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翎說：“只有，我家嗎？”

    “不止你家，還有二十多家吧。”柯熠辭說，“不會給你們特寫，只放全景，后期會模糊處理?！?/br>
    “好?！睖佤狳c頭。

    得到肯定的答復，柯熠辭松了口氣，他走到前臺，對老板說：“一份拉面一份牛rou涼面，加兩份牛rou。”

    溫翎找個空桌坐下，掏出手機給meimei發(fā)消息【你下周三有空嗎？】

    【溫瑞雪：親愛的哥哥，你終于想起來你還有個meimei了。】

    忽略溫瑞雪的陰陽怪氣，溫翎打字【周三帶你到央視大樓看節(jié)目。】

    【溫瑞雪：？】

    【溫瑞雪：看什么節(jié)目？】

    【溫翎：上次咱們去阜陽拍的。】

    【溫瑞雪：喔，那節(jié)目做好了啊？】

    【溫翎：還要帶著爸媽?！?/br>
    【溫瑞雪：行，我晚上跟爸媽講一聲，你晚上又不回來了？】

    【溫翎：嗯。】

    【溫翎：你會織圍巾嗎？】

    【溫瑞雪：？？？】

    第59章 歡迎加入公主護衛(wèi)隊

    師嶸牽著溫瑞雪走到第一排坐下，溫翎跟隨父親落座母親身邊。師嶸環(huán)顧四周，觀眾席陸陸續(xù)續(xù)進人，多數(shù)以家庭單位，一家三口或者兩口。溫瑞雪倏忽站起身，朝入口揮揮手：“安安姐！”

    “小雪？”錢安安沿樓梯小跑到第一排，小聲說，“你們什么時候到的？”

    “剛到，你要不要坐我旁邊？”溫瑞雪說。

    “好啊?！卞X安安朝母親招招手，扶著椅子坐下。

    “你專門過來看節(jié)目的嗎？”溫瑞雪問。

    “是啊，好多人都是專程過來的。”錢安安說，她轉頭看向觀眾席后排，“好多人?！?/br>
    “是啊，好多人?！睖厝鹧└袊@。

    “小雪放寒假了。”師嶸說，“你不是說想去洛陽找安安玩嗎？”

    錢安安眼神晶亮地看著溫瑞雪：“我媽做的蒸面條可好吃了。”

    溫瑞雪被錢安安看得忍俊不禁，她說：“好啊好啊。”

    溫翎樂于見到meimei與親人團聚，他拍拍meimei的肩膀。

    “瞧，我哥巴不得我趕緊走?！睖厝鹧┱f，“他天天嫌棄我當電燈泡?！?/br>
    錢安安羨慕兄妹倆的感情，她側頭和母親交談幾句。觀眾席上方的頂燈熄滅，舞臺燈亮起。

    柯熠辭走到舞臺中央，他說：“歡迎收看《法與情》新春特別篇，我是主持人柯熠辭?！?/br>
    溫翎右手撐著下巴專注地盯著站在舞臺中央的柯熠辭，他珍惜每一次近距離觀看戀人全神貫注投入工作的機會。悉心打理的發(fā)絲，輕薄的淡妝將他的眉眼塑造得愈發(fā)英俊，劍眉星目，身姿挺拔，口齒伶俐，聲線清澈動聽。溫翎仔細地評估，柯熠辭的性格也很討人喜歡，嘴甜又幽默，說話十分講究分寸感，進退得當，而且非常有耐心。

    師嶸瞄一眼陷入沉思的兒子，順著兒子的視線望向站在臺上的主持人，她會心一笑，握緊丈夫的右手。

    春節(jié)特別篇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 分由溫翎的案例引入，陳小慧、陳勝勇、張強、曹立輝、周秀純，以及幕后黑手海學儒，十四年前的拐賣風波，十四年后再起波瀾。

    柯熠辭的講述下，紀錄片登上大屏幕進行放映。觀眾席響起悉悉索索地討論聲，在座的都是經(jīng)歷過拐賣的家庭，極其的感同身受。紀錄片推進到錢安安的訪談部分，這姑娘硬氣地要求不打碼，面對鏡頭，她說：“我不要打碼，憑什么我要害怕，害怕的應該是那些人**?！?/br>
    “錢安安女士也來到了現(xiàn)場?！笨蚂谵o說，攝像師把鏡頭對準錢安安，溫瑞雪側身湊到錢安安身邊，說：“我是安安的meimei溫瑞雪。”

