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裕親王雖說平日里只愛在自己家里吃喝玩樂幾乎不怎么理事,可是自從御林軍調動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出了京城了。 病中派遣的使者也不過是個障眼法罷了。 鄭煥死了,景妃也瘋了,日日抱著她給榕哥兒做的那床百子被的緞面又哭又笑。 我還是讓燦兒給了她一個皇考景妃的名分。 在她自己宮里好好兒養(yǎng)著。 至于我,我已經(jīng)老了,什么也做不了了。 鄭燦是皇帝一早便屬意的儲君,我相信他能料理好一切。 因此,我什么也不多問…… 訓德元年 春 三月 太后,您瞧,這是奴婢剛育出來的蘭花,叫蕙蘭,這一個葉子能開十來朵呢! 是我宮里那個會養(yǎng)花兒的宮女,如今這宮里只有她陪著我了。 我把阿扎送到蘇府去了,我告訴林漾,替我給她找個好人家。 蘇澤和方素白這兩年一直在鄭燦身邊照顧著。 去年她還進宮來看過我,又是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說要進宮陪著我,我讓人把她給攆走了。 太醫(yī)說我活不長了,我心里挺高興的。 至少我還能死在我最愛的春日,不用像皇帝一般,死在冰天雪地里。 大概是為著我快不行了,鄭燦上回說,他已修了國書到漠北,讓阿爍回來看我。 我本想說不用了。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口。 我到底是盼著的,盼著死前能見一見我在這世上唯一的骨rou。 四月的時候,我的身子已經(jīng)徹底不行了,不僅不能進食,連粥都喝不下了。 宗親命婦們已經(jīng)開始輪流在我的殿外侍奉。 鄭燦政務繁忙,但還是一天十二個時辰守著我,為我換湯喂藥。 我看著他傷心不已的臉龐,突然很想跟他說說話,我覺得以后說不著了。 燦兒,你不要傷心,我如今沒什么好遺憾的。我比你父皇多活了三個月,見了你登基做皇帝的樣子。等我到了下頭也好跟你父皇說,他籌謀了半輩子,就盼著今日。 昨兒晚上我突然做了個夢,仿佛是你父皇還在的時候,滿宮人都忙忙糟糟的趕著辦什么,突然二門上來了個小太監(jiān),就跪在那槐花樹下回話說,你父皇緊著找我去料理什么事。具體什么事呢,我這會子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我雖知道自己已然不長久了,可是這會子卻覺得腦子又清明了些,因接著同他道。 我同那小太監(jiān)說,這程子不行,閨女要回來了,我得見了她再去。那小太監(jiān)聽了,也不理論。只福了福便走了。 鄭燦靜靜的聽著,原本想端著碗要再喂我一口草藥的,突然就放下了。 他極力克制,可我還是從他胸膛里的起伏聽出了他隱忍的啜泣。 我勉強笑道,不怕,不怕… 總有這一天的。自你即位,將宮變后的爛攤子收拾的妥妥當當?shù)摹D赣H真為你驕傲。母親往后在天上瞧著你,要做個好皇帝??! 可是做個好皇帝太苦了,母親又心疼你。 下輩子,母親定好好兒替你鋪排,不叫你受這樣的罪。 想了想我又道,算了,下輩子,你還是找你娘去吧,這輩子我占了你做兒子,下輩子也叫她受用受用兒子服侍的好…… 他不再隱忍,握著我的手,低頭狠狠啜泣起來。 看著他這樣傷心弄的我自己也想哭了,只好道,你前兒個同漠北那邊怎么說的呀,你meimei到底能回來嗎? 鄭燦擦了擦眼淚道,母親放心,他們收到信就起身了,這會子怕都過了玉門關了,我晨起還打發(fā)人去接應,想來這兩日就到了…… 我不語。 良久,我抬頭看了看外頭忽明忽暗的陽光,虛弱的喘著聲氣兒 我真怕見不著她。 怕是,真見不著了…… 見不著了…… 訓德元年 太后崩 謚曰文貞皇后 與景效皇帝同葬泰陵。 第十七章 番外 訓德皇帝出身行伍,曾在北疆戍邊八年,受封少將軍。 深知戰(zhàn)亂之疾苦,甫一登基便在北疆設置貿易互市,以期北疆能夠長久安定。 在位第二年,開始對朝廷進行一系列大刀闊斧的改革。 他早年間在江南管著水利工程,深知百姓疾苦,因此實行改土歸流。廢除賤籍制度,實行攤丁入畝制。以此減輕百姓負擔。 太后臨終前跟皇帝說過。生祭死祭不讓大cao大辦鋪張浪費。 因此每年皇帝都要挑一個日子,身著常服,輕車簡從的上皇陵祭拜先皇和太后。 跟二老念叨念叨如今的世情百態(tài)呀,朝廷政令啊,或者什么新鮮見聞。 這一次,宋襄又跟著皇帝來皇陵了。剛出了皇陵不久,皇帝突然看見對面的山上有一座寺廟。 他扭頭對宋襄道,這邊兒上什么時候多出個廟來? 宋襄仔細瞧了瞧才回道,陛下,這是桐恩寺。是太后娘娘在時修的。說是用來安置無處可去的修行人。聽說呀,這里頭還供著太后娘娘的金身呢,陛下可要去瞧瞧? 鄭燦看了一會子道,上去瞧瞧吧,來都來了。 言罷,帶著宋襄朝桐恩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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