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他們悔不當初 第11節(jié)
崔漾眼看這人連扶著廊住的手都紅了,胸膛起伏氣恨之極,大抵是幼時留了不少陰影,導致年長后,連與旁人共榻也不行。 只對方氣不氣并不在她考慮的范圍內,“怎么,現(xiàn)在連這點事都忍不了么?那你可真是被這龍椅慣壞了?!?/br> 這點事? 司馬庚猛然回首,她當他是什么人!只怕自十二歲那年,被她撞見一群宮女太監(jiān)壓著他褻玩,他便已經(jīng)骯臟到如同糞蛆了。 司馬庚齒寒,“你如今坐擁天下,何必饑不擇食,不嫌臟么?” 崔漾今日沒有多少耐心,蹙眉說了句少廢話,拽住對方手腕,灌上內勁,往床榻里側一提,人便落在了里側。 司馬庚怒極,眸中染上血紅色,被她手臂壓住肩背,淡香撲鼻,竟是麻了身體往下倒在了枕上,心中一時氣血翻涌,喉嚨中泛出腥甜味,硬咽回去,手臂卻被拽住,被拉著往她身上碰去。 司馬庚往外掙,那架勢仿佛有人拿白綾勒著他的脖子,簡直手腳并用使盡了力氣掙扎,崔漾想揍他,卻實在懶得動手,硬拽著把他的掌心穿過薄衣,覆到小腹上。 涼寒遇到溫熱,兩人一震一僵。 被震住的是崔漾,是真的溫暖,暖意自皮/膚透進身體里,疼痛似乎都跟著清減了許多。 崔漾壓住他的手背,司馬庚手掌干燥且溫暖,足夠大,幾乎將她整個小腹都罩住了。 好吧,比暖爐好用多了。 崔漾舒舒服服地喟嘆一聲,拉過被子給自己嚴嚴實實蓋好,安逸地閉上了眼睛,她是很耐痛的,但如果能不痛,或者少痛一點,心情會好很多。 司馬庚身體僵硬,被壓住的手臂發(fā)麻,掌下肌膚涼寒,似落在了深秋的冰案上,涼得像泉水,可這畢竟過于親密的接觸,手臂好似被燒熟,不過一熄,后背已起了一層黏濕。 屋里的火盆似乎燒得更旺,掌心越發(fā)炙/燙。 司馬庚手指僵硬,要抽手,被壓住,一時心緒紛亂,又身體緊繃發(fā)麻,一個字吐不出。 原只是暖床暖體,卻也是暖床暖體,司馬庚恍惚一瞬,又很快清醒,聲音雖暗啞,卻語帶嘲諷,“你也不嫌臟?!?/br> 梅香清冽,極淡,催人好眠,崔漾窩在被子里,懶洋洋道,“不是洗干凈了么?” 洗干凈了么? 司馬庚呼吸凝滯。 想著司馬庚夜里要是被凍,身體也暖和不起來,崔漾便又吩咐,“拉被子把你自己蓋好?!?/br> 沒聽見應答,崔漾不耐睜眼,這一睜眼倒是愣住了。 半靠在身側的人下頜線緊繃,面色卻極紅,眼底似乎涌動著guntang的巖漿,嵌在這一張臉上,便好似荊山美玉上盛開一株游龍臺閣,雪地里一抹朱砂照水,端的濃烈,與他素日寡淡的神色完全不同。 靜時如雪中疏梅,任你艱辛凌寒,也盛放,怒時又如海棠丹柰,熾烈重彩。 崔漾倒是能理會歷史上一些昏君的做派了,睡前或是睜眼能看見這樣的情形,確實賞心悅目。 燭火輕搖曳,殿中極靜,只余彼此呼吸聲膠著,發(fā)絲相疊,咫尺間一雙眼眸裝著他,司馬庚半邊身體已不會動,垂眸看她,掌心滾/燙,難以啟齒,卻又開了口,“沒有,那些宮女太監(jiān)并沒有得逞……” 崔漾半響方才明白他說的宮女太監(jiān),卻不知他此時提起是何意,“你想說什么,與我何干?你賣再多的慘,也不能抹去你假意救我,又將我藏身之處透給沈恪的事實,原為一個美名,禪位大典后欲將你風光大葬,眼下你連風光大葬都沒有了,想求饒,也就此住口,休要失了體面?!?