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69節(jié)
片刻后,尹明毓放下筆,謝欽從書中抬頭,剛欲開口叫她就寢,便見她又開始穿衣服。 “你這是作甚?” 尹明毓擺擺手,對他道:“郎君先睡,我晚些便回來?!?/br> 謝欽眼睜睜看著她出去,拿起書看到蠟燭都要燃盡了,也不見尹明毓回來,在出去看她在做什么和躺下之間,到底沒跟她一般無聊,選了先行躺下。 而也就是提前躺下,使得他錯過了一個神奇的夜晚。 “咩——” “咩——” 謝欽并謝老夫人等人站在庭院里,默然地看著半人高的堅固雪墻圍成的迷宮里,一只羊邊叫邊迷蒙地在迷宮里亂撞亂走,找不到方向。 “……”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會為了懲治一只羊連夜帶人澆筑一個迷宮? 最高興的便是謝策,“哇”過之后,便歡呼著沖向迷宮。 第66章 謝策的個子小,沿著雪迷宮的外圍跑了一圈兒,也沒找到入口,很是疑惑地回到原地看長輩們。 謝老夫人看向迷宮南邊,那里有一個門的形狀,但是堵得死死的。 “曾祖母?!敝x策扯扯謝老夫人的袖子,指向迷宮,“進~” 謝老夫人有些無力地說:“大郎,抱他進去吧?!?/br> 謝欽沉默地抱起謝策,將他放進迷宮,站在雪墻外看。 謝策如同魚入了水,一落地便在迷宮里跑起來,跑到死路就哈哈笑幾聲,轉身繼續(xù)跑。 他對這種環(huán)境沒有絲毫害怕,剛開始跑動時只是瞎跑,但是跑一次兩次死路之后,便會尋找新的路,繼續(xù)跑。 偶爾也會跑回走過的路,不過很快就能修正,然后一點點靠近“咩咩——”叫的羊。 而在謝老夫人的視線里,他落地的一下子就消失了,只剩下歡快的笑聲。 孩子無憂無慮的笑聲,會讓人從心底里平靜寧和。 謝老夫人原先無語,此時也泛起一絲笑,問謝策:“二娘呢?” 尹明毓自然是在床上睡得香沉。 謝欽想起來,眼里亦有笑意,替她歉道:“她許是不能來給祖母請安了,您見諒?!?/br> 謝老夫人看著一貫嚴正的孫兒眼里輕松的神色,拄著拐杖走過去,拍拍他的手臂,而后慈和道:“大郎,不必太緊繃?!?/br> 謝欽點頭,側頭看了一眼迷宮里快活奔跑的謝策,向祖母一禮,便抬步離開。 迷宮里,謝策終于在轉過一個彎兒之后,見到了羊,邊跑邊張開手臂喊:“羊!” 無頭蒼蠅似的羊見到他,終于不再嫌棄,四個蹄子噠噠踏幾下地,便沖他跑過去。 于是,謝策被撞地兩腳朝天向后翻了個跟頭,趴在了雪地上,片刻后,沾著雪的臉懵懵地抬起來,和羊對視。 羊不敢動。 周遭的人也被這突然的變故驚了一下神,連忙要翻過去解救他。 不過謝策已經自個兒爬了起來,摟著羊脖子,引著它找出路。 謝老夫人阻止了下人進去,反而道:“將那門鑿開。” 仆人直接從墻邊拿起昨晚澆筑迷宮用的工具,便走向迷宮南邊忙活。 這時,姑太太和白知許過來,也教這規(guī)模不小的迷宮驚住。 “這是啥,還坐北朝南哩!”姑太太嘖嘖稱奇。 而謝老夫人瞥了她一眼,又轉回到迷宮中,等著謝策帶著羊出來,便道:“快帶他進屋暖暖?!?/br> 另一邊,謝欽乘馬車到護國寺山腳下,便下了馬車徒步上山。 寺廟的沙彌沖他合十,安靜地引他一路行到寺廟后一處極寬敞的院落,便退離。 門口的護衛(wèi)攔住謝欽,進去稟報,不多時又出來,客氣地帶領謝欽入內。 禪房里,已過而立之年的定王手中握著一串佛珠,邊默念邊撥動,已經提前進入了齋戒的狀態(tài)。 謝欽進入禪房后,躬身行禮,“殿下。” 定王緩緩睜開眼,見到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抬手指向對面的蒲團,道:“景明,坐?!?/br> 謝欽走過去,挽裾跪坐于蒲團上,神情端肅,并未因定王的態(tài)度而受寵若驚或是其他。 滿室檀香,定王飲了一口熱茶,復又看向謝欽。 謝欽一身世家子的氣度,不卑不亢地端坐,再看他自身才能,確實是同齡郎君中的佼佼者。 