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傲慢與偏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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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當天的早上。 孟嫻起了個大早,平時都是白霍先她后,今天她的鬧鐘還比白霍的早了十分鐘。 吃過早飯,孟嫻換了衣服站在衣帽間的落地鏡前檢查儀容,冷不丁被人從身后擁入懷里,她于是從鏡子里看到白霍的臉,眼神真是柔的滴水呀,但說話的語氣卻截然相反: “去了學校,你要乖乖的。”他抬手把她鬢邊碎發(fā)撩到耳后,似親昵似警告地低語: “傅岑雖然是蘇懷仁的繼子,可蘇懷仁并不拿他當回事兒。帶他來一場宴會這樣的小忙幫了也就幫了,可你要讓他用蘇家來對抗我,蘇懷仁絕不可能答應?!?/br> 所以懂了嗎,不要妄想用靠近傅岑這一招來壓制他或擺脫他。 誰都救不了她,她一輩子都得被他握在手里。 孟嫻呼吸一沉,眼里雀躍消散兩分,“……我知道的。” 白霍笑了,似乎對于妻子的乖巧很滿意:“知道就好,走吧,送你去學校?!?/br> 佛羅倫已經開學一周多,校園里的學生開始成群結隊。孟嫻從車窗里往外看,好像在她們身上看到了十八九歲時候的自己。 白霍離開以后,音樂系的院長照例帶她認識了一下系里的其他教授老師們,孟嫻掃視一圈兒,沒看到傅岑。 “還有兩位教授現在不在,院里有任務,派他們去其他大學交流學習了,等人回來了你就能見到了?!痹洪L和藹笑道。 孟嫻“嗯”一聲,“謝謝院長?!?/br> 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看她這樣恭順,眼里閃過一絲意外,隨即轉身,招呼另一位老師:“那個,小周老師,你來一下?!?/br> 被叫到的女子大概叁十歲左右的樣子,通身打扮很干練,微卷的長發(fā)又給她帶來一些恰到好處的女人味兒。 人到了跟前,院長又扭頭對著孟嫻道: “是這樣,學校里大型的公開課現在已經正式開始了,今天輪周老師的班,就由周老師先帶你一節(jié)吧。小孟,你跟著周老師熟悉一下上課流程,這樣以后自己上課或是和教授搭檔上課的時候才能更得心應手?!?/br> ………… “這邊,是我們音樂系自己的教學樓,平時系里的學生上專業(yè)課都在這邊上。然后待會兒我們要上的公開課是在叁號樓和四號樓那邊,那兩棟教學樓有全校最大的階梯教室,有的可容納一千多人……” 周冉事無巨細地娓娓道來,每到一個比較重要的建筑或設施旁,她就會回頭跟孟嫻介紹一下。 偶爾回頭看向孟嫻時,她也是笑得謙和得體——周冉知道這位小孟老師大有來歷,雖然不是很懂財經商業(yè)方面的東西,但萬科集團的名號好歹還是聽說過。當時院長私底下悄悄告訴她對方是萬科的總裁夫人,要她不著痕跡地“照顧一下”孟嫻時,可把她驚了一跳。 雖然不懂眼前這位干嘛放著好好的貴婦不當要來做個老師,但也萬萬不會怠慢——興許有錢人家的富太太就這樣呢,閑得無聊體驗生活來了。 正說著,孟嫻忽然叫了一聲“周老師”,周冉堪堪停下,就聽孟嫻指了指另外一個方向:“走這邊吧,您剛才不是說上課的教室在叁號樓a區(qū)嘛,走這邊更近,而且可以直接從正門進?!?/br> 周冉這才發(fā)現自己光顧著說話了,路都走錯了,有些不好意思:“是是是,我都沒注意——哎,不對呀,孟老師你怎么知道是這個方向的?” 孟嫻笑了笑,“我本科和研究生都是佛羅倫的,這兒是我的母校呢?!?/br> 但可能佛羅倫校友這個身份比起萬科總裁夫人顯得有些微不足道了,所以好像所有人都忘了這一層——或許連她自己都快要忘了。 小周老師驚喜了一路,她研究生是在國外,說來說去她待在佛羅倫的時間還不如這個新來的小孟老師呢。 到階梯教室的時候里面已經坐了一大半的學生,有些嘈雜。周老師在一邊調試擴音器,不多時教室里響起尖銳的調音聲響,還伴隨著回聲。 “請同學們安靜一下,”周冉對準話筒,話音未落整間大教室都靜了下來,周冉拿起手里厚厚一沓花名冊,“馬上就要開始上課了,上課前有個簡單的考勤,隨機choucha,點到誰誰舉下手讓老師看到就行?!?