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試圖問他了。

    到時候直接去大世界里，請他退了這部燙手山芋吧。

    上次聽他們說有保修期的，她實在是不想再看見這道玫瑰金的身影了。

    周六是所有高三學子最期待的日子。

    中午金瀟跟父母說好了，去書店，晚些自己坐車回家。

    方好好原先說好了陪她一起去大世界，結果體育課上腹痛不已，聽說荀浩然背她去了校醫(yī)室。

    金瀟剛來例假，恰好沒去體育課。

    只能發(fā)了短信慰問好友。

    第二次去大世界商城，她已然輕車熟路。

    上次追小偷，一路順著安全通道沖上去的，下來時候快關門了，匆匆原路返回。

    這回時間還早，五點剛過。

    正兒八經走了六層扶梯，一方花花世界，著實令人眼花繚亂。

    金瀟到了六樓更是傻眼了。

    這都是哪兒啊。

    每一家店鋪都長著相似的面孔，每個店主的頭發(fā)都是五顏六色的，輕輕松松可以湊齊一道彩虹。

    或許是周六的緣故，里面人頭攢動，人聲鼎沸。

    金瀟繞了半圈，一路有人逗她，“喲，學生妹要買手機嗎？”

    她都婉言謝絕。

    繞得實在懵了，好不容易看見個安全通道，那附近又沒看見印象中的店鋪。

    旁邊有個店主剛跟顧客掰扯完，顧客剛剛說他沒給修好，兩人扯得臉紅脖子粗，店主呸了一口，唾沫差點蹦金瀟身上。

    金瀟：……

    店主不好意思，“meimei，我看你來回轉半天了，找人？”

    金瀟猶豫片刻，“請問您知道一家‘鑫哥二手手機專賣’嗎？”

    “有店鋪號嗎？”

    金瀟剛想去鑫哥朋友圈找找，那店主打斷她，“哦哦，你說鑫哥，那個長得人模狗樣的？”

    “好像是……”金瀟想了想，“長得算端正的?！?/br>
    “呸，”店主又習慣性一口唾沫，“不好意思，我還頭一次聽這種描述，不就你們小姑娘覺得帥嘛，是他嗎？”

    “是……吧。”

    他又嘀咕，“每天都幾個女的找他，你們都哪兒看到的廣告？”

    金瀟認認真真回答：“我上次在他那買了手機，才認識他的?！?/br>
    店主隨手給金瀟指了方向，“呵，難得啊，他那個犄角旮旯也有人撞過去?！?/br>
    他很快反應過來，“meimei，你買手機賣手機修手機，看看哥。雖然長得不夠人家?guī)?，技術都差不多嘛?！?/br>
    “不了，謝謝，我是要退手機?！?/br>
    “我看看？你保修簽還在不在。”

    金瀟拿出來當時的包裝盒，“在的?！?/br>
    店主很無語，“這不是開哥的嗎？你找鑫哥有啥用？記錯了吧？”

    金瀟：“我沒記錯，是從鑫哥店里買的。”

    “meimei，你看看，”店主隨手拿了個自己手里的給她展示，“誰家賣貼誰家簽，從開哥那拿貨也得檢查完貼自家簽，你直接找開哥吧，吶，轉身，最大那家店。”

    金瀟徹底迷惑了。

    她轉身，開哥的店一家獨大，確實跟周圍的不入流貨色不一樣。

    專業(yè)的事情不如從善如流，她邁進去。

    開哥對她還有印象，笑瞇瞇地，“meimei，放學了？”

    “嗯，開哥您好，”金瀟禮貌地雙手遞過去手機盒子，“上周我買了部手機，他們都說是您出的貨，我想退貨。”

    開哥接過來，看了看，“怎么，不滿意？給你換個怎么樣？”

    他有港版水貨的渠道，一般不賣安卓組裝機，太low了。

    那是底下小弟看走眼收了回來，行內都管這叫炸彈機，意思是不能揣手里，要想辦法坑別人去。

    正好溜達到程一鑫那，又有不懂事的學生妹買，他隨手就出了。

    現在看來是人家識貨了，退是可以退，按規(guī)矩唄。

    開哥說，“原裝機，再加一千，哥哥給你換。這個保真，上午剛收回來的。你看看這手感，靚機，用到上大學都是最新潮的?！?/br>
    金瀟搖頭，“開哥，我是想直接退掉，不想再用手機了?！?/br>
    開哥好說歹說，總算失去耐心，大手一揮，暴躁地把煙盒和打火機摔桌上，“那你找鑫哥吧，他賣你的?！?/br>
    兩人溝通了半天，突然撂挑子翻臉。

