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筱慢了幾秒，才端起果汁。

    今天嗎？

    好像，也可以。

    吃完飯，郁筱散了會步，回到房間休息。

    剛洗完頭發(fā)，殷若夏發(fā)來消息，第四十九次確定明天見面的時間。

    郁筱表示自己會準(zhǔn)時到以后，殷若夏又確定了第五十次。

    饒是郁筱有耐性，也被他弄得有些煩了。

    莫非，殷若夏也非常喜歡海？

    郁筱用無比緩慢的打字速度，想把這個問題敲出來。

    對面又發(fā)來消息。

    殷若夏：早點睡，明天見。

    郁筱把打好的字刪掉，回復(fù)：晚安。

    他收起手機(jī)，閉上眼睛躺到床上，拿出一直好好收藏的vr眼鏡。

    眼鏡里依舊是大海的畫面，波瀾壯闊，無邊無際。

    郁筱內(nèi)心有些期待。

    等到明天，就可以看到真正的大海了。

    參加世界大賽，都很少緊張的郁筱，此刻竟然激動起來，閉上眼睛醞釀好一會兒才睡著。

    第二天清早，郁筱背著書包，剛走出訓(xùn)練基地。

    耳邊突然響起闊別多年的熟悉聲音，輕輕喚她小名。

    第29章

    “圓圓。”身形瘦小的女人背著麻袋, 挎著竹籃，說話聲音特別輕。

    郁筱愣了足足兩分鐘，才微微啟唇。想要說點什么, 卻沒有發(fā)出聲音。

    女人向她走了兩步, 小心翼翼打量郁筱，“圓圓，你還認(rèn)識mama嗎？”

    郁筱僵硬地點了點頭。

    她眼底漸漸出現(xiàn)微光, 激動又雀躍。

    “媽找到你了, 咳、咳咳?！彼f話時吸了冷風(fēng)，艱難地咳嗽兩聲。

    郁筱連忙伸手過去，幫mama拍拍背, 低低問，“你怎么來了？”

    郁筱剛進(jìn)體育隊時, 母親在父親的陪同下來過幾次，給郁筱送衣服和食物。

    結(jié)果每次送完東西, 奶奶勢必會借題發(fā)揮好幾天。

    “她在體育隊有吃有喝，送什么送？”

    “把家里的錢給外人花, 白眼狼！”

    “你要是有點良心, 就快點把身體調(diào)養(yǎng)好，給我們郁家生個大胖小子?！?/br>
    再后來, 奶奶甚至百般干擾, 切斷母女倆所有聯(lián)系方式。

    有次母親思女心切，偷偷跑去看郁筱。回到家后奶奶又哭又鬧, 還以自殺做威脅。

    母親沒辦法, 強(qiáng)忍著對女兒的思念, 連打個電話都像做賊似的偷偷摸摸。

    郁筱加入國家隊, 離家上千里路程。母親只知道省隊的電話, 從此徹底斷了聯(lián)系。

    她還以為，要等到自己退役，才能見到mama。

    “我跟你爸騙他們，說要出海打漁，攢點錢過年。”母親神色急切，打開麻袋把烙好的餅和腌菜拿出來，不由分說塞進(jìn)郁筱手里，“他給我買了火車票，讓我看完你快點回去。”

