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為什么謝府的老夫人向來對(duì)外人掩蓋他的身世？

    他忽然又想起元宵晚宴前他看到的衛(wèi)懷柔不小心露出來的那個(gè)刻滿咒文的手釧。

    *

    “大姑娘！”

    天才亮了一會(huì)兒，繡云顧不得旁的，推開門，急沖沖地喊著進(jìn)了屋，卻看到謝安已經(jīng)梳洗好了，正坐在軟塌上用早點(diǎn)。

    繡云剎住腳步，喘口氣便道：“大姑娘，宮里的姑奶奶成淑儀了，姑奶奶還和陛下講起了大姑娘，賞了不少東西下來，老太太這會(huì)兒正在正堂里喚大姑娘過去呢。”

    宮里的賞賜和陛下親口的夸贊是極高的榮譽(yù)，謝安收拾打點(diǎn)好了，起身道：“走吧?！?/br>
    正屋里。

    沈家的阮姨娘也在。她本來是想來謝府感謝元宵那日晚上謝安的幫忙，卻沒想到正撞上宮里的消息。

    她還聽聞了宮里還特意賞贊了謝安。那日她還在擔(dān)心謝安的婚事，現(xiàn)在想來，那日倒是她多慮了。

    忽然有丫鬟從屋外走了進(jìn)來，道：“大姑娘來了。”

    滿屋子的人，衛(wèi)懷柔看見了謝安，最先喚了聲：“jiejie來了?！?/br>
    老太太坐在屋中間，王氏拉著謝瑜站在謝平昌身后屋子的左邊，衛(wèi)懷柔站在屋子的右邊。

    謝安猶豫了一下，走到了衛(wèi)懷柔身邊。

    阮氏就站在離衛(wèi)懷柔不遠(yuǎn)的地方，看見謝安站了過來便笑道：“大姑娘來了，珠珠也不怕生了。”

    沈家的小女兒小名就叫“珠珠”，阮氏來謝府的時(shí)候也一并抱了過來。方才滿屋子的人，沈家小女兒都被阮氏抱在懷里，只看著四周的人不敢出聲，現(xiàn)在忽然看到了謝安，偷偷地叫了聲：“jiejie。”

    謝安側(cè)過身去，沈家小女兒正拽著衣角，看到她轉(zhuǎn)過身來，一下子將頭埋進(jìn)了阮氏的肩膀里，半晌又抬頭，抿著嘴害羞笑了下。

    謝安溫軟笑了，喚了聲她的小名。

    坐在屋里的老夫人看見，也笑了，道：“這孩子這樣喜歡大姐兒，便讓大姐兒抱抱吧?！?/br>
    阮氏聽見，忙將女兒抱了過去。

    謝安伸手，輕輕接過沈家小女兒，沈家小女兒小小的一團(tuán)窩在她的懷里，散發(fā)出微微的暖意和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兒。

    謝安笑著轉(zhuǎn)過身去：“懷柔，你看她可愛嗎？”

    衛(wèi)懷柔看了眼。

    她輕輕摟著沈家小女兒，連眉眼間都帶著溫軟的笑意。

    “可愛?！彼馈?/br>
    但不是他的。

    “你也抱抱她？”謝安笑道。

    他伸出手，最終還只是摸了摸沈家小女兒的頭。

    沈家小女兒咬著唇，忽然轉(zhuǎn)頭對(duì)阮氏道：“jiejie為什么不和jiejie的夫君生一個(gè)小珠珠出來？”

    第二十七章

    阮氏聞言愣了愣, 滿屋子的人也都跟著愣了愣。

    謝安下意識(shí)抬頭看了眼站在身旁的衛(wèi)懷柔。

    他偏頭多看了那沈家小女兒一眼，慢慢喚了聲：“jiejie。”

