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母不慈 第66節(jié)
金兒得了她的吩咐,便出去安排,過了許久,方才回來,坐下繼續(xù)算賬。 夕嵐還掛心著賬本的事兒,沒想到她這般穩(wěn)得住,便也不再去想,專心算賬。 傍晚,去鋪子暗查的人便回來稟報。 “回少夫人,繡鋪瞧上去一派正常,不過往來的客人確實不多?!?/br> 尹明毓不想張嘴,示意金兒問。 金兒便問道:“繡品可瞧了?” 那婢子點頭,“素紗羅錦皆有,價錢不一,繡得好賴價錢也分三六九等,不過較別家是貴一些的。” 她說完,夕嵐臉色便有些不好,出言稟報:“少夫人,大娘子的繡鋪向來只賣些精貴的紗緞繡品,定是那鋪子掌柜擅自換了料子?!?/br> 尹明毓給了她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金兒勸道:“夕嵐jiejie莫氣,待到去布商和繡娘那兒打探的人回來,若是也有問題,咱們便不必再客氣,直接拿了那鋪子掌柜便是。” 夕嵐倒也不是沉不下心,只是這鋪子掌柜若果真欺繼少夫人的生,肆意妄為,實在丟大娘子的顏面。 這是她先看出來還好,若是金兒她們先查出來,想到那場景,夕嵐臉都要臊盡了…… 晚間謝欽又回到東院來,尹明毓還記著“奪金魚之恨”,并不理會他。 謝欽也只是回來看看,順便囑咐她少說些話,便又若無其事地離開東院。 前后不到一刻鐘。 尹明毓:“……” 第二日,白知許來東院探病,還很是客氣地帶了探病禮。 “表嫂,這是我從揚州帶過來的茶,才找出來便給你送過來了,雖不名貴,但降火有奇效。”白知許前后遞向前,笑道:“望表嫂早些養(yǎng)好身子?!?/br> 尹明毓沖她笑,出聲道:“謝過表妹?!?/br> 她總不說話,一張口聲音粗嘎,連尹明毓自個兒都有些無語,再瞧白知許受驚的神情,便閉上了嘴。 金兒接過茶,在一旁替自家娘子說話:“白娘子見諒,我們少夫人嗓子不好?!?/br> 白知許不知心里如何活動的,看向尹明毓時神情便會有些奇怪,便低下頭不看她,小聲道:“那、那知許便不打擾表嫂養(yǎng)病了,知許告退?!?/br> 尹明毓:“……” 在白知許那兒,她這個表嫂的形象好像變得奇奇怪怪了。 但尹明毓向來都是只要臉瓷實,什么都能過去,是以又沖金兒擺擺手,聲音極低地說:“莊子?!?/br> 金兒會意,立即便對白知許道:“白娘子,我們少夫人想邀請您和姑太太去溫泉莊子玩幾日,不知您可有空閑?” 客居在外祖家,白知許當然有空閑,甚至沒問母親,一口答應(yīng)下來。 這時,銀兒走進來,稟報道:“娘子,您先前派出去的人回來了?!?/br> 白知許有眼色,當即又提出告辭,尹明毓教金兒送她出去。 隨后,金兒再回來時,將去商鋪和繡娘那兒查探的人帶進來,一并進來的還有夕嵐和石榴。 金兒交給尹明毓一沓票據(jù),隨后對那人道:“你說吧?!?/br> 那下人便稟報道:“回少夫人,小的先去了常為繡鋪做繡活的繡娘那兒詢問,繡娘們皆說,近來繡鋪掌柜壓錢壓得厲害,且不止于此,原先是當場結(jié)錢,現(xiàn)下變成了月結(jié),這個月的錢她們都還沒收到?!?/br> “但一來為了生計,二來怕得罪主家,繡娘們不得不忍下?!?