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難纏又害人的心魔,雖然已經(jīng)被他暫時壓制住了。 但它好似非常了解他,能除心魔的法子,都對它不起作用。 所以真正想要連根拔起,必須得另辟蹊徑才行。 江淮亭緩緩走上池階,身上的池水在離池的下一秒,便凝結成冰晶,隨后如羽似霧,倏然消散。 發(fā)絲衣物,無一處不妥帖干爽。 他彎腰拾起池邊委頓在地的外袍,將襟帶一個個系好,層層疊疊的衣領,包裹住修成如玉的脖頸,只露出光潔的下頜。 走出石室,他便敏銳地發(fā)覺,殿外有人。 還是他那個大徒弟——郁鸞。 沉重的殿門被靈力輕易推開,江淮亭看到外面的景象時,踏出殿的腳步有片刻的停頓。 夜幕之上,無數(shù)煙火在燦烈盛放,一朵朵一簇簇,幾乎要將整個檀云峰照亮。 金色的流云、銀色的游魚、緋色的曇花…… 順次綻放,在人驚鴻一瞥還來不及扼腕嘆息時,便會又有一奇異煙火綻放,讓人目不暇接、高.潮迭起。 煙火炸裂聲不絕于耳,江淮亭擰眉側耳,依稀聽到其中好似還夾雜著一只墻角“小鼠”的竊竊私語。 “哇,那老板娘真沒誆我,竟真能一炮三樣唉,那日早起的床和多花的錢算是值了!” 郁鸞仰頭,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夜空,盛放的煙火倒影進她澄澈的瞳孔中。 正在和改造系統(tǒng)嘖嘖感慨的她,絲毫沒有發(fā)覺自己的位置已經(jīng)暴露了。 待到頭頂被一片陰翳覆蓋,鼻尖縈繞著熟悉的清淡柏香時,她才手忙腳亂地站起。 “仙、仙尊,好巧哇。” 不經(jīng)大腦的話一說完,回過神后的郁鸞就差點沒咬舌自盡,蹲人墻角,被人發(fā)現(xiàn)了說好巧,這跟尾隨跟蹤他人的變態(tài)有什么區(qū)別? “這煙火,是你燃的?” 乞凌仙尊泠泠開口,他聲色清淺,亦如寒冰碾玉,讓初聞的人怡情悅性的同時,又察不出其主人隱匿其中的半點情緒。 話音剛落,又一煙花在空中炸響盛開,驟然發(fā)出的亮光照得郁鸞忍不住瞇眼,由于乞凌仙尊是逆光佇立著的,這讓她一時間更辨不清此刻他面上,究竟是什么表情了。 但觀他周身隱約溢出的寒意,郁鸞心里有些忐忑了起來。 要不,搏一搏? “是我和……” 她說著,伸手想拉原本還在她身后的顧清清出來,但手臂在空蕩蕩的背后劃拉了半天,也沒碰到人。 再回頭一看,哪里還有顧清清的影子。 那還未來得及說出口的“顧清清”三字,就這樣被她卡在了喉頭。 郁鸞悻悻地放下手臂轉過身,心想看乞凌仙尊這樣子,怕是厭極了這場突如其來又嘈雜的煙火,原本他就最喜清冷,就連這云開殿都極少讓人上來。 自己這次,恐是拍馬屁拍到馬頭上了。 此時此刻,郁鸞更不能供出與她同謀的還有顧清清,只求好不容易才降下去的仇恨值別再被她搞回升了。 郁鸞不敢與他對視,只能垂頭訥訥地答道:“僅我一人,師尊想罰我便罰吧,但請您先把煙火看完?!?/br> 說到最后,語氣里泛著一絲請求的意味。 畢竟,這些煙火都是她在風旗鎮(zhèn),少睡了好多覺,花了不少真金白銀買回來的,能少浪費一點是一點。 少頃,她只覺身前的壓迫感被突兀撤去,郁鸞抬頭,本以為他是拂袖離去,卻沒想到乞凌仙尊竟緩步行到那殿前的一片空地之上。 緊接著負手而立,只留給她一個頎長挺拔的背影。 巖巖若孤松之獨立,傀俄若玉山之將崩。 看樣子,似是接受了郁鸞的提議,身側還空出了一個位置,不知道是不是無意間留出來的。 郁鸞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地認為是乞凌仙尊故意留給她的,但還是壯了壯膽子,蹭了過去。 畢竟那個地勢空曠沒有阻礙,可以將大半個如晦山的風景盡收眼底。 是觀賞煙火的最佳位置,她已經(jīng)垂涎許久了。 二人就這樣沉默著又看了一會兒煙火。 待到最后一抹煙火如流星隕落至天際,郁鸞才有些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 隨著煙火的消逝,隨之而來的是突然的靜謐。 有一種說不出的奇怪氛圍在她與乞凌仙尊周圍緩緩蕩開,郁鸞終于忍受不住,剛想開口請辭下山。 可下一刻,眼尾便倏然掃到了一團沖天而上的白光。 竟還有一個煙花沒有燃盡! 郁鸞驚喜地抬頭看天,只見墨藍色的穹頂之上,一束火紅的煙火炸裂開來,四個遒勁有力的大字,被無數(shù)粲然迸烈的星辰圍繞其中,璀璨奪目。 原來這就是店鋪老板娘見她買的多,最后隨手送給她的新產(chǎn)品,郁鸞越發(fā)覺得賺到了,這老板娘人不錯,能處,有好東西她是真送! 郁鸞興高采烈地側頭看向乞凌仙尊,指著雖過了一息,卻仍掛在天幕的那四個大字。 “仙尊,祝您生辰吉樂!” 她說得很快,聲音也不大,卻字字清晰地傳進身旁江淮亭的耳中。 愕然轉頭,江淮亭正撞進少女面上飛揚的笑意與晶亮的眸中。 他那雙素日如冰封沉潭般的雙眸,似有金箔在頃刻間碎裂,并緩緩消融。 第24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