    誰都知道謝府大姑娘早已與崔家退了婚事，哪來的什么夫君, 多半謝安站在衛(wèi)懷柔身邊的緣故。阮氏反應(yīng)過來，笑著道：“大姑娘和老太太莫怪罪, 珠珠她年紀(jì)小，不知事兒?！?/br>
    阮氏說著抱過了女兒，指著衛(wèi)懷柔道：“那是珠珠的哥哥, 謝jiejie的弟弟?！?/br>
    珠珠看了眼衛(wèi)懷柔，又縮回頭去, 軟軟叫了聲：“哥哥?！?/br>
    阮氏松了口氣，才敢抬頭去看站在自己身邊的大姑娘和衛(wèi)三郎。謝安彎著眉眼正笑, 衛(wèi)懷柔安靜立在她身后一點(diǎn)的地方，看向被阮氏抱在懷里的沈家小女兒。

    阮氏忽然想起自己女兒說的話。倘若這二人不是姐弟，也能……阮氏蹙了蹙眉，把這個(gè)不合倫理的念頭壓了回去。

    這一波平了下來，屋里的人又重新開始祝賀宮里傳來的好消息，鬧哄哄的擠作一堆，各自說笑。

    衛(wèi)懷柔垂眸, 無聲撥弄著腕上的菩提串子。

    還是早上, 屋里的人又這樣多，他多少有些不耐。若是謝安不在這兒，他不會(huì)在再這里多站半刻。

    他看了眼謝安, 嗅到她身上早上剛起來帶著晨露的味道。她似乎很能在這種場合下站得住腳。那些在屋里說笑奉承討好的人面上裝著同為謝府高興的樣子, 私下卻不知道是怎樣嫉妒謝府, 嫉妒她的。

    他靜靜掃了眼屋內(nèi), 目光落到王氏身上。

    王氏似乎也在等著什么, 與身周的人沒說兩句便又走開去，不時(shí)看眼坐在席上的老太太。

    謝瑜低頭站在王氏身邊，心思不在屋內(nèi)，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老夫人忽然想起什么，開了口：“宮里這會(huì)兒一下子賞下來這么多東西，都堆在庫房里倒是沾了暗處的晦氣，各家也都惦念著，倒是先分了吧?！?/br>
    幾個(gè)姨娘聽到，都?xì)g喜地笑了起來，各自盤算著要拿些什么樣的東西。

    “老大家的姑娘想要什么？”老夫人看了謝瑜，不緊不慢問道。

    謝瑜卻仍沒聽到般低頭站在屋內(nèi)。

    老夫人忍不住皺了皺眉。王氏瞧見了，抬手拍了下謝瑜，笑著道：“阿瑜這兩日都忙著婚事，夜里都沒睡好，這才沒聽見母親的話。眼瞅著離阿瑜大婚也越來越近了，婚房里也缺些銀兩綢緞，大姐兒若是心系自己meimei婚事的，便……”

    王氏說著看了眼謝安，又笑著道：“不敢拿些什么，阿瑜這孩子今兒早上還跟我說要體恤大jiejie——”

    “二meimei體恤jiejie，怎么還伸手拿東西呢？”衛(wèi)懷柔打斷了正在講話的王氏，淺淺笑了笑，慢悠悠道，“二meimei溫軟善良，應(yīng)當(dāng)把自己的也拿出來給jiejie才是?！?/br>
    他摘下了那串菩提串子細(xì)細(xì)捻著，珠子一顆顆地在指尖滑過。

    王氏一時(shí)間被塞地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抬頭去看衛(wèi)懷柔，他正低頭漫不經(jīng)心地看著指尖的手串。

    這是謝府的家事，沈家的人不好說什么，便只站在一邊。

    謝安抬眸看了眼衛(wèi)懷柔，她沒有真的想說他些什么，只不輕不重地打了下他，輕聲責(zé)備道：“胡鬧。”

    衛(wèi)懷柔松開了手中的那串珠子，瞥了眼立在原地的王氏，軟聲喚謝安：“jiejie?！?/br>
    “她想拿jiejie的東西?！毙l(wèi)懷柔重新戴上了手串，淡淡道。

