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宮。”天順帝說完，又道：“朕就不去了，耕忠呢？”

    朱耕忠匆匆趕來，跪地回話：“圣上，奴才剛派人去輔政王府候著了，一有動靜會立刻回話。”

    “你親自去，看看什么情況，到底是誰膽子這么大怎么會中毒？”

    朱耕忠領(lǐng)命，匆匆出了圣上寢殿。剛圣上震怒，他自然不能沖到前頭報信，讓個小太監(jiān)頂了上去，現(xiàn)如今圣上火發(fā)出去了，也冷靜下來了，該他露臉了。

    走在出宮路上，朱耕忠還低聲罵了聲晦氣，心里咕噥這大公子可一定要活著，甭管怎么說一條命得保住了。

    朱耕忠剛到輔政王府大門，就聽里頭傳來哭聲，大公子沒了。這下朱耕忠這位總管太監(jiān)，也是心里惶惶，硬著頭皮進(jìn)去——總得問清情況，才好回圣上的話。

    天順帝聽聞消息后，第一條便是壓著，不許把消息泄露出去，而后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快去請誠親王進(jìn)宮。”

    “朕想去行宮避暑，正好天熱了?！碧祉樀鄹\親王說完了大公子沒的事后，便緊跟著避暑的事，他面上表現(xiàn)的云淡風(fēng)輕，像是大公子死和去避暑是兩回事，他才不是因為怕二皇子才逃的。

    誠親王沉吟一二道：“圣上去避暑也好，只是可一不可再二，再者如今大公子沒了消息還壓在京中，并沒傳到豐州，圣上先不用急?！?/br>
    意思跑了第一次，第二次再跑老二肯定有后招的。

    天順帝一聽也是，便說：“那可怎么辦？”

    “圣上忘了，還有十四兵馬能救駕，老二要是敢來，正好殺了這個逆賊。”

    天順帝聽聞便停了腳步，而后撫掌，“對，那要是十四輸了呢？”

    “十四輸了可以拖延一些時日，到時候圣上再去避暑也來得及，若是贏了——”

    贏了斬殺了老二這個逆賊，他這皇帝之位高枕無憂，再也不怕一把劍懸在他頭上了。天順帝想完后，皆是與他有益，哪怕是輸了，死也是十四，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便是忐忑又有些期待了。

    卻全然沒想過，之前打仗是在人煙稀少邊緣城池的地方，如果十四帶大軍和老二豐州軍在打起來，并肩王帶軍要直奔京都幾個必要點(diǎn)，那處都是中原北方大城池，一旦打起來，牽連甚廣，百姓如何自保呢？

    天順帝全然沒想過百姓，只想的是自己一方平安和高枕無憂的權(quán)勢。

    戎州，軍營大帳中。

    “哥你看?！笔膶]拆封的密旨遞過去。

    容燁也沒客氣，接了過去看完后才讓十四看，一邊說：“遲早都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皇帝等不及了，這般的快?！?/br>
    這一仗在所難免，容燁早已預(yù)料，只是他想的是徐徐圖之，先解決了外患，如今大歷這副情況，圣上還要同室cao戈，累及的只有百姓，而且大軍一旦打起來了，蕃國和茴國虎視眈眈，必定會趁機(jī)掠奪進(jìn)攻的。

    “不能不去。”十四說道。

    容燁點(diǎn)頭，十四過年才在皇帝跟前表了忠心，委曲求全，如今自然不能不聽皇命——這邊半途而廢了。

    “帶多少兵馬？少了，你跟二皇子對危險，多了，戎州怕是要失守。”

    若是以前容燁可能也不會想這么多，顧及百姓性命，城池失守了，等十四大權(quán)在握贏了，再打回來也一樣?？涩F(xiàn)在的容燁，表面看上還是冷冰冰不好接近，但其實變了許多。

    在昭州的幾年，潛移默化的改變，比容燁想的還要多和深入。

    “豐州那邊也不可能全帶了兵力，總會留一些的?！笔脑捓镆馑疾慌?，說：“我?guī)迦f兵馬過去，留下三萬讓孟見云來管，這小子哥你知道，戎州這邊應(yīng)當(dāng)不會失守?！?/br>
    容燁蹙眉，“豐州那邊十四萬軍，即便是留下四萬還有十萬兵馬，你的五萬兵馬同十萬對，你是瘋了不要命了嗎?！?/br>
    “這樣不行?！?/br>
    “你容我想想?！?/br>
    但兵馬就這么多，哪怕現(xiàn)在臨時征兵，可是這幾年的仗，離戎州近的一片城池百姓家中男丁早是征了一茬又一茬，除非往北上城池去，不過來不及了，圣上要十四早日趕到。

    十四道：“不然哥，我先帶四萬人過去，駐守京中重地，剩下的人你來征調(diào)，沒準(zhǔn)老二那兒還沒打過來?！?/br>
    “我不在，你不可輕舉妄動。”容燁最終說道。他想辦法調(diào)兵。