    金瀟猝不及防，“開哥，可是……”

    開哥生意人，變臉似翻書。

    叼了支煙出來，瞇著眼睛點燃了，一口煙霧噴灑在空氣污濁的店里。他轉眼笑呵呵地看金瀟，意味深長道，“放心，他認的?！?/br>
    行吧。

    越往角落走，越是冷冷清清。

    少了許多詢價砍價，面紅耳赤的場景。

    看見那塊歪掉幾乎快掉下來的「鑫哥二手手機收售修」，金瀟遠遠舒了口氣，總算找到了。

    這下有了對比，她覺得他店子確實可憐。

    沒有門框，沒有隔斷，僅一圈玻璃柜臺。

    他在凹槽里坐著，奶奶灰色低垂著腦袋，耳側的煙也搖搖欲墜，手里拿著一支深灰色的桿在搗鼓手機。

    走近了才發(fā)現，應該是個測電筆，還連著機子。

    他拆開了一臺手機，電路清晰可見，在那細細地探著電子元件。手指纖長骨感，白皙漂亮，美中不足，大概是指甲有些臟。

    察覺金瀟走近了，他猛地抬頭，一個電眼微笑。

    認出來是金瀟，虛幻的笑意變得隨意而真切起來，他薄唇勾起，眼角泛著笑意。

    令人生出一種錯覺，鑫哥對她和對普通顧客，到底是不一樣的。

    程一鑫把手里的家伙放下，下意識又拉了幾下衛(wèi)衣拉鏈，打了個響指，“晚安meimei，來找哥？”

    金瀟注意到他換了件衛(wèi)衣，依舊是他招牌那幾個字，但衣服顏色不一樣了。

    她順著他拉鏈往上看去，劣質的大金鏈子太粗，隨便一晃蕩似乎都能在他鎖骨上發(fā)出啪地一聲，應該挺疼。他鎖骨形狀很好看，輕盈少年感，不是健身出來的粗壯感。

    因為剛剛埋頭苦干，環(huán)境悶熱，他的鎖骨上像下了一場雨，濕漉漉的。

    喉結突出，扯起脖子上的筋。

    釋放出超出少年感的荷爾蒙氣息。

    金瀟似乎仍然沒見到他衛(wèi)衣里跨欄背心的蹤影，收回目光，迷惑不解，“為什么是晚安meimei？”

    程一鑫清咳一聲，“要么我說，金瀟meimei您好？”

    金瀟：“……”

    原來是這么個濃縮的意思。

    她擺擺手，“鑫哥?！?/br>
    “喲，這還是第二次喊哥?！?/br>
    金瀟深吸一口氣，感覺他確實有點社交牛逼癥。

    跟其他店主不一樣，在他面前想心平氣和地說完一句話都不容易。

    “我其實，”她不好意思道，“我想退了上次買的iphone 6s。”

    或許是兩人相熟，明明剛剛對別人都好意思說的話，對著鑫哥，金瀟很難為情，“我知道上次是開哥出的貨，但是我問了，他說還是得找你?！?/br>
    提及開哥。

    程一鑫瞥了眼他旁邊的店主，反正無所事事，果然豎著耳朵聽呢。

    大世界里的規(guī)矩，不退只換。

    如果人人都退貨，這生意沒法做了，又不是專營店，誰都不能打破這個規(guī)矩的。

    程一鑫問她：“好端端地干嘛退？”

    “不喜歡。”

    兩人對視半晌，程一鑫等著她的答案。

    金瀟垂眸，還是直說了，“這是實際上是臺安卓手機，你知道的吧?！?/br>
    氣氛凝固了片刻。

    很快，程一鑫滿不在乎，“嘖嘖，話可不能亂說?！?/br>
    他隨手拋了拋她的手機盒子。

    她看著都心驚膽戰(zhàn)的，生怕摔了。

    他回眸一笑，接得很穩(wěn)，“怕個啥，摔不了。

    程一鑫從柜子下摸了鑰匙，把玻璃柜子鎖打開，“來，挑一個，不喜歡就換別的手機玩唄，給你挑個價格差不多的也不用補差價。”

    “可是，”金瀟把剛剛說的話又說了一遍，“我是想直接退了，你可以少退我些錢的?！?/br>
    程一鑫勾唇一笑，哄她似的，“行啦，不就是要一手的嘛？手機又不是男朋友，那么挑剔干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