    他眸子清澈，似乎不藏任何的污垢，無辜望著謝安。

    衛(wèi)懷柔看到謝安慢慢捏緊了握在那只剛剛拍過他的手里的帕子，垂睫避開了他的目光。

    盯了片刻后，他收回目光。

    站在原地的王氏只能對(duì)著席上的老太太，道了聲：“母親。”

    老夫人剛喝了口丫鬟遞過來的茶，回避了王氏：“好了，這樣的好日子別給攪和了。大姑娘想要些什么？”

    “我想買間京城里的鋪?zhàn)印！敝x安道。

    上次元宵她吃了王氏云衣坊的虧，知道一家店面能帶來多少好處。能做買賣的鋪?zhàn)涌梢越o她每月帶來銀兩，有能力去做些經(jīng)濟(jì)范圍外的事情；在危機(jī)的時(shí)候還能變賣保她衣食無憂，不會(huì)像那個(gè)夢里一樣，落得那樣的下場。

    縱使嫁不出去，她也能靠鋪?zhàn)羽B(yǎng)活自己。

    老夫人知道謝安想的是什么，笑著道：“不是什么難事，大姑娘可有看中了的？”

    “我想下午出府去看看，能親眼看著更放心一些。”謝安猶豫了一會(huì)兒道。

    她的目的就在這里，若是找人代看，許是會(huì)出些什么岔子。

    “姑娘家一個(gè)人出府去總不安全，找個(gè)府里人一塊兒陪著去吧?！崩戏蛉说馈?/br>
    謝安看了一眼屋里的人。

    她并不想讓王氏陪她同去，父親亦有公事要處理，幾個(gè)姨娘與她也并不十分親近。

    思來想去半日，剩下來的，只有衛(wèi)懷柔。

    但前幾日與他的那次談話，她又有些猶疑。

    “懷柔。”她轉(zhuǎn)眸，猶豫著開口。

    *

    上午謝安回到屋里，又細(xì)細(xì)整理了宮里賞賜下來的東西。

    一部分銀兩是按著規(guī)矩給了祖母，剩下來的也不剩多少，總共也就幾十兩，她都放到了一處。

    這兩年她還有些自己的積蓄，也拿了出來放在一處。

    謝安把兩部分的銀兩都加在一起，卻離買下一家鋪?zhàn)舆€差了許多。

    謝安不想再去向老夫人討要銀錢。她抬手，捏了捏眉心。

    *

    下午的時(shí)候，謝安收拾好了東西出府。

    府外已經(jīng)停了一輛馬車，她掀開車簾，看見衛(wèi)懷柔已經(jīng)坐在了馬車?yán)锩妗?/br>
    他看見了她，往旁邊坐了坐，輕輕笑了下：“jiejie?！?/br>
    謝安坐下，才發(fā)覺發(fā)馬車?yán)锏奈恢糜行D，她剛好能勉強(qiáng)坐下，緊緊挨著衛(wèi)懷柔的半邊身子。

    即便是隔著衣料，還是能感受到他的肌膚微涼。

    馬車走了起來，耳邊逐漸有了京城街道上熱鬧的吆喝聲。

    “jiejie今日便要買下來嗎？”衛(wèi)懷柔問道。

    謝安知道他指的是店鋪，猶豫了下。她身上帶的銀兩，還不夠付一間鋪?zhàn)拥腻X。

    謝安側(cè)過身去，抿唇聽著車簾外吵鬧的聲音：“……三郎能先借我些錢嗎？”

    馬車?yán)镪幇?，衛(wèi)懷柔的臉有些模糊不清，但她看見他無聲笑了。

    她手里多了個(gè)荷包。

    荷包鼓鼓囊囊的，從縫隙里看，裝的竟不是銀兩，而是一張張的銀票。

    “jiejie看看，這些夠嗎？”他溫順笑了下，似乎那些錢只是些再普通不過的薄紙，“不夠的話，我還有?！?/br>
    “這些錢……”謝安躊躇了下，還是沒有問這些錢的來源。

    “我積攢下來的?！毙l(wèi)懷柔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