/br> 便如暖春時澆下來的冰水,司馬庚閉目,神志霎時清醒了許多,“百官罷朝請命,商人罷市,屆時物價飛漲,人心惶惶,兩日三日麒麟軍信任你,時間一久,只怕軍心渙散?!?/br> 此局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二者相互牽制影響,大廈將傾,龍椅搖搖欲墜,她如何解。 司馬庚面容平靜,“你可以將朝政暫時歸還與我,到秦牧領兵歸來,是殺是剮你再另行處置。” 秦牧受文帝招安,任督軍從事,戰(zhàn)功赫赫,后在哀帝一朝時因妄言罪免官流放,叛出大成,大成缺的便是能帶兵打仗的強將,秦牧便是良將,他剛繼位時便派人暗中尋找此,還未找到,斥候便傳來消息,秦牧投到麒麟將軍麾下,再后頭,便是這位將軍所向披靡的戰(zhàn)報傳聞了。 此番事關重大,她必然還是派秦牧領兵,吳順雖暴虐兇殘,但秦牧若有八萬麒麟軍,便可保邊疆無恙。 關鍵是在時間,安穩(wěn)朝綱,給秦牧拖延時間。 崔漾見他雖是被關在牢中,還是將外間形勢猜了七七八八,且借機為其拖延三個月壽命,似笑非笑,“我聽于節(jié)說過一個歇后語。” “墻上貼對聯(lián),沒門?!?/br> 司馬庚神情疏淡,“不放心可以下毒控制我?!?/br> 崔漾便掀著眼簾看了他一眼,“為留下性命復起,你當真是煞費苦心?!?/br> 她手里確實有一種毒/藥,能長期控制人,眼下這似乎確實是最好的辦法,但崔漾并不打算這么做,淡淡道,“朝政我與你說不著,這兩日做好奴隸的本分便可,現(xiàn)在離我近一點。” 司馬庚呼吸凝滯,如此恣行無忌,離經(jīng)叛道,比幼時更甚。 崔漾躺在暖和的被窩里,滿意安逸地閉上眼睛,靠了一會兒,睜眼問,“你那日說的,我親近在意之人的消息,是誰?!卑兹账匾饬粜?,屬下近臣都在,派出去的人手也都安全,并無不妥。 但依司馬庚的脾氣,在這件事上說謊不太可能。 司馬庚淡聲道,“沒什么,不過為活命,一時說謊。” 崔漾擰眉看他,半響靠回去,拉過被子把自己蓋好,貼得越發(fā)近,半響蹙眉吩咐,“放心,我不殺你,心跳無需這樣快,你且睡,務必保持基本的熱度。” 耳側呼吸急促,崔漾笑了笑,“想刺殺兵器架上有匕首,不過我這個人睡夢里感知到刀兵的氣息,會錯手殺人,你可別失手。” 那心跳就更亂了,胸膛起伏得厲害,似乎是咬牙切齒又不得不忍耐,崔漾懶得管他心里多少彎彎道道,貼著暖和的暖爐,心情甚好,很快陷入了沉睡。 崔漾一夜好眠,醒來心情舒悅,見司馬庚在床尾枯坐,眼下都是青痕,也并不理會,只吩咐藍開把他領回地牢,自己換了衣衫去武場,弓馬射箭練了一個時辰,除了層薄汗,回來剛傳早膳,于節(jié)便來了。 于節(jié)遞上理出來的名錄,一看崔漾倒是笑了,“戶曹,金曹,尉曹,司值、太常、祭酒、廷尉、太仆,大鴻臚、司農(nóng)司正,議郎,將作……這是除了我?guī)淼娜酥?,所有的人都要反我了,當年司馬庚作為白癡被推上皇位,也沒有這陣仗?!?/br> 于節(jié)是真急,這回連魚湯都沒胃口了,“昨日大軍剛出城郊,各司各部就都空了,無人點卯應值,地州上送來的奏報軍報沒人接收,連一些商肆也關門謝客,鬧起來,米糧緊缺,遲早出大亂子?!?