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84節(jié)
四娘尹明若和白知許四目相對,不約而同地深埋下頭,不敢明目張膽地窺探他的內(nèi)心。 片刻后,謝欽泰然至極地抬步向前,拍了拍最外圍一人的肩,聲音平靜道:“勞駕,借過?!?/br> 前頭的人回頭,看見他臉上的白狐面具,一驚,立即向一旁退去。 “誒呦!誰踩我的腳……” 旁邊的人被他踩到腳,喊出聲,剛轉(zhuǎn)頭要去理論,側(cè)頭看見謝欽面上一模一樣的白狐面具,霎時像是被掐住脖子一樣,聲音戛然而止。 這人反應更夸張些,看看謝欽的臉,又去看中間另一張白狐面具,再回過頭來看他的面具,確定一模一樣,趕忙也向后撤。 而他的喊聲一下子驚醒了圍觀的百姓。 眾人皆回頭看,一見到謝欽的面具,瞬間與那兩人相同的動作,紛紛向兩側(cè)讓開。 人潮被什么劈開似的,瞬間出現(xiàn)一條路。 對面,一個六七歲大小的小童張大嘴巴看著謝欽,“哇——”了一聲,手指向謝欽,驚喜地喊道:“又一個白狐!” 他一激動,手里的糖人沒握住,啪地掉在地上,小童回過神來低頭看去,瞬間便變了臉色,張嘴就要哭。 可還沒等他嚎出聲,他的長輩飛快地瞧了一眼謝欽,趕忙拎著他擠出人群去。 謝欽:“……” 從未想過有一日會這般狐假虎威。 他身后的尹明若和白知許又對視一眼,抿緊嘴,身側(cè)的手緊緊攥住襦裙,掩飾著內(nèi)心的不平靜。 謝家的護衛(wèi)出聲叫道:“郎君。” 謝欽步伐穩(wěn)重地踏進人群中心,仔細打量過尹明毓和謝策,便對一眾護衛(wèi)嚴厲道:“護主不力,回府后皆去領罰!” 護衛(wèi)們垂頭:“屬下知罪。” “莫要再教歹人靠近小郎君和娘子們。” “是,郎君?!?/br> 謝欽這才看向護衛(wèi)手中的歹人,冷聲道:“送去京兆府衙。” 護衛(wèi)領命,撥開人群,提著那歹人出去。 尹明若和白知許跟在謝欽身后進來,徑直走向尹明毓和謝策他們。 “jiejie,你沒事兒吧?” 白知許也關心地問:“表嫂,可有受傷?策兒呢?受傷了嗎?” 謝策已經(jīng)到了尹明毓懷里,正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一處。 尹明毓先前面對歹徒時急速加快的心跳已經(jīng)平緩下來,沖兩人極淡定地搖頭,而后握著謝策方才被歹人抓的那只手,輕輕上下左右轉(zhuǎn)動,問他:“可疼?” 謝策搖頭,仍然定定地看著地上。 尹明毓三人注意到謝策的眼神,順著看過去,就見地上躺著半個糖人,皆好笑不已。 這時候還犯饞,看來是一點事兒都沒有。 白知許握了握他的小手,笑道:“策兒想要糖人嗎?稍后買給你便是?!?/br> 謝策一聽,終于看向兩人,露出個天真無邪的可愛笑容。 尹明若見過他先前膽小安靜的模樣,只短短數(shù)月,便換了個人似的,這一切歸功于誰,無需說。 尹明毓則是繼續(xù)檢查謝策的手臂,兩根手指輕輕捏他上臂被抓的地方。 謝策小聲喊了句“疼”,躲了躲。 尹明毓又讓他動手臂,見他這樣不喊疼,方才放下手。 因著方才的混亂,祈福舞也停了,他們所在的方位成了堵塞的中心。 謝欽吩咐護衛(wèi)去查看先前衣衫著火的百姓,又教人疏散百姓,待到祈福表演重新開始,隊列緩緩向前移動,才走到尹明毓他們身邊。 “腳可好?”謝欽一邊單手抱過謝策,一邊低頭看尹明毓的腳。 尹明毓“嘖”了一聲,嫌棄地說:“腳沒事,鞋臟了?!?/br> 謝欽看著她有些臟污的鞋面,處變不驚地問:“還繼續(xù)逛燈會嗎?” 從二樓下來問候他們的褚赫倏地停住,一臉佩服地看著謝欽。 妻子如此……剽悍,謝景明還能從容不迫地問是否逛燈會,實非常人。 而尹明毓看向謝策和尹明若、白知許三人,問他們:“還想繼續(xù)逛嗎?” 尹明若和白知許面面相覷,也不知道此時說繼續(xù)逛是否有些過于沒心沒肺了,但事過之后她們確實沒多后怕,也是頗為奇怪。 謝策最是干脆,奶聲奶氣地說:“母親,要糖人?!?/br> 尹明毓一聽,便道:“那便繼續(xù)逛吧?!?/br> 不遠處,褚赫看向尹明毓帶著更勝于謝欽的敬佩,這位才是真正的非常之人。 謝欽抱著謝策轉(zhuǎn)身,便瞧見褚赫站在前方。 尹明毓也看到了褚赫,見褚赫看她的眼神有些異樣,且沒有絲毫陌生之感,一頓,沖他微微頷首示意。 