/br> 但賬目上是平的。 繡娘們結(jié)錢,是沒有票據(jù)的,通常都是鋪子記錄,若不特意查,輕易也無法察覺其中的問題。 尹明毓手中,有幾張紙,是這下人從繡娘們自個兒記錄的繡品價錢里抄錄來的,金兒拿出賬本一對,皆有出入。 有的只幾錢,有的足有上貫錢。 夕嵐和石榴皆憤怒不已。 金兒面容嚴肅,對下人吩咐道:“你繼續(xù)說?!?/br> 下人便繼續(xù)道:“小的又去了繡鋪常合作的布商那兒,原來合作的布商早就悄悄換了一家,他們還以為是您的指示。” 這下子,銀兒也憤怒了,“該剮的謊賊!我們娘子會跟錢過不去?” 尹明毓翻看單據(jù)的手一頓,咳了一聲,提醒她罵人便罵人,莫要瞎說實話。 金兒扯回她,示意下人繼續(xù)說。 下人道:“小的又去尋了另一家布商,那家布商原先還遮掩,小的抬出府里,他才說了實話,給小的看了票據(jù)?!?/br> 尹明毓翻看手里另外幾張手抄的票據(jù),且不說料子與從前的不同,相同的料子價錢也便宜了些許,而且結(jié)賬的時間一再推遲。 不消再多說,這繡鋪掌柜定是犯了貪。 而他手里一定有一份暗賬,否則交上來的賬本肯定不會這么妥帖。 尹明毓面無表情道:“跟夫人說一聲,叫幾個護衛(wèi),將人捆了,搜查清楚?!?/br> 金兒應(yīng)下,馬上去西院請示謝夫人。 謝夫人聞聽竟有此事,當即便派出府里護衛(wèi),去到那繡鋪,直接將掌柜拿下,提到后院。 夕嵐請示過尹明毓,跟石榴一起來到繡鋪,冷著臉直到進入后院,便當著驚慌失措的掌柜一家,直接甩了掌柜一巴掌。 那掌柜自然是識得兩婢,眼里掩不住的慌亂,強自鎮(zhèn)定,“姑娘為何如此……” “大娘子的臉面都教你丟盡了!”夕嵐厭惡地瞪向掌柜和她衣著光鮮富貴的一家老小,對護衛(wèi)們道,“搜!” 掌柜腿軟,仍然試圖辯解,想要阻撓他們搜查,但他被制住,動彈不得,眼神不由自主地飛向某個方向,瞧見有護衛(wèi)闖進了那間屋子,渾身一哆嗦,腳下便濕了一灘。 還伴隨著一股子味道,石榴嫌棄地不行。 許久后,兩個護衛(wèi),一個抱著一箱銀錢,一個手里拿著幾本賬本和一沓票據(jù)、地契、房契走出來。 石榴一看到那箱銀錢,驚呼:“這么多?!” 夕嵐拿起票據(jù),刷刷翻動,越翻越是怒不可遏,幾步走到掌柜面前,又是幾巴掌重重甩在他臉上,怒斥:“你竟然敢放利錢!” 辯無可辯,掌柜癱軟。 他的家人害怕地痛哭,眼睜睜看著他被拉走,然后他們被束縛著手腳關(guān)在了“家”里,滿心絕望。 而涉及到放高利,這事兒還有的查,夕嵐便教護衛(wèi)暫時關(guān)了鋪子,壓著掌柜,帶著那些東西回到謝府。 自然是不能讓他進屋污了少夫人的地,便將人按在了院子外,寒天凍地的,直接在院里審問。 那掌柜不敢說實話,一直在狡辯。 又有護衛(wèi)通過他的票據(jù)找到了借高利的人,前來指認。 有人剛從掌柜手里借了錢; 有的人借錢應(yīng)急,即將到期,正在舉家籌錢還; 有的人因為逾期還不上,所有家當都抵給了掌柜,已經(jīng)流落街頭…… 他們都說,他們都是知道繡鋪是謝家少夫人的陪嫁,掌柜是替謝家少夫人辦事。 陪嫁確實是謝家少夫人的,但這個時候所謂“辦事”,替的只能是尹明毓這個少夫人。 