倆人就站在大世界門口側(cè)邊，離了二三十米，快到路邊公交站了，背靠著路燈柱子。

    程一鑫把打火機來回拋來拋去，就是不點煙。

    馬丁在情場泡了這么多年，心思比黃顧他們細膩多了，不像黃顧被渣女?dāng)[一道就要死要活了。

    “哥，你上次大晚上喊我喝兩杯，是啥事兒??？”

    “沒事。”

    “有情況？失戀了？”

    程一鑫伸了個懶腰，把打火機揣回褲兜里，“一看你就不明白，談戀愛圖啥啊，不就是圖個傷心，圖個難過?！?/br>
    馬丁好奇地把他耳朵上夾的煙拿下來，“你不抽？光陪我？”

    程一鑫拿回來，搪塞道，“我下午修手機時候，抽得快吐了?！?/br>
    “哦哦，”馬丁以過來經(jīng)驗支招，“哥，我跟你說，你這樣自己emo沒用。”

    程一鑫聳肩，看馬路上車水馬龍川流不息，漫不經(jīng)心，“那啥有用？”

    馬丁推心置腹：“我以前就是，換黑色頭像，發(fā)點傷感朋友圈，發(fā)現(xiàn)她根本不會看。得發(fā)腹肌，人魚線，她不僅看，還會放大了看，保存了反復(fù)看。”

    程一鑫：“……”

    今天怎么就輪到他語塞了。

    馬丁壓低聲音，“咋樣，下次整個局，我女朋友認識好幾個有錢小姐妹，出來玩唄?！?/br>
    程一鑫瞥他一眼，語氣意味深長，“我認識個汽修廠擰螺絲的?！?/br>
    馬丁：“？？？”

    程一鑫勾唇：“讓他幫忙看看，你是不是備胎?！?/br>
    “……”

    白掰扯一通，馬丁倒是戳到痛處，“哎，你會整手機，不是說那個手機里可以查別人的行動軌跡嗎？”

    “可以啊?！?/br>
    “教教我唄?！?/br>
    “【設(shè)置】-【隱私】-【定位服務(wù)】-【系統(tǒng)服務(wù)】-【重要地點】?！?/br>
    “你說慢點。”

    程一鑫回頭看他，“但這有個前提，你得知道密碼，或者有指紋。”

    馬丁嗤笑，“那我跟女朋友還沒到這一步，也不可能到這一步。”

    程一鑫拍了拍他肩膀：“相愛沒有那么容易，每個人都有她的手機。”

    馬丁揮揮手，“算了算了，沒事。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乖?！?/br>
    程一鑫從路燈桿子上起來，挺直腰桿，隨手拍了拍身后的灰。

    “走了，回家?！?/br>
    馬丁聽他一路走遠還一路哼歌。

    “你算什么男人，眼睜睜看她走卻不聞不問。是有多天真，就別再硬撐，期待你挽回卻拱手讓人?！?/br>
    馬丁忽然有點明白程一鑫為什么對他說得腹肌人魚線嗤之以鼻，不是有腹肌馬甲線就稱得上男人，他亦自嘲笑笑，鼻腔噴出四周彌漫的尼古丁，替程一鑫唱完了后半段，“你算什么男人，還愛著她就不敢叫她再等。”

    **

    金瀟下班了。

    暮色像一層層灰藍色的薄紗從天上落下來，籠罩著城市的夜景，她的車隨著擁堵的車流，從馬丁和程一鑫下午抽煙的路邊駛過。

    她約了方好好，先去接方好好下班。

    金瀟提前停車，纖細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方向盤，看了半天不遠處的方好好。方好好在公司的時候人還是蠻放松的，在公司樓下等她時候，跟路過的同事都友好地打招呼，長發(fā)飄飄惹人憐愛，怎么偏偏那天同學(xué)聚會她那般緊張。

    方好好上車還是甜妹，“瀟哥?！?/br>
    金瀟看她一眼，“好了？”

    “挺，挺好的。”

    “上次不是說身體不舒服？”

    “已經(jīng)沒事啦?！?/br>
    方好好說完這句話，手就扶著包，乖乖地按在膝頭。

    她可真不擅長藏事情。

    兩人還是去高中附近吃的飯。

    金瀟主動開口，雙手交疊，“我又碰見程一鑫了?！?/br>
    如果有什么人對金瀟的過去現(xiàn)在都了解，那一定是方好好了。只是這半年來，金瀟發(fā)覺方好好極少聯(lián)系她，勢必有什么難言之隱，她又沒法逼她說，再好的朋友之間也是秘密空間的。

    方好好很驚訝，嘴都o字型了，“在哪？”

    “還在大世界?！?/br>
    方好好更驚訝了，“他怎么還在那兒？”

    金瀟：“……”