/br> 自古官和商便是連在一處的,背靠大樹好乘涼,想要做大,不可避免要和權力掛鉤,兩者之間利益糾葛,一呼一應也不稀奇。 崔漾收了名冊,吩咐于節(jié),“你去值房傳楊明軒,隨我出宮去看看。” 她穿的便是常服,倒也不必換,拿了兩張餅,這便走了。 皇城坐落在上京城北面,占據(jù)上京城地面三分之一,中軸面北朝南,最外圍是達官顯貴住的北闕門第,靠里京官署衙,最內為紫宮正殿。 崔漾走的臨北門,路過各官署府衙,果然都空了,只有皇城羽林衛(wèi),五城兵馬司,執(zhí)金吾衛(wèi),南北城營還有兵丁守衛(wèi)。 入城后各武司要職已被崔漾換上自己人,譬如秦牧、元呺、盛驁、許半山、郭舍、李修才等心腹臣子,早年便知她女子身份,留在上京城的衛(wèi)兵大多都是老將,隨她征戰(zhàn)沙場,幾番出生入死,十多年的付出,將來榮辱功勛都掛在她身上,大部分不會對她的身份置喙什么,頂多是沒親眼見過,懷疑她究竟是不是女子。 畢竟在外征戰(zhàn)條件艱苦,不得不同吃同睡的情形也是有的。 御史臺遇上幾名官員,見了崔漾也不拜,只立在一旁側目,神情很是不屑。 作者有話說: 感謝大概也許可能差不多寶寶,nina寶寶灌溉的營養(yǎng)液,感謝寶寶們的留言,~ 第11章 、實在是有辱斯文 御史臺遇上幾名官員,見了崔漾也不拜,只立在一旁側目,神情很是不屑。 郭鵬怒目,就要上前把人押去大牢,崔漾折扇一攔,“氣也無用,不必理會,先去街上看看,順道去一趟丞相府。” 除了劉臺,其余幾人官位都屬末流,先前在殿上三呼萬歲,聲音不算小,這會兒前恭后倨,仰仗的便是法不責眾四字,她崔漾今日膽敢砍了他們的頭,或是將人抓進天牢,鬧起來群情激奮,火上澆油。 這些官場上混跡的老油子懂得這個道理,便越發(fā)有恃無恐了。 崔漾卻不打算浪費時間計較,眼下重要的是給秦牧盛驁拖延時間,至少平穩(wěn)三個月,舊賬留到秋后再算。 廷尉、大理寺主管刑獄,署衙空了,無人應卯,堂中像被劫匪擄掠過一般,竹簡文書散得到處都是,崔漾隨手拾起了一些,很多案件尚在審理中,眼下被扔到了一邊,無人理會。 兩個囚犯竟明目張膽地在正堂里搜羅財物,筆墨抱了滿懷,廷尉竟一個獄卒也沒有。 兩名囚犯見有人來了,且?guī)е侗@才扔了東西慌慌張張往大門沖去,只還沒到門邊,便被禁衛(wèi)張弓射死了。 崔漾擰眉,“京中我們還有多少人?” 元呺回稟道,“秦將軍盛將軍挑選六千精騎留下,都是信得過的兄弟,倘若事敗,末將等拼死也能護送主上突圍出去,回了漠北,來日再殺回來。” 老中丞于節(jié)聞言,不由也看向陛下,今次是氣運不順,還未站穩(wěn)腳跟,就發(fā)生了叛亂。 崔漾搖頭失笑,她手下有六支臂膀,秦牧、盛驁有統(tǒng)兵之才,盛英單兵戰(zhàn)斗力最強,郭鵬、元呺武藝都不錯,性格卻孑然相反,郭鵬神經(jīng)粗,為人豪爽,指哪打哪兒,元呺心思細膩,總是先把最壞的打算想清楚,時常事情還沒做,已經(jīng)想出一萬個萬一了。 他兩個性格互補,一道負責皇城守衛(wèi),崔漾是放心的,“包含大理寺在內,京中牢獄十七處,郭鵬,你分百人一支小隊,守住各牢獄,凡是有趁機越獄作亂者,就地格殺?!?/br> 郭鵬應聲,去北營調人。 