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146節(jié)
“不能?!?/br> 謝策一下子為難極了,伸著六根手指,又舍不得玩伴,又想要踏青。 尹明毓瞥了他糾結成一團的臉蛋一眼,嘴角更加上揚。 而謝策想了好一會兒,才又問道:“母親,不能六個,可以有幾個?” 尹明毓伸出一根手指,晃了晃。 謝策小眉頭緊皺,不能接受一個,搖頭道:“一個太少了。” 尹明毓便問:“那你能接受幾個?” 謝策伸出的六根手指,緩緩彎下兩根。 尹明毓不置可否。 謝策瞧著她的神色,便又彎下一根,見她還是沒有同意的意思,臉一鼓,嘴噘起,“母親~” 尹明毓輕搖團扇,絲毫不動搖。 謝策長長地哼出一口氣,憋著嘴,不高興地又彎下一根,只留下兩根手指,“母親,不能再少了?!?/br> “兩個?”尹明毓眉眼彎彎,極開明道,“既然是小郎君的要求,那便兩個吧。” 謝策:“……” 才不是他的要求。 而謝策性子跟尹明毓學得,極樂觀極想得開,很快又期待起生辰,恨不得后天馬上便到。 尹明毓將他送到節(jié)度使府,便到了新宅,已經來了一些小娘子,各玩兒各的。 劉娘子現(xiàn)下對蹴鞠很是癡迷,也喜歡到這兒來,從來都是最早來的一個。 尹明毓隨口說一句,想讓蹴鞠在整個州城迅速流行起來,劉娘子就和另外兩個小娘子極用心地開始想辦法,已經初見成效。 廊下有幾個小娘子,正坐在一起讀文娘子從京城送來的新寫的話本。 尹明毓這一路上買了不少的書,但也不經看,瞧她們極喜歡文娘子的話本,便鼓勵這些小娘子們自個兒寫,“若是寫得好,還可印成冊,興許能賣到京城去?!?/br> 幾個愛讀話本故事的小娘子頗為意動,但又都有些遲疑,“夫人,我們恐怕不行……” 尹明毓很是輕松地笑道:“寫得好便額外賺些私房錢,寫的不好也當是打發(fā)時間了。” 謝欽事忙,尹明毓也不好催促他繼續(xù)寫游記;文娘子呢,天南海北的,兩三個月才會送一次信來。 她們中若真有哪個寫得好,便又多了一個寫書給她看的人。 尹明毓坐在新打的搖椅上,吃著新鮮的果子,聽著小娘子們的說話聲,笑容平和怡然。 只要起個頭,做好引導,大家便會自動自發(fā)地努力起來,她就可以重新閑下來,舒服地享受果實。 而沒有先生一事,謝欽已經有了應對之法。 他只是在眾官員面前,親口說了一句:“為一州百姓啟蒙,便是一州之師,可名載州志,上報京中。只未曾想本地儒生竟是如此高風亮節(jié),不重聲名,索性本官的護衛(wèi)中亦有識字之人,也可暫代此差?!?/br> 褚赫則是在謝欽身邊,輕輕一嘆,“只是可惜,學問上差些?!?/br> 一眾官員本對這支棚教學不以為然,然此時一聽刺史之言,皆心有所動。 若是名聲好,甚至傳到京城去,益處極多,興許還能升官,好過在這偏遠的地方窩一輩子。 一時間官員們都忍不住意動起來,連跟本地勢力牽扯甚深的劉司馬亦不例外。 劉司馬直接捋著胡須道:“刺史大人,我身為州官,理應為百姓做些實事,且若是能從這些孩童之中發(fā)掘出一二天賦卓絕的,將來考得功名,也是刺史大人的政績,我愿意為大人分憂?!?/br> 其他官員一聽,紛紛表示:“我等也愿意?!?/br> 謝欽面容沉靜,贊許道:“諸位自愿教化百姓,實乃南越幸事,既是如此,本官便依諸位之請?!?/br> 眾官員皆沒有任何不愿之色。 這時,謝欽又道:“諸位為民自請,本官自是不能以錢財辱之,便不付酬勞了?!?/br> 眾官員:“……” 雖然他們本來也沒將那點酬勞看在眼里,可刺史大人也太過小氣了。 謝欽掃過眾人,“怎么?諸位覺得不妥?” 眾官員一同搖頭,“刺史大人有理,我等全無意見?!?/br> 如此,州衙上下一心,教化百姓。 又是愉悅的一天。 一日后,尹明毓、謝欽帶著謝策出城踏青,褚赫難得休沐,也隨他們一同出行。 也沒有落下羊。 嶺南本就山清水秀,一行人來到目的地,一下馬車,瞧見這青山綠水,皆是心曠神怡。 尹明毓聞著山林間清新的空氣,一呼一吸之間,整個身體都跟著輕松下來。 謝欽和褚赫日日繁忙,此時在這山水之間,心神也都放松下來,暫時放下那些擾人的事,相對而坐,閑飲幾口清茶,好不愜意。 謝策早就憋壞了,牽著羊來回跑。 他能去節(jié)度使府或者別處放風,羊還不如他,好不容易來到宅子外頭,撒歡兒地跟著他跑。 于是尹明毓他們三個大人喝著茶,就看見一人一羊倏地跑向左邊兒,又倏地跑回來,樂此不疲。 