    人群像沉默的巨獸，需要某個人勇敢地站出來充當巨獸的聲帶，運氣好的話，沉默的巨獸將變成咆哮的獅群。紀錄片的層層推進下，觀眾席響起隱約的啜泣，有人回家了，有人沒回來，無望的等待是黑洞，吞噬的不僅僅是耐心和時間。

    “我們走訪了二十三個經(jīng)歷過親人失而復得的家庭，他們全都來到了現(xiàn)場?！笨蚂谵o說。

    鏡頭轉向觀眾席，從左到右緩慢拍攝，有人在哭，有人抱著失而復得的親人欣慰地笑。溫翎感到浩大的難過，類似于悲憫，他捂住胸口緩解不適，師嶸抱住他，說：“小羽，我們是幸運的?！?/br>
    禍兮福所倚，溫翎親手帶回了上天贈予自己的meimei，十四年前的苦難是一場痛苦的夢境，所幸受害者掙脫了童年的陰影，未來是幸?？鞓返拿髁辽?。

    “感謝大家收看這期《法與情》，我們下周再見?！笨蚂谵o說完結束語，站在監(jiān)控器旁邊的任嫻向他比了個ok的手勢，他松了口氣，對觀眾席說：“大家可以跟隨站在門口的工作人員，他們將帶你們去餐廳享用晚餐?！?/br>
    “你們，先去?！睖佤嵴f，“我等，”

    “知道啦知道啦?！睖厝鹧┱f，“我們要把食堂的好吃的都吃完，讓你吃不著?！?/br>
    師嶸笑著說：“記得帶小辭過來跟我們一塊兒吃飯?！?/br>
    “嗯?！睖佤狳c頭，他轉身迫不及待地尋找柯熠辭的蹤影。

    結束工作狀態(tài)的柯熠辭走到任嫻面前：“老板，有需要補錄的部分嗎？”

    任嫻說：“整體節(jié)奏把控得很好，有幾句旁白需要補錄一下。不著急，明天再說，你吃飯去吧?！?/br>
    “好的。”柯熠辭說，

    化妝師譚琴遞給柯熠辭兩張卸妝巾一管洗面奶，指向走廊：“衛(wèi)生間在那邊?！?/br>
    “謝謝?！笨蚂谵o聽到身后響起的腳步聲，他轉身，與溫翎對視，“我去洗把臉?！?/br>
    溫翎點頭，像條小尾巴跟著柯熠辭走進洗手間，柯熠辭問：“我講得怎么樣，有沒有什么問題？”

    “沒有?！睖佤岵患偎妓鞯鼗卮稹?/br>
    “這么完美嗎？你這么夸我，我可要驕傲了?！笨蚂谵o擰開水龍頭，掬一捧水撲到臉上。

    “就是，”溫翎說，“難過?！?/br>
    柯熠辭洗掉臉頰白色的泡沫，抽一張紙巾擦掉手掌的水珠，捏一下溫翎的臉頰，說：“沒有人能救所有人，小寶?！?/br>
    未踏入社會、直面殘酷的溫翎有著豐沛的同理心，這樣的品質極為難得。象牙塔里的學生通常有著何不食rou糜的天真，蒼穹合該湛藍，河水合該清澈，是非曲直合該分明，然而社會的復雜程度呈指數(shù)級爆炸，沒有一柄鋼尺能夠將人性測量完全。

    “我能，做什么？”溫翎問。

    “做你自己?！笨蚂谵o說，“始終善良，相信希望?！彼麚ё佤岬募绨?，“咱們去吃飯，老板說食堂有炸雞哦?！?/br>
    “我媽，”溫翎說，“要跟你，”

    “你爸媽要我過去陪桌？”柯熠辭問。

    意思是這么個意思，但聽起來怪怪的，溫翎說：“是。”

    “啊。”柯熠辭緊張地卡殼一瞬，“我準備好了我準備好了。”他擺出一副上戰(zhàn)場的嚴肅態(tài)度，“我準備好了?！比肼毴甑难胍曋鞒秩?，見家長前反反復復念叨同一句話，內心焦慮可見一斑。

    沒等柯熠辭給自己的心理建設添上一塊磚，他腦袋空白地被溫翎拉到家庭聚會的桌旁，只聽小朋友說：“柯熠辭，男朋友?！?/br>
    六個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柯熠辭傻呵呵地抬起手：“嗨?！?/br>
    伸長脖子看戲的任嫻對程齊芳說：“小柯這不值錢的樣子，看著來氣?！?/br>
    程齊芳捂住嘴巴悶笑。