再往外是太常寺,掌禮儀、祭祀、宗室造冊、選拔經(jīng)學博士等要務,一樣是人去樓空,有個小官懷里抱著塊檀木,慌慌張張差點撞上,見了崔漾,知曉帶鬼面獠牙的便是新帝,再一看后面架子上鮮血透出白布,是兩個死人,立刻跪到地上連連磕頭,“小臣只是抱著木材出來曬曬太陽,以免生了蟲……” 這話許是他自個都不信,轉而求饒,“小臣罪該萬死……” 崔漾溫聲道,“你且起來,老實回話,你這樁坐侵太廟建材的死罪便可免了,若話里有假,全家皆誅。” 小官死里逃生,如蒙大赦,牙齒都在打顫,“陛下只管問,小臣知無不言?!?/br> 這小官倒也有些意思,牙齒打顫,眼里卻絲毫不見害怕,崔漾心中一笑,問道,“都丟了些什么東西,祭臺可建好了?” 小官也不隱瞞,“本是要收尾了,昨日造作大將、工曹讓先停了,大人們沐休回家,后頭聽說要起亂,好些同僚開始往家里搬東西,小臣鬼迷心竅,這才拿了建材……” 崔漾踱步到里面,庫房果然空了,頓時氣笑了,“現(xiàn)在便封你做太常丞,你守著這里,收拾干凈,等圣令?!?/br> 小官大喜,連連下拜,“謝陛下!” 崔漾領著人走了。 于節(jié)拱手諫議,“此人倒節(jié),十分油滑,只怕是個兩面派,不堪大用?!?/br> 崔漾不甚在意,“看他怎么選吧,這小官衣衫破爛,分明家境貧寒,能在滿是世家弟子的太常寺列有一席之地,想來有些左右逢源的本事,他若能把祭臺修好,給他個太常丞當當也無妨?!?/br> 于節(jié)幾人聽罷,便不再多言。 太常寺和光祿寺在對門,陸子明見薛回從寺里出來,拱了拱手,“恭喜薛兄了?!?/br> 薛回一臉菜色,“非也,非也,小人一無能力,二無家世,一朝從末流主簿飛升成太常丞,兩百秩變一千秩,簡直一步登天,同僚疑心小人叛變告密,任小人說破嘴皮也是不會信的,禍事也?!?/br> 他本也不是敢拿朝廷東西的人,只是同僚全都拿了,他不拿,將來遭排擠,不好交代。 運氣卻不好,出門碰上新帝。 陸子明嘆氣,“薛兄如今唯一能走的路,便是好生把祭臺修好,修好祭臺,也算大功一件?!?/br> 薛回哪里不知,若不知,也不會稱呼這一聲陛下了。 薛回揣著手,眸光閃爍,神色游移不定,想尋常見到一些公主太妃,公侯世婦,也要躬身行禮,卻不過是看在天子的份上,官員的份上,敷衍一二,要他堂堂一男子,往后余生都要真心實意聽憑一女子差遣么? 薛回朝陸子明拱了拱手,道,“陸太傅當世大儒,陸府累世清名,薛某規(guī)勸陸大人一句,莫要受妖女蠱惑,君便是君,父便是父,沒有女子半分事,綱常倫理不可亂,陸兄,男子漢頂天立地,豈可屈尊于女子之下?!?/br> 薛回在太常寺七年,雖只是個主簿,卻混得如魚得水,尋常左右逢源,誰也不得罪,眼下神情糾結地說出這翻話,倒像是說給自己聽的。 陸子明本無甚虧心之處,自問是順應天道,聽薛回這翻話,心中也不以為然,只流言蜚語如刀,身后兩位曹掾面色漲紅低垂了頭,幾乎要縮到地下去。 陸子明問道,“那這祭臺薛太常丞是修還是不修了?!?/br> 薛回一噎,是啊,吐槽歸吐槽,他還有得選么,老母在堂,拖家?guī)Э?,逃也不知往哪里逃,退路已被堵死,就算崔九倒臺,他的官路也到頭了,說不定還有殺身之禍,前頭搏一把,是平步青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