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句話？”

    “保密?！绷嘈械靡獾匦α?。

    “你若保密，這就是永遠的秘密了?！辟R長生嫌棄他。

    “就讓這個成為永遠的秘密吧，本來就是這樣的?！绷嘈胁⒉辉谝狻?/br>
    “要怎么樣……”賀長生態(tài)度有點著急，趁他還在，想要問多一個問題，“要怎么樣才能像你一樣，無懼去送死呢？”

    柳亦行笑著回頭，問他：“你怕死嗎？”

    賀長生搖頭。

    但是怕不怕死，和怕不怕送死，是兩方面的問題。

    柳亦行老實說：“我一直都很害怕啊，從布下陣法開始，到離開人世為止，都很害怕，害怕自己被兇獸一口吃掉，害怕自己失敗，害整個世界一起毀掉。最后了，自己一個人死掉也很害怕。重要的也許不是害怕，而是有什么比害怕這種情緒更加強烈，所以我才撐了下來?！?/br>
    “那么，是什么呢？”賀長生虛心請教。

    “對啊，是什么呢？”柳亦行真心覺得好笑。

    賀長生沉默。

    “都行都行，人活著就是不斷做傻事。”柳亦行哈哈大笑。

    “你每次說行行行，行行行的時候?！辟R長生終于有機會和他說這句話了，“我都以為你是傻子?！?/br>
    “哈哈哈?！?/br>
    “你知道我是誰？你知道你是誰嗎？”賀長生問他。

    “嗯，你是大師兄，我是我現在這一世的某片魂魄碎片。”柳亦行都知道，“在看到你的第二眼，我就發(fā)現了?！?/br>
    賀長生抱著他，湊了過去。

    “怎么樣？心情稍微好一點了？”柳亦行哄人的時候也有一套。

    因為在賀長生面前的這一位柳亦行，本質上就是林見。

    “你第二眼才發(fā)現，你好垃圾?！辟R長生說。

    柳亦行問：“我可以把你扔掉嗎？”

    “不可以?！?/br>
    他們在走的路并不是實際的路。

    柳亦行背著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的雙腳漸漸變得無力。

    在路過某一片花叢的時候，他突然跪了下去，身體化為了彩色的花瓣，完全傾倒在花田上。因為他消失了，原本靠在他背上的賀長生一下子就摔坐在花瓣上，他的手邊只握著一片透明的碎片。

    賀長生有點茫然，隨后，他將碎片放進懷里。

    這一瞬間，就有了一種林見擁抱著自己的感覺。

    將碎片收好后，賀長生拖著已經破掉了的衣服，繼續(xù)在這個無垠的空間里，尋找下一個林見的碎片。

    一只鳥飛向天際。

    它就是賀長生曾經在萬法論壇上，和石東臨說的永生之鳥。

    這并非他的虛言，而是真話。

    在萬年前，整個世界的空間和時間都亂糟糟的，這一種鳥就這樣，度過自己的一生。

    如今，他們就生活在這個空間。

    當這一種鳥攜帶著家人再一次飛過賀長生的頭頂的時候，賀長生見到了生活在這里的第二個人。

    一個，渾身染血的穿著戰(zhàn)袍的將軍。

    賀長生看了直嘆氣。

    林見這個人，怎么每一世都是折騰的命。

    將軍看到了賀長生，咧嘴一笑，然后將手中破掉了的青銅胄扔給他。

    賀長生看到了骯骯臟臟的東西，想都不想，側頭躲過去了。

    “我等你很久了?！彼f。

    “你怎么知道我在？”賀長生問道。

    “因為是風告訴我的?！睂④娛殖帧酢酰S后一下子站起來。

    “這就是你的第二世嗎？”賀長生問他。

    “嗯?！彼f，“我生在名將世家，不過不需要我努力什么，因為上面有三個哥哥，一個個都比我厲害。我只需要花家里的錢，吃最好的，穿最好的，快快樂樂，哄娘親開心就好了。如果，不是一場戰(zhàn)役，接連送死了我的哥哥們和父親的話?！?/br>
    “我看過類似的故事?！?/br>
    將軍揮槍，指著賀長生，“別看我這樣，我最后可是凱旋回國，被冊封大將軍，一直活到了五十六歲?！?/br>
    “真該讓你看看你這一世，偷人家錢包的模樣?！辟R長生打擊他。

    “哈哈哈，我也偷過別人的錢包，但是很快就被發(fā)現了，然后被拎回家，毒打一頓，在祠堂跪了一天一夜?！彼敛辉谝?。

    “卑鄙是刻在你的魂魄里的吧?！辟R長生無語。

    將軍收了槍，指著某個方向，“繼續(xù)往哪里走，就可以遇到另一個我了?！?/br>
    “好吧?！笨磥砹忠姖撘庾R還是在瘋狂求救的。

    “你看起來似乎沒有那么傷心了，太好了?！睂④娍粗?，笑了。

    賀長生摸了一下頭發(fā)，到現在仍是不明白，“我真的不知道你為什么要那么喜歡我？”

    死了還要擔心自己傷不傷心。

    如果自己死了，眼睛一閉，大概什么都不想了。

    將軍看著賀長生，只是笑了笑，“為什么呢？大概林見也在想?！?/br>
    “他還是不要想了吧?！辟R長生嘆氣，“萬一想通了，就該跑了。”

    “我都不知道，大師兄居然對自己那么沒有信心。”他笑了。

    賀長生覺得眼前的人也忒討厭了。

    “那么……”他閉上眼睛。

    風一吹，他的身體就化為了細沙。沙子吹過賀長生的手，在他的手中留下一片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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