金兒喝問:“你還有什么要說的!” 掌柜凍得渾身瑟瑟發(fā)抖,面無人色,發(fā)紫的嘴唇張張合合,發(fā)不出聲音。 堂屋門敞開,尹明毓披著厚披風,手里拿著精致的手爐,看著他狡辯不能,也是沒想到,這掌柜竟然如此的貪婪,不止想她從手里摳錢,還敢借著她的名頭放高利。 尹明毓涼涼地“呵”了一聲,聲音嘶啞地問:“頂著我的名頭賺錢,錢怎么沒到我手里?你當我是菩薩嗎?” 掌柜聽來,她的聲音極可怖,跟菩薩毫不沾邊,更是抖得不像樣,連聲求饒。 尹明毓懶得再多看這人一眼,“拉去見官。” 隨即便轉(zhuǎn)身進屋。 第64章 歷朝歷代以放高利牟取暴利之事,屢見不鮮,屢禁不止,也只能由朝廷劃定一條線,將高利管束在線下,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處于重罰。 大鄴對此類事亦有嚴厲律法,但因為過于暴利,仍然有許多人以身犯險,無視百姓苦楚,在私底下放利子錢。 甚至京中有些小官員,因著俸祿不高,無法承受京中生活帶來的壓力,也會借貸。 放利子這種事,不是有錢便能做的,就像這繡鋪管事,是以謝家少夫人的名頭去做,才能夠收回利錢甚至在別人還不上之時收沒其家產(chǎn)。 其他放利子錢的人,背后或多或少都有一些權(quán)勢的影子,興許還有二三層在,就是為了不教人發(fā)現(xiàn)。 而一個繡鋪掌柜就敢擅自頂著謝家少夫人的名頭,去放利子錢,以謝家所處的位置,自然不能輕忽。 送官是一定要光明正大地送官,但一定得審問清楚。 其實這掌柜貪心,并不是從尹明毓嫁進來才有的,只是因為尹明毓這個繼少夫人接管鋪子,他的膽子變大了。 從一開始,他就有偷偷在賬目上做手腳,但是無論是收繡品時對繡娘們苛刻,還是賣繡品時稍加貪昧,也都只是小錢。 當然,這筆小錢已經(jīng)足夠他和他的家庭過上相對優(yōu)渥的生活,如果僅此而已,很難被發(fā)現(xiàn),便是發(fā)現(xiàn),罪責也不會重到波及全家。 但他貪心不足,被人引誘做一本萬利的買賣。 掌柜先是用一筆小錢放利子,獲得暴利之后,便想要搏一把,就悄悄挪用繡鋪賬目上的錢去放利子。 他嘗到了甜頭,野心更大,便有了之后幾次三番的行動,所以賬本上賬目的奇怪之處,或是他后期補上重做的賬,或是他直接昧下了一部分。 金兒再審問些關(guān)于“是誰引誘他放利子”的事情,他也糊里糊涂,說不出個所以然。 金兒只能回稟尹明毓,并且請示接下來如何:“娘子,直接送去京兆府衙嗎?” 尹明毓看了看桌上那一箱錢,還有那些單據(jù)之類的,擺擺手道:“連帶回來的證人,全送母親那兒去,若是真有什么,謝家自會去查。” 于是金兒便招呼護衛(wèi),將這掌柜從東院扭送到西院去。 謝夫人自得知這繡鋪掌柜牽扯進放利子錢,便打算要嚴加審問一番,她們送過來倒是正好。 而那繡鋪掌柜離開東院,便與尹明毓無關(guān)了,與她有關(guān)的是繡鋪后續(xù)的安排,最重要的是新掌柜的人選。 金兒從西院回來,也向尹明毓請示了繡鋪重新開張的時間和新掌柜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