褚赫瞧著他們,頗為感慨道:“也就只他在這兒無憂無慮的。” 謝欽亦看著謝策,目露溫和。 褚赫又吐出一口濁氣,回身問道:“可有酒?此景不飲一杯,屬實白來一遭?!?/br> 尹明毓哪能不帶酒,示意婢女去取。 婢女取來酒之后,褚赫拎起一壺,直接就壺飲,飲下一大口后,喟嘆一聲,罵道:“那些個無利不起早的,早晚一無所有!” 尹明毓耳朵一熱,但她肯定不是褚赫話中包含的人,便抿著酒在心里“呸呸”兩聲,心道:不是說我,沒聽見。 褚赫又喝了幾口酒,情不自禁地起身,邊走向小溪邊高聲吟詩,發(fā)泄著積壓于胸的郁氣。 他本就是個不羈的性子,忙碌許久,一朝釋放,便有些難控,走到小溪邊,吟著詩,又提著酒壺打了一套沒頭沒尾的拳。 褚赫邊舞著四肢,邊喝酒,舞到興起,直接散開了頭發(fā)。 謝策聽見,忍不住停下腳步,好奇地望過去,不知道這位長輩為何那樣兒。 尹明毓瞧他一壺酒沒喝完,就醉了,一轉眼又瞧見謝欽端正地坐著,慢條斯理地喝酒,不禁大笑。 謝欽側頭望向她,眼神疑惑。 尹明毓擺擺手,笑容卻沒止住,再一瞧褚赫,便會笑得更歡,“郎君,你不如也高聲吟詩一首,與褚郎君相和?” 謝欽見她開懷,眼里泛起笑意,玩笑道:“我只吟詩與你相和?!?/br> 青天白日的,沒聽錯吧? 尹明毓微微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打量著謝欽。 旁人不知道“寫詩”的另有涵義,他們彼此都是知曉的。 而謝欽說完,便若無其事地低頭飲酒,仿佛他不過是尋常一說。 倒是謝策,恰巧聽到他們說“吟詩”,再一看羊伯伯褚赫吟詩的模樣,奇怪越發(fā)奇怪。 他小小的一個人,跟奇怪的大人們格格不入,便蹲在羊身邊,跟他咬耳朵:“先生吟詩,不穩(wěn)重,羊伯伯也不穩(wěn)重?!?/br> 羊頭晃動,扯了扯繩子,牽著謝策去前面嫩草那兒。 謝策跟著它,扭頭瞥了一眼父親母親,小大人似的一嘆:“父親母親竟然也不穩(wěn)重……” 隨身看顧他的童奶娘和護衛(wèi)們垂下頭,忍笑。 尹明毓可不知道謝策竟然背地里說她“不穩(wěn)重”,不過就算知道,她也不會反駁,畢竟她興致來了,也確實不穩(wěn)重。 他們要在山間野炊,帶了一些食材,還打算就地取材,去溪里叉魚。 尹明毓有興趣,但水涼,謝欽不準她下水,她便拿著叉子站在岸邊,盯準清澈溪水里游過的魚兒叉。 她是極有耐心的,等到魚兒游的慢了,或者停下來,也會大概算計好角度,迅速扎下去。 然而她的叉子一入水,魚兒便受驚竄出去,水波一蕩,尹明毓就找不到魚了。 一次兩次……次次如此。 褚赫瞧見,直接大笑起來。 尹明毓懶得理他,但是他笑聲太猖狂,魚都嚇跑了。 這就不是她叉不到魚了,尹明毓馬上為自己找到放棄的理由,打算收叉回去吃現(xiàn)成的。 她方才叉魚濺起不少水在腳下,腳下石子光滑,這一轉身,一腳踩在濕漉漉的石子上,便打了個滑,向身后的溪水仰去。 褚赫一驚,止了笑。 尹明毓一剎那驚慌,揮舞手臂掙扎,想要穩(wěn)住身體。 但是感覺穩(wěn)不住了之后,就放棄了,打算放任自己落水。 就在她整個人傾斜,腳掌離開石子的一瞬間,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往回一拉,尹明毓便撲進一個懷抱之中。 謝欽抽走她手里的叉子,扔到岸上,低頭問:“沒受驚吧?” 尹明毓搖搖頭,低頭看了一眼兩人的鞋,道:“濕了?!?/br> 謝欽也低頭去看,恰巧尹明毓抬頭,他的鼻子便和尹明毓的額頭撞在一起,霎時鼻子一酸,眼里不由自主地泛起淺淺的水。 尹明毓哪受得了流眼淚的美人,立即放柔了聲音擔憂道:“郎君,沒事兒吧?” 謝欽撞得不算重,沒有流血,便搖頭道:“無事。” 但尹明毓看著他眼里淚水刷過的亮光,還記著先前他難得的“柔弱”姿態(tài),反握住謝欽的手腕,拉著他去馬車那兒換鞋。 先前,兩人一直離得極近,到這時才離得遠了些,可手還是相連的。 不遠處,褚赫嫌棄地目送他們離開,一轉眼就看見水里孤零零的一個人,“嘖”了一聲,拿起尹明毓方才扔下的叉子,站在岸邊叉魚。 說也奇怪,他孤家寡人一個受到一對夫妻的暴擊,叉魚倒是一叉一個準兒,沒多久便收獲頗豐。 褚赫帶著滿滿的魚回去后,尹明毓都嫉妒了,她總會在這樣的事情上格外嫉妒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