    “坐。”師嶸說，“又不是第一次見面，別拘謹?！?/br>
    溫德澤指著新加的一副碗筷，說：“愛吃什么，自己夾?！?/br>
    溫瑞雪呲著一排整齊的牙齒，說：“歡迎辭哥加入公主護衛(wèi)隊！”

    公主護衛(wèi)隊？柯熠辭轉頭看向溫翎，小孩的耳朵羞得通紅，他喝止meimei：“別、別說?！?/br>
    “哎——我哥演過白雪公主哦?！睖厝鹧┖敛活櫦傻亟覝佤崂系?，“他初中時候排話劇，因為皮膚白榮獲白雪公主的角色，正式演出那天我們是他的啦啦隊。”

    “照片在我手機里?！睅煄V湊熱鬧，她翻出珍藏已久的圖片和柯熠辭分享，“中間這個小姑娘，是小羽。”

    “哇哦。”柯熠辭雙指放大照片，溫翎又大又圓的杏眼格外好認，秀氣的小男孩戴著金黃的假發(fā)，穿著寬大的裙裝，像一支嬌艷欲滴的白薔薇，柯熠辭說，“可以發(fā)給我嗎？”

    “不行！”溫翎大聲抗議。

    “可以可以。”師嶸滿口答應。

    “公主不能大聲講話?！睖厝鹧┬覟臉返湹仄圬摳绺?，“太不優(yōu)雅了?！?/br>
    第60章 黑盒子【完】

    溫翎將卷軸攤開，四幅畫依次掛在展架上。溫瑞雪提著一兜奶茶走過來，說：“辭哥今天不來嗎？”

    “來?！睖佤嵴f，他調整卷軸的位置，“歪嗎？”

    “不歪，正好?！睖厝鹧┱f，她掏出一杯奶茶遞給溫翎，“消消暑。”

    五月的北京不算炎熱，樹蔭下涼風習習，溫翎吸溜一口冰奶茶，盯著自己的手腕，沒頭沒腦地冒出一句：“我是不是，胖了?！?/br>
    “辭哥養(yǎng)得好。”溫瑞雪說，她衷心為哥哥的幸福感到高興，她遠遠看到柯熠辭，調侃道，“辭哥這回沒戴圍巾?！?/br>
    這要追溯到一個多月前柯熠辭過生日，溫翎送上了親手織的圍巾。為了保暖，溫翎特意選用最粗的羊絨線，針織圍巾看起來沒有機器做的精致。平均零上十五度的陽春三月，柯熠辭硬是戴了大半個月，逢人便說，你怎么知道這是我對象給我織的圍巾。

    整個央視大樓都知道13臺的主持人柯熠辭有個心靈手巧的對象。

    任嫻隨他鬧騰，底線是不準戴圍巾錄節(jié)目。

    倪方俐則拖著行李箱去西藏拍國境線，堅決不接受柯熠辭的精神荼毒。

    “哥你下回給他織個毛線內褲?！睖厝鹧┱f，“我想看辭哥呲牙咧嘴的樣子?！?/br>
    溫翎笑著拍一下meimei的肩膀，迎面被柯熠辭摟進懷里，耳邊響起撒嬌的聲音：“想我了沒？”

    輪到溫瑞雪呲牙咧嘴地躲遠，溫翎認真地回答：“想?！?/br>
    “嘿嘿，”柯熠辭親溫翎一下，“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飯?！?/br>
    近一周時間，兩人幾乎沒怎么見面，溫翎忙著畢業(yè)答辯，交各種文書材料。由于畫材之類的都放在家里，溫翎沒空跟柯熠辭一起住，如膠似漆的小情侶不得不分居一周，柯熠辭食不知味，上班如上墳。

    吃不下飯？溫翎摸摸柯熠辭的腰桿，似乎真的清減不少，他說：“要吃飯?！?/br>
    “晚上咱們去吃湘菜，我訂好了位置?！笨蚂谵o說，“一會兒記者和攝像過來拍，你自己講？”

    “是的。”溫翎點頭，他不再像半年前那樣畏縮不前，雖然講話仍有些不流暢的地方，但他已經(jīng)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準備，講解自己的作品。

    四幅卷軸的主題是“雛鶴扶風”，換羽、勇氣、滑翔、青霄，活靈活現(xiàn)地展示小鶴學飛的四個階段。第四幕青霄，畫面中的重點由白鶴轉向燈火繁華的人間，鱗次櫛比的亭臺樓閣，淡墨輕描的崇山峻嶺，成群結對的白鶴扶搖直上，堅定地奔向不可知的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