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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程有點炸,他的炸是藏在心里的,像著了火的油鍋,被人一鍋蓋悶下去,火著不起來,只剩下濃煙從鍋蓋縫隙里突突的冒出來。 他在心底咬牙切齒了一會兒,面上卻看不出來,一張黑皮上全是對裴翎的崇拜:“我真的是真心想拜仙長為師的!仙長救了我的命,我想離開這個地方,變成跟仙長一樣的人!” 這回答就跟小時候父母問孩子,你長大了以后想做什么,小孩子的回答一樣。 幼稚,卻又非常符合蕭程如今的身份年齡。 裴翎斂眸,沒有馬上拒絕。 他一沉默,小院也跟著安靜下來。就在蕭程忐忑等待裴翎回應(yīng)時,院子深處傳來一點細微動靜。 裴翎其實早就發(fā)現(xiàn)了,他沒點破,但他沒想到蕭程耳力也很好,也發(fā)現(xiàn)了。 蕭程朝著聳動的花木叢輕喝一聲:“誰?!” 語氣干脆利索,還有點兇,跟他剛才撒潑耍賴的模樣有些不符。 花木叢中的人被發(fā)現(xiàn),安靜了片刻,便連滾帶爬的逃走了。 他以為自己逃得及時,其實裴翎和蕭程都看清了,躲在角落偷聽的是真正的虞國公之子。 他的目的大概跟蕭程一樣,得知裴翎拒絕收徒,想來看看。 這種情況下,再抱著裴翎的腿就不合適了,蕭程終于放開他,半大的孩子低著頭站在裴翎面前,小聲說:“我跟他不一樣。” 還挺執(zhí)著。 說完,也不見裴翎回應(yīng),蕭程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見他神色淡淡,便問道:“仙長,您生氣了嗎?” 裴翎一愣,他沒生氣,他只是有點走神。 他這人情緒很淡,鮮少有大喜大怒的時候。不愿收徒,只是因為沒考慮過這事,現(xiàn)在考慮了,也不想收虞國公的兒子。 修仙者講究寡情淡欲,苦心鉆研,才能有大成就。虞國公在凡間身份高貴,他的兒子牽扯太多,肯定放不下家族,就算跟他上山,日后也是要回來的。 裴翎不愛給他人做嫁裳,所以他不會收虞國公兒子做徒弟。 不想收歸不想收,也犯不著生氣。裴翎只淡淡道:“你也回去吧?!?/br> 蕭程:“……” 合著他剛才撒潑耍賴說了一大通,跟沒說一樣。 他怎么覺得裴冷這么冷呢,這么冷淡的人,上輩子是怎么陷入那泥沼的?他那五個畜生徒弟,到底對他用了什么手段? 蕭程越想越不是滋味兒,整個人都垂頭喪氣起來,他朝臺階下走了兩步,仍舊忍不住回頭:“仙長,你要是改變主意,隨時喊我?!?/br> 裴翎覺得這孩子有點像某種大型犬,耳朵都耷拉下去了,還鍥而不舍地回頭看人。 他想笑,但忍住了,只淡淡應(yīng)了一聲。 蕭程耷拉著耳朵走了。 他剛離開裴翎院落不遠,就被人攔住了,方才屁滾尿流爬走的虞國公之子擋在他面前,朝他低吼:“你剛才在裴掌門院里干什么?” 兩人站的位置臺階有點錯落,蕭程居高臨下瞧著這虞國公之子,對方比他小兩歲,正是傻不愣登的年紀。這話也問得出來,蕭程摳了摳耳朵,道:“當然是去拜師?!?/br> 這半大小子大概是沒想到蕭程竟然這么厚臉皮,直接就承認了,一雙烏黑的眼睛中都是錯愕。 蕭程卻很不耐煩,重活一世,他還是對這虞國公府沒什么歸屬感,裴翎不收他,他就去幽冥鬼蜮,走上輩子的老路,跟這些凡人犯不上來往。 他推開對方要走,誰料那小子卻揚聲道:“爹爹是求裴掌門收我為徒,你一個私生子,哪里配得上掌門之徒的身份,我勸你懂事些,不要自取其辱!” 蕭程最聽不得這種話,腳步猛然頓住,回頭去看他:“你說什么?” 他眼底都是邪光,眼神又冷又凌厲,那嬌生慣養(yǎng)的虞國公之子瞬間就被他嚇到,人往后一步,語氣也沒剛才那么趾高氣揚了:“我……我說你不配……” 他話未說完,就被蕭程如刀一般的眼神截斷了。 蕭程冷笑:“我不配,你就配了嗎?” 他伸手,那虞國公之子,便如小雞仔一般被他拎了起來,蕭程仗著自己長得高,將他拎下臺階后,隨意往旁邊一扔,冷聲道:“就你這走路都不利索的樣,還想當裴掌門的徒弟?做什么春秋大夢?” 說完,就拍拍手揚長而去。 虞國公之子被羞辱得滿臉通紅,在地上趴了好一會兒,才站起來。 蕭程卻不知道自己這一下闖了禍,虞國公老來得子,寶貝得不行,回去以后就告了蕭程的狀,當天晚上,他就被人從被窩里抓出來,興師問罪。 蕭程被抓時在做夢,夢里他持劍宰了裴翎那五個徒弟,正教育裴翎以后收徒要謹慎呢,暫住的柴房大門就被一腳踹開了。 好夢被擾,蕭程猛然睜眼,卻見火光從外頭照進來,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站在門口,影子正好落在他身上。 他認了好一陣子才認出,這人是他那倒霉爹,虞國公。 他還沒清醒過來呢,他爹就一聲怒斥:“畜生!還不快滾出來!” 蕭程心說,有裴翎的徒弟在前,他怎么配得上「畜生」二字。人懶洋洋從床上爬起來,還不等他問一句「干嘛」,幾個人便闖了進來,將他捉到院中。 小小一個院子站了一排人,一人舉著一把火,照得院內(nèi)亮如白晝,院子中央擺著一條長凳,蕭程還沒看明白,就被家丁壓著,趴在了凳子上。 --