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好玩！”

    哥哥的聲音又尖又細(xì)，像是刀一樣插入了林桐的心里。林桐記得自己摔下手里的玩具直接出了門，他氣鼓鼓的，沿著開滿鮮花的街道一路往前走。

    直到他發(fā)現(xiàn)了那只垂死的刺猬。

    中毒？傷口感染？蜱蟲？壽命已到又或者其它什么原因？總之，年幼的自己蹲在了刺猬身邊。

    林桐守了它很久。

    他記得刺猬黑黝黝的眼睛，已經(jīng)對方眼中倒映出的自己，還有在瀕臨死亡前，刺猬喉間發(fā)出的赫赫聲響。林桐飛快地站起身來，他朝著家的方向奔跑。

    “程昱！程昱！程昱！”

    林桐用力拍打房門，他知道這么喊他mama程昱會高興，并且反應(yīng)也快一些。當(dāng)mama和哥哥出現(xiàn)在門口，林桐指著遠(yuǎn)方，他問，“刺猬，我能養(yǎng)嗎？它沒有跑，還在等我?！?/br>
    mama皺起了眉頭。

    這就是林桐人生中第一次接觸死亡這個概念的場景，等程昱抱著他來到刺猬面前的時候，那個小生命已經(jīng)沒有了呼吸。林桐敏銳地察覺到mama顫抖了一下。

    “它死了，”程昱說了實(shí)話，mama抱著自己，哥哥站在他們身旁。mama用力揉了揉自己腦袋，“抱歉，它已經(jīng)死了。”

    “我們來晚了?！?/br>
    哥哥林沐宸嘀咕了一聲，現(xiàn)在回憶起來，林桐很感謝他哥哥那個時候說的不是‘你來晚了，’而是用的‘我們’。哥哥林沐宸看了一眼那只刺猬，他不安地看向自己和mama。

    “我們要把它埋起來嗎？我不想程月等下回來的時候看見。”

    “我們……”

    程昱抱著他的幼子，在那個陽光明媚的下午，他嘆了口氣，又有些釋然。

    “我們給它一個葬禮吧?！?/br>
    直到現(xiàn)在，當(dāng)林桐在望月花業(yè)電力時斷時續(xù)的地底探索的時候，林桐都不想不明白，亞古斯都那樣的地方，到底是從哪里來了一只野生刺猬。

    但也有可能正因?yàn)槭莵喒潘苟?，那里環(huán)境太好了，所以有了野生刺猬。它們一大家子就活在某個富人家的后花園里，每到深夜，就悄悄出來散步。

    林桐只是恰好遇見了其中年紀(jì)較大的一只。

    但現(xiàn)在林桐在這個地方探索，返回去尋找萬麟，是因?yàn)楹湍翘斓淖砸岩粯?，林桐察覺到了什么。

    那就是——死亡。

    他跳下管道，上方的光線迅速被遮擋了，林桐從上方下來的時候，送他們來的管道即將關(guān)閉。林桐猛地沖了進(jìn)來，在震耳欲聾的警告聲中，他打著滾，一路滾到了管道最底部。

    “嗷，”林桐捂著手肘。

    同時他也明白，自己是真的回不去了。

    “萬麟！萬麟！”林桐捂著手肘站起身來，他沿著過來的方向，對著四面八方的管道大聲呼喊起了對方的名字，“萬麟！”

    管道內(nèi)部冰冷而又昏暗，隨著剛剛?cè)f麟的一番調(diào)控，整個潔白干凈的空間此刻已經(jīng)變得混亂無序，林桐跳了下來，那種恐懼感再次襲上了林桐的心頭。

    “萬麟！你在哪里？我知道你在控制室！你還在看嗎？”

    聲音在管道里重復(fù)折疊，最后被無邊黑暗給吞噬了，但林桐沒有后悔，他撿起一根掉下來的鐵棒，用力敲擊起了身旁的建筑。

    在這片昏暗而又?jǐn)嘟^了所有生機(jī)的地底，林桐大聲喊。

    “萬麟！我來找你了！”

    滴答。

    萬麟猛地一個驚醒，在關(guān)閉了系統(tǒng)后，整個地底所有的抽風(fēng)都停止了?？諝饫锏亩趸紳舛壬撸鯕庀陆?，這一點(diǎn)讓神經(jīng)緊繃，萬念俱灰的萬麟昏昏欲睡。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但萬麟醒來，借助著身前巨大屏幕上微弱的光線，還有那串奇特的發(fā)光二進(jìn)制數(shù)字，萬麟看清楚了是什么發(fā)出的聲音。

    一滴水。

    水再從通風(fēng)管道上滲下來。

    也許是剛剛調(diào)整管道的時候把水管弄破了，又或者某個儀器制冷系統(tǒng)的水走錯了路線。萬麟呆呆坐在那里，看著那些水滴逐漸落下。

    滴答，滴答，滴答。

    這將是他這段毫不起眼的人生中最后的光景。

    滴答……

    萬麟突然抬起頭來。

    他抽了抽鼻子。

    “不會吧，”萬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他的瞳孔放大，鼻翼張開，這個Alpha盯著通風(fēng)管道，碧綠色的雙眸里滿是訝異。

    這一次，又有一滴水落了下來。

    吧嗒一下落在了萬麟的指尖。

    “不，不會吧？”

    萬麟喃喃低語，但卻沒有猶豫，他張開嘴，將那滴水含在了口中。那一秒，屬于青草的芳香在萬麟空中舒展開來，哪怕注射了抑制劑，這個Alpha一時間也興奮了起來。

    “林桐？”萬麟又驚又喜，但恐懼一瞬間涌上了他的心頭，萬麟大步走到控制臺前，“恢復(fù)電力和監(jiān)控，快！”

    AI從沉睡中醒來，它如實(shí)告知了萬麟現(xiàn)在情況：【電力受損65%，監(jiān)控覆蓋區(qū)域受損89%，如需系統(tǒng)修復(fù)，需等待……】

    林桐直接沖了出去，他等不了了。

    這個Alpha用力推開大門，外面是光線微弱，一片黑暗的世界。萬麟跌跌撞撞，他一邊期望自己剛剛聞到的是真的，自己沒有被拋棄在這個黑暗的世界里，一邊又期望那是錯覺，林桐要好好活著，要好好走。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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