定王直白地贊道:“君子似竹,景明之風采,本王亦是心折?!?/br> 謝欽有禮道:“殿下過譽,下官愧不敢當?!?/br> 定王對他的恭敬有禮不以為意,轉而閑談道:“聽聞景明家眷亦在此處?” 謝欽道:“回殿下,下官祖母、妻兒皆有禮佛之心,是以隨下官出京而來?!?/br> 定王問候了謝老夫人的身體,還說若有機會要拜見謝老夫人。 謝欽謙詞幾句便罷,心下十分清明,并不當真。 而定王也不急于拉攏于他,隨即說起他事:“明日廟會,本王欲微服出行,體察民情,景明與本王同行吧?!?/br> 謝欽原本另有打算,但定王有言,他只得應下。 定王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茶葉,又道:“本王信任景明,不若微服各事,便由景明代為安排?!?/br> 謝欽一頓,應下。 傍晚時,謝欽下山,回到謝家莊子,先去見過祖母,隨后便回了他和尹明毓的院子。 他是男主人,回自己的屋子自然無需人通報。 謝欽方一走近門,便聽得尹明毓的笑聲,嘴角的笑意淺淺浮起,然一踏進去,見屋內還有另外一人,瞬間又恢復冷淡之色。 白知許正與表嫂說笑,一見嚴肅的表兄回來,立時有些拘謹地起身問好。 謝欽淡淡地點頭,轉向尹明毓,問道:“何時起的?” 尹明毓安撫地拍拍白知許的手,回答他:“巳時初便醒了?!?/br> 謝欽沒看白知許,又問道:“可用過膳了?” 尹明毓搖頭,“還未用?!?/br> 白知許站在一旁,莫名受到了排斥,插了一個空隙,連忙告辭。 尹明毓還未說話,謝欽便看向她,頷首道:“回吧,明日再來尋你表嫂去上香?!?/br> 白知許識趣地點頭,迅速離開。 尹明毓目送白知許離去,謝欽倒茶,從她面前走過。 尹明毓視線移到謝欽身上,“郎君可用過晚膳了?” 謝欽眼中泛起一絲愉悅,道:“我與你一道。” 晚膳時,兩人同桌而食,謝欽說起這兩日的安排。 他在莊子上并不似在京中那般忙碌,差事也皆是隨定王而動,若是定王無事,他便也無事。 尹明毓聽他所言,加之這些時日謝欽主動與她說的朝堂上以及謝家外頭的事,心里對謝欽的位置倒是有了一個不算準確的定位。 祖父、父親幾乎皆是位極人臣,他縱是天賦卓絕,恐怕也難以超越父祖。 再一想京中關于謝欽的諸多贊譽,許是絲毫不遜于父祖,莫名生出些可惜。 但這只是她的一點想法,總歸她不是處在謝欽的位置上,沒必要以己度人、指手畫腳。 是以尹明毓聽過,偶爾附和幾句便罷,只并不冷場。 晚膳后,謝欽邀尹明毓聽琴,他親自撫琴,在專門引到他們院子后的小湯池之中。 尹明毓身體浸在溫泉中,趴在池邊,看著謝欽一身月白長袍,長發(fā)垂于胸前,靈活的手指撥弄琴弦,問道:“郎君,你不冷嗎?” 尹明毓換了個妖嬈的姿勢,一捋長發(fā)撩到胸前。 琴聲一頓,隨即又順滑地繼續(xù)。 “閉嘴,聽完?!?/br> 尹明毓:“……”可惜媚眼拋給了睜眼瞎。 他若一輩子皆如此,她估計要修身養(yǎng)性成仙人了。 而謝欽堅持彈完一曲,才放下琴,慢條斯理地入水。 他于水中緩緩走來的那一瞬,尹明毓只覺得鼻間似有什么流下,手指輕輕一抹,紅色液體順著手指滑向手心。 謝欽一怔,“二娘?”大步走向她。 尹明毓反應過來,連忙仰頭,食指關節(jié)擋在鼻下,依舊擋不住血流下來。 “二娘,哪里不適?”謝欽聲音露出些許緊張,追問她。 尹明毓背過身去,空著的手扶著池邊的石頭往上爬。 謝欽單手托抱起她,送她上去,見尹明毓打了個寒顫,忙出了溫泉為她取來衣服,裹住她。 尹明毓隨手拿了個帕子,堵住鼻子,推開他,邁出步子走了幾步,忽然犯暈,剛打了個晃便被謝欽扶住。 謝欽手穿過她腿彎,將人抱起,匆匆回到兩人的臥室,用被子裹住,隨即便要叫人去請隨行大夫。 “謝欽!” 尹明毓形容狼狽地坐在被子里,無語至極地瞪他,“請什么大夫?陪你兒子睡去吧!” 她說完,揪著被子罩住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