褚赫立時便拱手與她見禮,態(tài)度比對謝欽時都要端正。 尹明毓:“……”倒也不必如此。 謝策也還記得褚赫,熱情地喊:“羊!伯父!” 羊伯父? 褚赫有些茫然,這是什么稱呼。 謝欽糾正謝策,“不可無禮,這是褚伯父?!?/br> 褚赫倒是不介意,笑著認下:“無妨,羊伯父便羊伯父?!?/br> 白知許有些好奇地瞧向他,尹明若在她耳邊低聲介紹褚赫的身份,并且說明道:“jiejie的羊,就是褚郎君送的?!?/br> 白知許恍然大悟,原來表嫂所謂的“右相家的羊”是來自于這位,“羊伯父”……也是實至名歸。 隨后,彼此互相見了禮,褚赫便與他們同行。 謝欽問:“遙清,你不日便要啟程離京,府里可安排妥當了?” “孑然一身,說走就走,全無顧慮。”褚赫灑脫道,“不過空宅只留了個老仆守著,還得勞煩景明幫我照看?!?/br> 他說得極瀟灑,尹明毓三女紛紛側(cè)目。 但謝欽心里亦有所打算,便只道:“我會教府里照看?!?/br> 褚赫也沒多想,直接道了聲謝。 謝策坐的高望的遠,這時老遠瞧見前頭的糖人攤子,便蹬直腿想要在父親懷里站起來,小手還指向遠處,興奮地轉(zhuǎn)向白知許,告訴她有糖人。 謝欽一手抱著他,另一只手虛虛地握著尹明毓的手腕。 此時謝策一亂動,謝欽一面抱緊他,一面暫時松開尹明毓的手腕,在謝策屁股上輕拍了一下,斥道:“老實些?!?/br> 謝策雙手捂著屁股,瞪大眼睛看父親,似是不敢相信父親竟然“打”他,緊接著便扭向尹明毓,委屈巴巴地張開手,“母親~” 尹明毓略敷衍地應了一聲,見白知許和四娘一起去買糖人,抬腿也想過去瞧瞧。 但她一動,謝欽便又握住她的手腕,“莫要亂走?!?/br> 隨即轉(zhuǎn)回去繼續(xù)與褚赫交談。 而尹明毓瞧著緊跟在白知許、四娘身后,不敢離太遠的護衛(wèi),有些無語,不過未免扯到他受傷的手臂,她也不好太過掙扎,就站在謝欽的身邊踮腳看那頭畫糖人的進度。 只是長街上人來人往,總是會被人擋住視線,反倒是謝策,坐在父親手臂上,視野頗好,將畫糖人的每一步都看得清清楚楚,面具也擋不住他時不時發(fā)出些驚嘆的聲音。 謝欽余光注意到尹明毓的動作,邊與褚赫說話邊走向糖人攤旁,教尹明毓能夠近些看。 糖人快做好,謝欽復又松開尹明毓的手腕,舉起手隨意地說:“錢袋在我袖中。” 尹明毓頓了頓,從他袖中取出錢袋,付了錢。 她要將錢袋放回去時,謝欽又借著寬袖,握住了她的手腕,牽著她繼續(xù)向前。 尹明毓忍了又忍,實在沒法兒忍受手腕上一直箍著個“銬子”,便湊近謝欽,咬牙道:“你是怕我咬人嗎?拴著我?” 謝欽無奈,“你又胡說。” 尹明毓便晃了晃兩人相連的手,“既是如此,大可不必如此緊張?!?/br> 他們說著話,又有路過的行人眼神詭異地看過來,來回在兩人臉上掃。 有一個人,格外夸張,一路走一路盯著他們,都擦肩過去了,還扭頭盯著他們,一副興奮又壓抑的神情。 尹明毓:“……” 即便知曉行人無法透過面具看到她的臉,還是尷尬。 她略微存了些期待,問謝欽:“我戴著面具,應是無人知道是我吧?” 謝欽回視她,平靜地反問:“你覺得呢?” 她覺得…… 尹明毓不由自主地望向褚赫。 褚赫本就在觀察著他們夫妻,一與她的視線對上,立時便無事發(fā)生似的轉(zhuǎn)開。 尹明毓:“……” 既然褚赫都能認出他們,難保沒有別的人認出,況且歹人還由謝家護衛(wèi)送去了京兆府衙…… 尹明毓有些不好的預感,她一直都只是窩里橫,在外還是十分端莊溫柔的,今日之后,京里該如何傳言? 郎君們倒也罷了,小娘子們會不會避她唯恐不及? 尹明毓一想到那場面,心里不由生出幾分“命不由我”的悲憤來,也就顧不上掙脫謝欽的束縛。 而另一邊,謝府里,謝家三位長輩得到了京兆府衙門送過來的消息,方才知道謝策險些教歹人趁亂拐走,皆心有余悸。 謝老夫人在府里坐等右等也沒見出門的人早早回來,越發(fā)焦急,氣道:“這得是多粗的心,遭了這么大的事兒,還不趕緊回來!” 謝夫人也掛心,卻仍耐心地勸慰道:“母親,這不是正說明他們沒事兒嗎?否則早就派人回府來了?!?/br> “便是沒事兒,景明也該派人回來知會一聲,憑白教咱們跟著著急?!敝x老夫人實在放心不下,繼續(xù)催人去燈會上找他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