    孟見云進(jìn)了大帳中，接了兵馬虎符，定當(dāng)守好戎州百姓，不會讓蕃國得一城池。

    “嗯，我明日便動身，戎州交給你了?！笔牡?。

    容燁看著孟見云，想了下還是說：“若是實在沒辦法，護(hù)著百姓暫且退一退也可，你注意安全。”

    十四聽聞此話，讓孟見云得令便出去，等人一走，十四便看向容燁。

    “哥?！?/br>
    容燁頭也沒回，說：“他家中有妻有子，是周周的義子，百姓的命是命，他的也是?！庇只仡^看向十四，“當(dāng)日我從容府出來，要不是想見黎周周，一條命早沒了?！?/br>
    “十四，我在昭州時日雖短，跟著黎周周面上也不算熟稔，但他是我的朋友，你懂嗎?！?/br>
    容燁本性不是熱絡(luò)的人，以前當(dāng)容公子時是周邊朋友環(huán)繞，不過也是不過心的泛泛之交，與黎周周不同，黎周周是他救命恩人，更是他往心里記掛的摯友。

    哪怕兩人成長背景不同，教育話題愛好不同，可一些東西，最至關(guān)重要的能合起來，這就是摯友，哪怕距離遠(yuǎn)，不常聊天說話。

    十四原本茂盛瘋狂生長的陰暗念頭，就被容燁這個目光打消的迅速褪去，從戾氣重占有欲強(qiáng)悍圈地的瘋狗，成了一個正常人。

    “哥，你看重的朋友，我知道?！?/br>
    “顧大人一家救了我，他們的義子，那還是保全性命要緊?！?/br>
    十四這句話，其實也不在意百姓性命，他只在意想在意的——容燁在意什么，他便也在意什么。

    第214章 功成首輔51

    歷無病帶四萬兵馬赴京。

    戎州留有四萬不到，抽調(diào)三千騎兵在忻州駐守巡邏，這是防止蕃國從此繞道包過去——不過現(xiàn)如今可能不大，原先是蕃國南夷同盟，如今南夷成了大歷的兩郡，借此路不可能了。

    蕃國與茴國聯(lián)盟后，主戰(zhàn)場已經(jīng)往上去了。

    大軍剛走，戎州駐守軍由孟將軍接手，紀(jì)律森嚴(yán)。容燁帶著歷無病手令，隨后慢了一步，開始向中原地區(qū)征調(diào)兵。

    天順五年下半年，如雷霆之勢一般，一切都快的恍惚。

    顧兆聽聞歷無病帶兵赴京時便猜測到天順帝想法，天順帝依仗歷無病——忠親王三字可見，但歷無病到底真不真忠心，顧兆是看不出來那小子對大歷皇室的親情尊敬來。

    突然之間宣召回京，還讓帶這么多兵，天順帝顯然不怕歷無病造反，那就是造反的有別人，歷無病回去護(hù)駕了。

    要是沒人造反，京城皇家的地方，外頭不遠(yuǎn)重兵圍守，即便是蠢實在的皇帝，也不愿臥榻之側(cè)有旁人了。

    “四萬兵馬啊?！鳖櫿卓吹叫牛粠ё吡怂娜f，對著二皇子的十多萬重兵，那這就是去送死，可戎州這邊還有蕃國虎視眈眈。

    格局如何都知道，歷無病留下四萬人馬守戎州，無論是出自歷無病私心——守大本營根據(jù)地，總之都是保全了南郡這邊的百姓，孟見云的壓力也小了些，蕃國不敢造次。

    “老板如今在哪里？”顧兆不等忠六回話，說：“你點(diǎn)齊人馬，都帶上家伙，去絨花郡那邊去接老板一隊回來，速去速回，別節(jié)外生枝。”

    要大亂了。

    雖然從北上傳過來快則半月滿則一月兩月。

    南夷現(xiàn)在掀不起大風(fēng)浪，早已塵歸塵土歸土，是大歷版圖板上釘釘?shù)氖?，可就怕一些南夷地方勢力舊部不死心，想借機(jī)趁亂搞事情——?dú)讉€大歷人，都是賺了，更別提殺有錢有勢的大歷人。

    才打下來沒多久，南夷人自然是屈辱的，面上迫不得已歸順，可心里怎么想，那是腳趾頭都知道。平時安穩(wěn)了還好，動亂了那就沒法子。

    忠六得令去點(diǎn)人手接老板了。

    “讓忠七去一趟戎州——”顧兆想了想，還是親自去，“你先去辦。忠七進(jìn)來，帶著底下的弟弟去后院，把我收拾的幾個箱子往實驗廠搬，小心些?！?/br>
    幾人同時得令。