    這反應(yīng)，就跟她在大世界里重逢程一鑫時候一模一樣。

    金瀟解釋道：“他就是修手機的，也沒別的地方可以去?！?/br>
    “這倒是?！?/br>
    方好好笑了笑，“后悔了吧，你看看，回國這些男人，哪能跟伍迪比，你到底為什么跟他分手呀？他很適合你，他家里又跟你門當(dāng)戶對，不怕他霸占千銀?！?/br>
    金瀟輕笑，毫不遺憾，“人世間總有一些價值，比愛恨大?！?/br>
    正是因為他門當(dāng)戶對。

    兩人相處時候，保持著非常清晰的界限感，如果看見對方在看公司業(yè)務(wù)資料，都會主動關(guān)門避嫌。

    他們背后的兩家公司是合作關(guān)系，合作就必然涉及到利益。wood同樣擔(dān)心千銀自主研發(fā)系統(tǒng)，破壞合作關(guān)系。即便wood公司不擔(dān)心，金瀟一個人在法國留學(xué)，和伍迪談著戀愛，自然不愿意有一絲一毫這樣的嫌疑。

    國外的相處雖愉快，更像互相陪伴。

    伍迪是很復(fù)古又很執(zhí)著的人，他不愛社交，將一切時間都留給家人、摯友和他所熱愛的事物，他也有這個資本去玩。喜歡賽車，賽馬，吃個早飯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做投資，就喜歡高杠桿高風(fēng)險的投資，沉迷腎上腺素狂飆的感覺。

    他有理想有情懷有報復(fù)。

    wood從電腦系統(tǒng)擴展到手機版圖，未來還有很長的道路，很宏偉的科技帝國要實現(xiàn)。

    他們之間都清楚，金瀟回國的時候，就是該和平分手的時候。

    方好好一向是很心軟很善良的人，以前在宿舍看小說都能半夜哭得稀里嘩啦。

    聽完以后唏噓不已，“真好。”

    金瀟問：“好什么？”

    “有這樣的前任真好?！?/br>
    金瀟試探地問：“你前任不也挺好的？”

    方好好一驚，“我？”

    金瀟點頭，“是啊，不聯(lián)系就是最好的?！?/br>
    方好好的前任是他們高中同學(xué)，兩人考上了一個大學(xué)以后才在一起的，讀研時候異地了，同樣是和平分手。

    方好好眼神躲閃，心虛地喝了口飲料，“你說他啊?！?/br>
    “還有誰？”

    “沒有，”方好好低頭，手指互纏，“我意思是，我都快忘了這么個人?！?/br>
    “還是說你吧，我高中都后悔死了，怎么那次沒陪你去大世界。讓你碰見程一鑫，后來傷心了那么久?！?/br>
    方好好很明白金瀟以前的心境，嘆氣道，“真正喜歡你的人，是不舍得讓你主動的。”

    金瀟若有所思，“我后來去大世界找他那次，你好像不舒服來著?！?/br>
    方好好咬唇，“肚子疼，急性腸胃炎?！?/br>
    “哦，對，”金瀟明知故問，試探她反應(yīng)，“我怎么記得荀浩然背你去了校醫(yī)室？”

    方好好倏地握了拳，又松開，“我都不記得了?！?/br>
    “是嗎？”

    金瀟印象很深刻，因為那兩周，是她高三過得很不舒坦的日子。

    **

    晚自修課間是八點二十到八點四十分，有個眼保健cao。

    高一高二還有老師檢查，高三的學(xué)習(xí)緊張，老師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由著他們趁著眼保健cao時間寫作業(yè)，或者提前跑出去打水上廁所。

    他們的座位兩周一換，金瀟正好輪到坐到靠近門口的最后一排。

    她是班里為數(shù)不多還在好好做眼保健cao的，或許因為運動習(xí)慣好，她一直到高三都沒近視。

    金瀟閉著眼睛，按著太陽xue輕刮薄薄的眼皮。

    隱約感覺身后有人走過，似乎是同桌從抽屜里拿書，也有些動靜。

    但她坐得靠近門口，沒多想，等眼保健cao做完了，一睜眼，發(fā)現(xiàn)幾個男生都圍著門口位置，手里拿著一部手機，頭挨頭，都在指手畫腳，熱鬧不已。

    有種不好的預(yù)感，低頭一看，抽屜里放手機的位置空了。

    果然，那幾個人拿的是她的手機。

    金瀟忍著怒氣，伸出手，“還我?！?/br>
    那哥們兒幾個，絲毫沒有不好意思，“瀟哥，我們就看一眼。”

    “是啊，還沒見過這種蘋果手機里裝安卓系統(tǒng)的，這咋做到的啊。”

    “瀟哥，多少錢買的？”

    “人才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