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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爾爾在線閱讀 - 第140頁

第140頁

    

    對向來車投過一線燈光，落在蕭時光的眼眶。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里有水澤在晃。在眼淚掉下來的那一刻，他替她把車門關(guān)上了。

    *

    臘月二十七，離過年還有三天。

    上午9點，蕭時光從長沛火車站出來，坐上201路公交車。

    公交從人山人海的車站出發(fā)，穿越道路寬闊的新城，駛?cè)敕e雪覆蓋的林園，在盤山公路繞了好多圈，最終抵達終點站——凌臺山公墓。

    到這一站，車上只剩他一個人了。

    下車時，胖乎乎的司機師傅喊住他，從車內(nèi)鏡上掛著的一大串小福袋中取下兩個，塞到他手里，笑得憨厚又質(zhì)樸：“小伙子，送一對福袋給你。這是在棲明寺法會上開過光的，凡是坐到這里的我都送。佛祖會保佑你，明年一定有好運氣?！?/br>
    他低頭道了聲謝，捏了捏福袋里裝著的小石子，把它們揣進口袋。

    先去管理中心二樓交了明年的管理費，又轉(zhuǎn)到樓下小超市，買了一瓶酒，幾樣水果，這些總共花了98塊錢。

    順著石階，踩著未化的雪拾級而上，到了蕭明杰墓前。周圍的墓地大多布滿積雪和雜草，利落齊整的不算多，但蕭明杰的墓碑卻如往年那般干凈整潔，不見分毫積雪，一看就是被人精心拾掇過的。

    蕭時光把果品和酒一一擺上，看著墓碑上的黑白照，仍舊像去年那樣，不知道該講些什么。

    甚至連句“爸爸，我來看你了”都說不出來。

    于是就點了根煙，站在墓碑前靜默地抽著，把這一年好的壞的遭遇，在腦海里過了一遍。

    他想，如果這世上真的存在地府仙境、厲鬼神明，那此刻的蕭明杰應(yīng)該能洞悉他腦海里種種畫面，他不必特意講出來給他聽。

    煙卷一次次燃盡，殘余的溫度一次次灼著他的指尖。直到胃里泛起惡心，他才停下來，蹲地上，把所有煙蒂都按死在積雪覆蓋的草堆里。

    風(fēng)吹過，草從里的殘雪順著風(fēng)向飛揚，零零星星地落在墓碑上。他抬手將它們拂去，指尖路過蕭明杰的照片時停頓片刻，他想起兩個小福袋，就把它們都放在了墓碑前。

    希望你在那邊，不管是是鬼是仙，都能有好運氣吧。

    遠處麻雀從林間飛掠而出，積雪混著枯枝從高空掉落，近前黑色大理石映著他的影子，擺在上面的柿子，表皮已出現(xiàn)薄薄的冰碴。

    蕭時光被正午12點的太陽照耀著走出墓區(qū)，又回到管理中心的小超市。

    跟往年一樣，花220塊錢買了條煙，送到在公墓值班室的沈大爺那里。又留下了一千塊錢，拜托沈大爺逢年過節(jié)的時候，給蕭明杰燒點紙錢。

    沈大爺是蕭明杰以前的牌友，倆人打了十來年的牌。甚至蕭明杰跳河的頭天晚上都在他家里打牌。蕭時光打電話催了好幾遍他才回家。

    “明天得去醫(yī)院做透析，今天你早休息，別去跟老頭們熬夜打牌了?！蹦翘焱砩希詭Р粷M地說。

    “好好好，不打牌了，早點睡。”蕭明杰像個孩子一樣聽著他的叮囑，或者說訓(xùn)斥，唯唯諾諾的，點頭哈腰的。

    誰能想到那時，那時他已經(jīng)做好了打算，要去跳河呢。

    沈大爺自然也想到了當(dāng)初的事，兩手捂住蕭時光冰涼的手，昏黃的眼里覆著厚厚一層淚霧，深深地嘆了口氣：“你是個好孩子，你爸就是糊涂，但也不是壞人。他當(dāng)時……當(dāng)時就是被窮給逼走了。我要是知道他有這樣的想法，我那天……”

    “都過去了，是他自己不想活的，跟別人沒關(guān)系，”他打斷沈大爺?shù)幕貞?，拍了拍老人家的手背，又掏出一根煙遞上去、掏出火機給點上，“而且也不是什么壞事，這樣對他，對我，都是解脫。”

    沈大爺把煙從嘴里拿出來，躲到暖氣片那邊，弓著背抹去眼淚：“你爸他是想活著的。沒查出那個病前，還說過以后給你帶孫子。唉，你說好端端的，怎么得上這種花錢的病呢?！?/br>
    寬慰了沈大爺幾句，蕭時光便告別離開。

    回到201路終點站，他往山下望去，等待下一班車過來。但熾烈的日光穿透縹緲層云，晃得人無法睜開眼睛，掏出手機看了看實時公交，還要7站才到，無聊之際便就又點上煙。

    這時一輛勞斯萊斯從公路彎道出現(xiàn)，自他的身前飛奔過去，駛向山頂?shù)暮廊A墓區(qū)。煙灰被車子帶出的氣流撞碎，掉落在他衣袖上，燎開一個小窟窿。

    這兩年長沛好像發(fā)展得不錯，五六線的小城市也能見到豪車了。

    不像七八年前，在老城那片混得最開的玲姐，開的也不過是個四手掉漆小路虎。

    所以當(dāng)初，薛宴乘坐著那輛漆面亮得閃瞎人眼的賓利慕尚，出現(xiàn)在電子廠破敗的大門前時，才會引起那么多人圍觀。

    他下車，跟圍觀的人說想找一位叫蕭時光的。

    然后姍姍姐直接掏出備用鑰匙打開蕭時光的門，把他從夢中拖行到門口，一邊哭一邊把身上的現(xiàn)金塞給他：“蕭時光，有個大老板來找你還錢了，跟以前的都不一樣！這人看上去就特別不好對付，你快跑吧！”

    他在混亂中勉強穿上鞋，穩(wěn)住姍姍姐，剛想問句是哪邊來的大老板，怎么知道電子廠這個地方的。

    就見樓梯口呼呼啦啦涌上來一堆混混，二話不說，拖著拽著最后扛著把他送到大門口。他費力站定，抬眼就看到個陌生男人倚靠在一輛嶄新的賓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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