/br> “韓慈?!?/br> “孔堅。” “文子坤……” 一個接一個地有人把手舉起答到,孟嫻下意識地環(huán)視一圈,然后猝不及防地在第二排看到一個無比熟悉的臉。 ——傅信。 他怎么會在這兒…… 不等孟嫻想明白,傅信的視線也悠悠地投了過來,和孟嫻的在半空中撞上。孟嫻是看到認識的人微微驚詫的那種,他則是漠然森冷到好像完全不認識她。 比起他哥簡直不討喜一百倍——孟嫻收回了目光,也不再看過去了。 考勤結束,點到的都來了。周冉還算愉悅地打開課件開始講課,只讓孟嫻坐在左側的副講臺幫她把文件點開就可以了。 孟嫻無事可做,就觀察周老師講課時的神態(tài)動作,以及什么時候該抑揚頓挫,什么時候該輕聲慢語引導學生思考。 課上到一半,周老師擺擺手讓底下學生自主討論五分鐘,然后走到孟嫻身邊耳語: “不好意思啊孟老師,我家里來電話了,可能是急事,我得出去一下。待會兒討論結束,您接著我剛才的繼續(xù)講吧,就按照課件上的念就可以。這里的學生來學這門選修課,也就是拿個學分湊個熱鬧而已?!?/br> 孟嫻點頭,“好,你去忙吧,這兒交給我?!?/br> 她有練習過,所以也不怎么怯場,學著周冉的樣子簡單做了一下自我介紹,她就開始了: “那么老師接著剛才講。眾所周知,世界音樂的發(fā)展史中,比較膾炙人口的經典名曲如藍色多瑙河圓舞曲、D大調卡農……”話還沒說完,正前方大屏幕上的投影忽的熄滅了,連副講臺上的電腦也卡成了白屏。孟嫻一頓,下意識地站起來查看投影儀。 教室里不復剛才的安靜,已經隱隱彌漫起竊竊私語的聲音,且有蔓延擴大的趨勢。孟嫻看了一圈兒,猜測是電腦和投影儀的連接出故障了,但周老師不在這兒,她也沒這種經驗…… 正當她一籌莫展、打算硬著頭皮按她在家練習時背的資料先補救一下時,傅信從位置上站起來,往講臺上踱去——少年穿白T和黑色長褲,整個人散發(fā)出一種干凈的清冷感。 孟嫻不明所以,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傅信手法嫻熟地在電腦上敲了幾個鍵,然后走到投影儀處后方擰動了什么,大屏幕又重新亮起來,不出幾秒就顯示重新連接成功。 孟嫻一看,就壓低了聲音打算向傅信道謝—— “同學,謝謝……”你字還沒說出口,對方已經頭也不回的走了,頗冷淡的樣子。 一節(jié)課總算有驚無險地結束了。傍晚夕陽西斜,孟嫻也臨近下班。不想白霍再跑到辦公室去,孟嫻和他打電話約定去校門口等他。 因為是周一,大部分學生這個時間還在上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所以校園里比較安靜。孟嫻走的那段小路更是幽僻,兩邊都是樺樹林和灌木叢,蟬鳴聲不絕于耳。 直到從前面不遠處、不知哪里傳來幾聲男女zuoai時獨有的曖昧喘息,她腳步一頓,當機立斷決定轉身換條路。 這不回頭還好,一回頭竟然又看見了傅信。 他跟蹤她嗎?還是只是巧合? 孟嫻也懶得猜,索性走到他面前問:“你是傅信吧,還記得我嗎?” 本以為對方會矢口否認,畢竟他態(tài)度擺在那里,誰知——“……你都認得我,我當然也記得你。”他面無表情的說。 哥哥喜歡了這么多年,被拋棄也執(zhí)迷不悟的對象,化成灰他都記得。 “你剛才怎么會跟在我身后?”孟嫻眉頭微皺,直截了當地問。 傅信垂眼看她,竟反問道:“這兒是公共場所,你怎么能斷定我是跟著你來的?” 孟嫻聽他這樣說話,也不生氣,看在傅岑的面子上,她還能像以前那樣心平氣和:“好,先不說這個了。上午的事,謝謝你幫我解圍。” 好像被她這樣一直平靜無波的反應激到了,也或許是因為別的,傅信再開口,語氣里隱隱含著些嘲諷: “我不是幫你。只是你不好過,我哥也不會好過,我是在幫我哥?!?/br> “我跟你什么利益關系都沒有,所以你用不著假惺惺地對我說好話。”他這話說的,倒好像她是個滿口謊話、只會利用別人的虛偽騙子。 好吧,她的確是。 到這時候,她已經確定了,眼前這小孩兒百分百對她有著莫名其妙的敵意。 一連碰了幾次夾槍帶棒的冷釘子,孟嫻沒忍住輕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他: “……傅信同學,你說話一定要這么傲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