    顧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拿著一沓圖紙，出了大門，駕馬先一步去實驗廠。上半年顧大人在家顯得發(fā)毛，招貓逗狗的，后來打定了主意——先琢磨出土版‘熱武器’，當(dāng)時想用不用先不說，先試試折騰折騰。

    結(jié)果就是好做，知識沒生疏。顧大人還挺自得的，這么多年了，小磕小絆的還真琢磨出來‘火箭筒’，他可真是個天才！

    壓根忘了，當(dāng)時栽倒在小磕絆上，顧大人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來，最后還是翻箱倒柜，找出了那本剛穿過來時，在西坪村家里寫的手稿——好周周全給他收起來了。

    自然還有那個封皮兩個心心的小課本——顧大人抖羽毛顯擺撩老婆的證據(jù)。黎周周是保護(hù)的很好，很愛惜。

    有了這手札筆記，之后琢磨起來才順了，少走了不少彎路。

    顧大人如今駕馬到了實驗廠，看著實驗廠房里堆得木箱的東西，還有鐵匠在打鐵磨彈頭，匠人們見了顧大人是誠惶誠恐的站出來跪地相迎。

    顧兆：……

    “說過了以后不用跪——起來吧?！鳖櫿缀軣o奈。

    自打第一組‘火藥床弩’組裝好，顧兆也挺好奇威力的，躍躍欲試要實驗發(fā)射，他們這實驗廠特別偏，矮山頭那邊沒村子沒人，當(dāng)天實驗時，顧兆還讓人在外圍清理了看熱鬧的人。

    但他當(dāng)時想著應(yīng)當(dāng)不至于這么大的威力。畢竟是土法子做的。

    結(jié)果點(diǎn)燃，發(fā)射，床弩雖然笨重一些，但發(fā)射遠(yuǎn)，那火箭筒似得箭頭噈的就成弧線射了出去，當(dāng)時在場的匠人們還挺高興，說射出去了、這么遠(yuǎn)、不知道射穿沒、應(yīng)當(dāng)是穿了這么大力還是鐵頭——

    轟！

    炸開的聲，讓剛剛還喜色上臉的匠人們、護(hù)衛(wèi)們個個嚇得哆嗦，護(hù)衛(wèi)們還好，面色惶恐了一瞬很快鎮(zhèn)定下來，拔出刀說保護(hù)顧大人，把顧大人圍了個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那些匠人們則是嚇得跪地痛哭求饒，事后這些匠人驚魂不定，紛紛念叨說還以為是天塌了、天被射出個窟窿來了。

    后來知道那是顧大人琢磨出的東西后，對著顧大人那是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十分尊敬害怕了，不由想到播林那個山搖地動的故事，說顧大人是神仙下凡，原來竟是真的?。?！

    匠人們深信不疑，外頭偷偷摸摸瞧熱鬧的，有的十二三的半大小子嚇得都尿褲子了，回去夜里還做噩夢，說天塌了。還有那昭州商派著伙計守著外頭悄咪咪打聽的——倒是沒起什么壞心思，就是想顧大人要是琢磨新式買賣，到時候他們能拍馬屁第一位。

    這些伙計們回去都嚇傻嚇懵，后來說什么都不來了。

    別得罪顧大人，顧大人能通天的。

    顧兆再解釋也沒用，最后自暴自棄了，讓起來，干活。他要給小孟送家伙去，要是蕃國敢來犯，轟他！

    先立威警告警告，再來真的。顧兆親自去戎州送東西也是因為要指點(diǎn)，還要和孟見云好好說清楚了。

    六月，北。

    天氣炙熱，千里行軍。

    并肩王四月中下接到京里密信時，看到嫡子被毒死，頓時目眥欲裂，帳中幾位將軍見此嚇得都不敢問，只聽并肩王一聲：“本王定要?dú)⒘怂?，定要將他五馬分尸?！?/br>
    眾人不敢上前——曾經(jīng)并肩王怒火攻心，六親不認(rèn)，將帳中的親信如砍瓜切菜一般剁了個干凈，血流成河，還是后來軍中大漢合力將人制服，等暈過去再醒來，并肩王理智才回來了。

    不過那一幕如地獄一般，后來軍中對并肩王便是又敬又怕。

    “香呢，快燃香。”

    有人提醒。

    便見并肩王掄著刀看了過去，雙目充血，神色瘋狂，這便是失去了理智。也好在軍營大帳的都是將軍，躲得多，點(diǎn)了凝神迷香，最后也死了個把小兵才將并肩王制服。

    只等醒來。

    下頭人收拾軍帳，幾位將軍一言一語說：“也不知道何事，氣得王爺發(fā)了病?！?、“定是京里來的消息?！?、“等王爺醒來再說吧?！?/br>
    并肩王醒來，頭痛欲裂，神志回來，只是面色恐怖猙獰，將書信遞給幾位親信下屬看，“文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