    郁筱懷里東西越來越多，她低頭，一言不發(fā)。

    “瞧我，太急了。你一個小姑娘家家，怎么拿得動?！蹦赣H怕她抱不動，把東西拿回來，要給郁筱送到宿舍。

    郁筱深深看她一眼，轉(zhuǎn)過身，帶母親走向自己宿舍。

    母親每一步都很小心，悄無聲息打量郁筱生活的地方，露出一點欣慰的笑容。

    國家隊住雙人宿舍，寬敞明亮，比老家潮濕狹隘的上世紀(jì)自建房，環(huán)境不知道好多少。而且還有大食堂，不用擔(dān)心餓肚子。

    進(jìn)入宿舍，母親把帶來的東西放好。想坐下來陪女兒多說說話，卻不知道坐哪里，生怕弄臟干凈的房間。

    何況，郁筱也沒有跟她說話的意思。

    怪她身體太弱，性格又守舊，不敢反抗兇惡的婆婆，從小對郁筱疏于照顧。

    一年到頭連一次都見不到，難怪郁筱沒話說。

    “你，你好好訓(xùn)練，缺啥給你爸打電話，媽先走了?！彼毂?，磕磕巴巴交代幾句，垂著頭準(zhǔn)備離開。

    “mama，等等?！庇趔憬凶∷?。

    郁筱同樣嘴笨，語言能力只有在懟人的時候，才能爆發(fā)出驚人的潛力。

    郁筱天生不適合煽情，即使面對親媽，也無法說出太讓人動容的話。

    她拉住mama的手，打開抽屜，把里面的銀行卡拿出來，放到她手心。

    母親嚇得縮回手，拼命推拒。

    她拒絕得太厲害，幾張卡掉到地上，細(xì)微的聲音讓推舉中的兩人，同時停止動作。

    “我、我……”母親頓時手足無措，仿佛做錯事的孩子。

    郁筱依舊保持冷靜和淡漠，彎腰撿起那幾張卡。

    母親退后半步，搖搖頭，“這是你辛苦賺來的錢，我不能要?！?/br>
    “唔?！庇趔愕皖^瞧了幾眼，把其中一張存獎金的卡遞給她，“這個不是?！?/br>
    “啊？”

    “你拿著治病?！庇趔忝鏌o表情地說，“否則我會生氣?！?/br>
    毫無威脅力。

    偏偏母親招架不住，還被感動地稀里嘩啦，支支吾吾不知道該說什么。

    郁筱想了想，又補(bǔ)充，“不要讓奶奶知道。”

    聽她提起奶奶，母親臉色明顯白了下，愧疚地說，“mama對不起你?！?/br>
    郁筱脫離那個家太久，早就無所謂了。

    “你離開家以后，我跟你爸一直偷偷攢錢。想去大城市買房子，把你接回來……”說到這里，母親又看了眼郁筱的宿舍，改口道，“想等你以后回來一起住?！?/br>
    “圓圓，等家里買了房子，你再回來，就不用受他們的氣了?！?/br>
    郁筱單聽她的描述，就知道這件事多么不容易。

    賺錢買房子不算難。

    但要在被一家人吸血的情況下，賺錢買房子，簡直難如登天。

    郁家大大小小十口人，爺爺奶奶以年紀(jì)大為由，坐等享清福。大伯一家仗著為家族傳承香火，心安理得的游手好閑，并且發(fā)自內(nèi)心認(rèn)為全家都應(yīng)該為養(yǎng)育長孫而努力。二伯由于年輕時犯過事，十里八村的姑娘不愿意嫁給他，除非拿出高額彩禮。二伯提出過不止一次，要求父親念在兄弟情義，幫她討個老婆。

    全家人的生活重?fù)?dān)，幾乎全壓在父親肩上。他每次賺到的錢，根本捂不熱。除了給母親治病以外，剩下的全部被那幫吸血鬼討走。

    只要他表現(xiàn)出不愿意給的意思，奶奶就會斥責(zé)辱罵母親，怪他帶壞自己的兒子。

    偏偏父親只會打漁，離了故鄉(xiāng)沒辦法生存。

    這種情況下，父親很難攢到去大城市生活的錢。

    “爸爸和mama會努力的，你相信我們。”mama拉住郁筱的手，再三對她承諾。

    “嗯?！庇趔慊匚账氖?，心里卻另有打算。

    mama難得見到女兒，想要照顧她的生活，幫郁筱洗洗衣服整理宿舍，卻發(fā)現(xiàn)她根本不需要。

    郁筱的床鋪干凈，被子疊得整整齊齊，看起來生活的很好。

    “那，我不打擾你了?！眒ama依依不舍的跟她告別。

    “嗯?！庇趔銢]有再挽留。

    mama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走出宿舍。

    剛出門，她又聽到郁筱的聲音，欣喜的以為女兒還要說點什么。

    “六個一?！彼忉尩?，“初始密碼。”

    “……哦。”

    **

    約定時間已經(jīng)過去整整半個小時，殷若夏還沒有等到郁筱。

    司機(jī)大叔作為過來人，同情地安慰道，“再等等吧，小姑娘出門比較磨蹭，遲到半小時算少的?！?/br>
    “你懂什么？”殷若夏振振有詞地反駁，“她不是那種人?！?/br>
    其他小姑娘出門晚，因為她們要挑選衣服，化妝噴香水。

    郁筱不需要。

    她直接把運動服罩到身上，就算準(zhǔn)備完畢，大夏天連防曬霜都不涂，還讓楚婧萱說了好幾次。

    運動員時間觀念非常重，殷若夏堅定地認(rèn)為，郁筱不可能無緣無故遲到。

    “不行，我……”殷若夏眉頭一皺，打算直接去訓(xùn)練基地找郁筱。

    他才一轉(zhuǎn)身，就聽到背后明顯的喘息聲。

    “對不起，”郁筱彎腰扶住膝蓋，跑得呼吸急促，“我遲到了?！?/br>
    殷若夏見她大口大口喘息，忙說，“你跑什么，我又不著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